凤君华立即上前,“我和你一起去。”
莫千影却不赞成,“你身上还有伤,入阵立即就会功力全失,而且还有生命之危,不行。”
她看了眼身边的天机子,璇玑那老头儿死了,最后的绝杀却非同小可。别看他表面看起来神色如常,也只有她知道,养了这几个月,终究还是没能痊愈。
“我去吧。”
凤君华皱眉,“娘你跨劫伤了根本,此次浴火重生原本就不能和高手过招,这些日子怕是给爹疗伤也消耗不少,也不能去。”
云裔慕容轻寒以及易水云走上来,正准备开口,云墨却淡淡道:“我一个人去。”
“殿下…”
“姐夫…”
“墨儿…”
顿时无数人阻止,云裔哼了声,“明月殇向来卑鄙无耻,要的就是你一个人入阵和你一决高低。若是往常也就罢了,但现在你身中…”说到这里,他眸光微闪,见众人神色有异,自动跳过,道:“怕是你进得去出不来。”
易水云道:“还是我陪殿下一起去吧,好歹可以帮忙。”
慕容琉风也道:“打仗还顾及什么君子作风?要的就是人多势众,我们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明月殇。”他恨声道:“他杀了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
要说从前在南陵的时候,慕容琉风对明月殇还算尊重。但这几年各为明主,早已没了什么交情,再加上慕容于文可是死在明月殇手上,这事儿慕容琉风可还惦记着呢。此时好不容易兵临城下,此时明月殇已是穷途末路四面楚歌,不趁此机会杀了明月殇还等什么?
他说完就要飞身入阵,凤君华一把拉住他。“你道行不足,不得入阵。”
慕容琉风憋着一肚子气,“姐,你别拉我,今天我一定要给爹报仇。”
凤君华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报仇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才行,这阵你进去就是一个死。若你死了,还拿什么报仇?”
“可是…”慕容琉风还想说什么,被凤君华打断,“行了,总之有我在,决不允许你意气用事。”她回过头来看着云墨,“小心。”
生死阵图和归一阵图相撞,无人能抵抗,他们这里虽然高手众多,进去也只有一个死,如今只有云墨一个人才能应战。况且她也明白,这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他是不会允许有帮手的。身侧众人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云墨回头对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晨光洒下来,他眸子光华灼灼美丽耀眼,似沉落西山的夕阳,在日暮之时绽放一日之中最后的美丽。
心口陡然一痛,她面色却不显,道:“我等你出来。”
“嗯。”云墨将怀中的女儿递给凤君华,“我很快就出来。”
云绯在母亲怀里对着他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云墨眉间温柔似三月春风,转瞬即逝,下一刻,身影飘飞如风,眨眼间消失了踪迹。凤君华站在原地,抬头仰望瞬间变色的天空。
“姐。”凤含莺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姐夫会没事的。”
凤君华没接话,忽然问天机子,“爹,梦相思,真的无解么?”
天机子沉默。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周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神色十分凝重而黯淡。
凤君华眼睫垂下,心里最后一丝期待落空,连同她的心,也一同空了。她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其实…”天机子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并非无解。”
凤君华猝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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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巅。
他负手而立,看着天空风云变色,乾坤颠倒,日月无光。
生死阵图,入阵者要么生要么死。归一阵图和生死阵图相生相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两者皆毁。而那阵中之人,谁也说不准。
他眼睫垂下,手心环绕点点金光。
啸月书和龙吟书。一本在天机子手上,另一本在璇玑子手上,如今终于两者齐聚。
他和师兄研究多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解梦相思的办法,只缺一味药,一味不存在凡间的药。如今能打开那条路的,只有他一人。利用天地乾坤之变,开启地狱之门。这是唯一的时机,错过了这一次,再无第二次良机。
手心金光运转,他盘膝而坐,金光洒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渐渐进入虚无世界之前,他睁开眼睛看向南方,唇边微微一抹笑意如水。
“我欠你的,愿意用我的所有来偿还。然而到了最后,我却发现,那远远不够。不够…让你记住我。”
倾我之命,解你之愿,这是我一生中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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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两道身影交错而过,原本凌厉的掌风似乎被这阵法所吞噬,变得微不足道。空气十分稀薄,令人几乎窒息。淡白的光远远的照来,明月殇站在阴影处,微笑看着云墨。
“梦相思已经入骨入血了吧?你不怕死在这里,尸骨无存么?”
