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知道她又能如何?如今她寄人篱下,这宫里全都是云墨的人,她又打不过他,除了隐忍还能如何?
她低垂着眼睫,将恨意掩盖在眼底。
等着吧,总有一天,她会给师兄报仇的。
“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们都出去。”
“是。”
没有任何反抗,秋松和秋兰立即退了出去。
她有点讶异,随即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
以为这样就能抹杀他杀了师兄的事实么?
云墨,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躺在床上,思索着该如何报仇。
如今她势单力薄,武功不济,如何在这深宫之中杀了云墨?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困意袭来,她慢慢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白雾,她不停的呼唤,想要找到出口,却只能无力的哭泣。有人在唤她,然后抱住了她的双肩。她浑身一抖,回头看见那人的脸,胸中立即被恨意覆满,控制不住的对他出手。他不躲,只是用那般深沉而微微忧伤的眸子看着她。
她被他眼中浓烈的情愫所惊,一时之间竟有些呆滞。
他却突然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不要——”
她猛然惊醒,头顶是淡蓝色纱帐,空气中漂浮着淡淡沉香味,驱散了冰冷。
“醒了?”
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响起,她浑身一颤,猝然抬头,看见纱帐外他静静坐着,垂眼看着她的神情认真而温暖。不知道是窗外淡淡的晨光亦或者是屋内璧墙上的明珠光芒折射而下,照在他脸上,那般如玉般的侧脸如上帝精心雕刻,像美玉一般让人叹为观止。而那张脸上镶嵌着的五官,更是精致得让人惊艳而窒息。
就是这样一张脸,却让她无比的憎恶。
积压的愤怒和仇恨顷刻爆发,她抬手就要劈过去,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那般底定而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放开我…”
她努力挣扎,不甘心的用另外一只手去打他,他不躲,抓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一直等到她打累了,没力气了,才软了下来,依旧恨恨的看着他。
“够了么?”
他轻轻说,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
刚稍微发泄一点的怒火又被他这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激了起来。
够?
怎么够?
一条人命,他以为就这么算了?
她咬牙,目光里的恨意如浓浓火山,要将他顷刻烧毁。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为师兄报仇。”
他面色不变,竟轻轻的笑起来。
“那也得等你练好武功再说。以你现在的道行,就算再过十年也杀不了我。”
她眼神里几乎要喷出刀子来,他不以为意,笑容依旧柔和。
“你要是真想杀我,其实有一个十分有效又快速的办法。”
她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云墨也不在意,曼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这便是你最好的武器。”
她立即冷笑,让她对他用美人计?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趁机占有她而已。
云墨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解释。早在她认定是他杀了玉无垠的时候,他的任何解释都已经没有必要。
这世间有些是非黑白公理正义,都是由人在操控。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看清事情真相。
“就算你要找我报仇,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他说,“你前段时间得罪了梁王,他不会放过你,所以最近你在宫里不能乱走动。你可以恨我,但不能因此而迁怒父皇母后。我做的事,和他们无关。”
她抿着唇,冷冷的看着他。
他松开抓着她的手,道:“就算是犯人,你也得给他申辩的机会不是吗?”
她目光含冰,死死的瞪着他。
他不是犯人,他已经是死囚。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又笑了笑。她讨厌他这样无所谓的笑意,却看不懂他眼底隐藏着的痛和受伤。
“两个月,只需要两个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道:“你该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伤你。所以你要报仇,机会多得是,不在乎这两个月时间吧?”
为何不在乎?
她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无耻的人?他杀了她的未婚夫,她报不了仇,还得被他囚禁,日日呆在仇人身边强颜欢笑?
可能么?
简直是贻笑大方。
“你今日不杀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好。”
他突然转身,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幽深如夜,似乎隐含几分笑意和看不懂的深沉。
“那我也告诉你,如果我死了,你就得和我一起死。”
她嗤笑,他是太子,若她真杀了他,不用他说,整个东越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会把她淹死。
可那又如何?师兄因她而死,她本就该去向师兄赎罪。
死又何妨?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云墨又漫不经心的笑了。
“忘了告诉你,你若死了,得和我葬在一起,然后和我一起轮回转世。生生世世,都只能做我的女人。”
她愤然等着他,又惊又骇,却丝毫不怀疑他的话。虽然他们认识不久,她甚至不足够了解他,但至少她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便是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他若要她和他葬在一起,就没人能阻止。
即便是死了,他也要拉着她一起。
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他所谓的爱?
得不到就一起死?
心中升起无尽的哀凉和嘲讽。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东越。不,她不该认识眼前这个人。他不是人,是魔鬼。
她脸上的悲绝不愤凄凉如此明显,浓烈得他想忽视都难。
心口阵阵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突然转身,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再待下去,他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做出伤害她的事。
皇宫还是如往常一般富丽堂皇,宫墙依旧四四方方,抬头依旧是那般狭窄的天空。
从这里眺望而去,一眼就能看见他的东宫。而身后,是她的锦绣阁。
如此近的距离,却又似隔了千山万水,如此遥远。
就如同,他和她。
十五年有多长?
五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
一个多月的时间有多短?
不过四十五天而已。
相差一百多倍的距离。
真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