云墨也微笑,“那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明月殇目光浅淡了无痕迹,“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我同归于心了。”
“彼此而已。”
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彼此心性如何不了解?与其说是为了争夺天下,还不如说是为了美人。明月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云墨如意。他早就知道大势已趋南陵国破在旦夕之间,所以他调回了所有兵马,在这里摆下了生死阵图。云墨要破南陵,就必须用归一阵图。
他们两人武功半斤八两,交手了数次也没分出胜负,一旦入了这阵法,生死不定,就算侥幸活着出去,也奄奄一息了。
人在绝望一无所有的时候大抵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就如同此刻的明月殇。他一生活在权谋之中,不能娶自己所爱,不能护自己母亲周全,最后得来的江山也千疮百孔。那时凤君华为取圣灵泉来到南陵,他就想,有那么一刻陪伴也是好的。但有那么一段日子以后,他便开始贪恋,想要拥有。
最后她走了,他的心也空了。得不到,便一起淹没尘土吧。她活着不属于他,那么就死在他的土地上吧。
他甚至希望圣灵泉可以解梦相思,云墨活着,他陪她一起死。下辈子,他是否就可以先一步抓住她的手?
下令全国追杀她以后,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想到她会死,他心痛如绞。想到她逃离回到云墨身边,他更是嫉妒抓狂痛不欲生。但如果让他亲手杀她,他做不到。所以他放任自己自私任性一次,无论结果如何,这是最后一次。
她终究还是逃离了。
玉无垠,原来那个人也在很久以前埋下了那么一颗棋子。
今日最后的决战,他知道云墨会来。他们都容不得对方活着,那便一起死吧。死了就没有那么多争斗,没有那么多的不甘,没有那么多的不可得和心痛。
这样也好。
他闭了闭眼,忽然身形移动快如闪电,招式凌厉行云流水,竟是比之往常更飘逸接近虚无。
显然,他一直在隐藏实力。云墨毫不例外,面不改色的迎上去。
从前的交手难免都存在试探的心里,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生死决战。这一刻没有隐藏没有试探,两人都拼尽全力,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生死阵图和归一阵图在旋转,无形的杀气围绕而来,天空变色大地震动。西方火灾南方山崩,北方洪水东方旱灾。不过刹那,齐齐而来,无数人逃难奔走,呼喊惊叫。大陆上每一片土地,每一颗花草,全都凋零成灰。真正的天下大乱,真正的民不聊生。
消息传播得很快。不过半日,离恨宫将各地发生的灾难情报全都送到了凤君华手上。可又能如何?现在救灾,远水解不了近火。而且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都是因为生死阵图和归一阵图引发的。只要两个阵破了,天下就会恢复祥和,一切还会恢复正常。
所以,现在只有等。
“君儿,这样不行。”莫千影凝重道:“至少应该将受灾的百姓迁移。”
慕容轻寒也点头,“这样吧,我和小风还有易先生各自带一批人分别去迁移救助受灾的百姓,你们在这里等着。”
凤君华点头,“好。”
云裔原本也想去,但想想还是不放心,和凤君华一起在这里守着。
一行人各司其职,很快分配好了自己的工作。慕容轻寒和楚诗韵去了北方,易水云和慕容琉风去处理山崩后事,明月笙和凰静贞去了东越,莫千影和天机子去了西方。
凤君华,云裔,凤含莺依旧留在南陵。
风云涌动,乾坤变色,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观,仿佛天地即将毁于一旦。
凤君华一直抱着女儿,脚下的土地在震动,她面色不便,目光直直看着前方。从早上到午时,再到夜幕。月华初上,然后云层掩盖,翌日晨光破晓而出。
日出到日落,月初月掩…如此循环往复,整整七天七夜。终于在第七日的早上,阴沉的天空裂开一条缝隙,无数金光汇聚而去,隐约看见陌生的字符缓缓涌动。强大的光晕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城墙震动得更厉害。
凤君华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眼睛,将女儿的脸埋在胸口,云裔也将凤含莺和儿子紧紧揽入怀中。一道暗黑而深邃的线直直透过光晕淹没无踪。
凤君华眯了眯眼,那个人…
忽然轰的一声,整个天地震动。她控制不住的后退几步,死死的按着怀中的女儿。
与此同时,雪山之巅,金光散去,他发丝已经雪白,一口鲜血喷出,久久凝固在雪地上。他喘息着,眼底却发出惊人的亮光。
地狱之门已经打开。
这是唯一的机会,尽管那样的可能微乎其微。丫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余的,我再也无能为力。
他慢慢的起身,手指支撑在雪地上,手背皱纹深深,清晰入目。他看着,嘴角慢慢噙起淡淡笑意。不用照镜子,他如今大抵已经老如花甲之龄了吧。
他抬头举目四望,天下已平,却再无他寄居之地,尤其是这雪山。风雪席卷而来,淹没了他的背影,寂静而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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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声响裂开,凤君华立即抬头,抱着女儿飞身而起,直直往深宫而去。两个身影一同落下,云墨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惨白而嘴角隐含几分血迹。而他前方不远处,明月殇如他一般。忽然风声掠过,一道红光化为利剑,直直刺向明月殇。他抬头,晨光下眼神温和带笑,并没有躲。利剑没入胸口,穿透心脏,鲜血汩汩流下。即便是要杀他,她也不远近距离多看他一眼么?是了,她那般恨他,从始至终,都那般恨着。尤其是,在他杀了她的义父之后,她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一念成痴,一念成殇。昔日一招错,步步皆殇。命运轮回,报应不爽,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