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一声弓弦轻响,眼中点点卦象聚聚散散,分分离离,不时在场边缘处移动,寻找角度的山伯,终于看到了时机,果断放箭!
无影箭,由极细的竹枝附以儒气而成,箭出,无影!
无影,即无形!
无影无形,即不可捉摸!神秘莫测!
虽然普通人看不到箭支,但是文才即便是只有九品修为,仍旧能感受到飞来的箭矢!
马文才哈哈一笑,后跃一步,收了刀势,凝神戒备!
玄武见状,瞅准了时机,迅速地爬过去,高昂的蛇头照着小腹就狠狠咬下!
马文才一边戒备,一边后退,可是始终不见无影箭飞来,不由跳到一旁,就看见无影箭慢吞吞地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射去!
无影箭,无形无形,竟然还附带了延迟前进的功能,也不知何时才能冲到自己的面前!
文才一见不足为虑,就照着还未收回的蛇头挥刀砍去,就听“仓啷啷”一连串的响动,刀鞭相碰,鞭上的倒刺刮的刀刃响声不断。
长鞭所化的蛇头被砍的向后倒去,轰然砸入了龟甲上的山峰谷底。
“哧溜”一下,蛇头蛇尾龟足缩入龟壳,只余一幅厚重的龟甲任凭文才一刀砍下,一阵水波荡漾,龟甲上的山峰被扫断了几支,随即又有新的山峰生长出来。
文才冷笑一声,见那支无影箭仍旧在三丈之外,慢吞吞地向五尺外的身侧飞行,而场外的山伯左手握弓,垂在身侧,右手背在后背,正悠闲地在场外散步!
“耍我!”
文才心头一股怒火飞出头顶,经过大脑时,将脑海中的理智焚烧,一时间双目中尽是赤红的火焰,他左手钩镶抵住袭来的蛇头,右脚飞起,重重地踢在蛇头和龟壳连接处,将龟身踢得直立了起来,玄武两条粗壮的后退探出,腾腾腾地向后倒退了数步,总算没有仰到后面去,没有四仰八叉!
趁着马文才的视线被龟壳挡住的机会,山伯迅速抽出第二支箭,大黄箭!
引弓搭箭之际,还未射出,众人就感觉山伯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树林,里面黑暗、阴沉、寒冷、荒凉,似有洪荒怪兽潜藏,叫人情不自禁地打着冷颤、哆嗦,寒风夹带着黄沙呼呼地从林中吹出,刮起地面茂密的杂草,如海浪一样起伏不定,而山伯原本高瘦的身影,和煦的笑容,仿佛都看不清了,被笼罩在一片阴暗中,他的胡服不见了,代之以顶盔贯甲,腰悬宝剑,一身将军的装备!
众人都有一种错觉,好像就是飞将军李广,而非山伯,正在拉动那张举世闻名的神弓,灵宝弓一样!
公开满月,松手!
箭似流星!
大黄重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向行动迟缓的无影箭飞去!
第三支箭,箭尖像是一个乌黑滑溜、不时扭曲的泥鳅,箭羽残缺,破破烂烂,不对称,更不完整。
第三支箭,鳅羽箭,随后而至!
就在文才被怒火焚烧了头脑,听力、视力有了短暂下降的情况下,大黄箭追上了距离文才还有两丈距离的无影箭,全身而入,接着鳅羽箭也射入了大黄箭之中!
无影箭被大黄箭射入,正中箭杆,将其剖为两半,而上面的无影箭气,则包裹在大黄箭上,这样大黄箭就有了无影箭的隐身之力!也有了鳅羽箭控制箭身转向的能力!
一息,仅有一息的时间,大黄箭外的无影箭气就会消失殆尽!
而立稳了身形的玄武,两条粗壮的后腿及一条长尾撑地,就势向前倾倒,向着马文才狠狠拍去,同时蛇头高高昂起,防备着马文才的倒戈一击!
马文才碍于巨大的惯势,并不想以力角力,不得不后退数步!
“轰”
巨大的一声轰鸣,龟甲狠狠地拍在地上,带动烟尘四起!
一息后,大黄箭外的无影箭气耗尽,大黄箭终于露出了獠牙,带着特有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再过一息,大黄箭上的大黄箭气就会耗尽,仅余鳅羽箭射向马文才!
鳅羽箭控制着大黄箭身,绕着马文才盘旋了一圈,从玄武背甲的山峰上穿过,当马文才挥动环首刀砍向上空飞下的蛇头时,就见一点寒芒从烟尘中闪烁了一下,立至右手腕部!
习惯性地挥刀继续砍向上方的蛇头,躲过此箭的射击,左手钩镶刚刚抬起,就见大黄箭已经呼啸着从右腋窝下穿过,一箭,仅仅一箭,就射穿了马文才的护身兵家杀气!
“噗”
一声闷响,飞将军李广用的大黄重箭,重重地刺在马文才的胸口上!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注:这是出自唐代卢纶的《塞下曲》描写汉代名将李广神射的诗,这里引用时并非是人物在对话,如果晋朝的人在念唐朝的诗,是我不懂历史了!现在只是描述小说,引用是为了让文章更有气势,不算我无知吧?
就连石头都能没入的大黄箭,刺在马文才盔甲上,当然能一击致命。
不过,此时大黄箭的材料只是一根钝头的铁条,而马文才用兵家铁血杀气覆盖的护体铠甲,也仅仅是木片制作,按照道理讲未入品的山伯,射出的箭是无法对文才构成威胁的!
但大黄重箭曾被山伯用儒气绘制了一些符文,正中胸甲后上面附带的儒气发生了爆炸,将甲片上的铁血杀气炸得全都散去,虽为一箭穿透,也为将木片射破,但还是将木片上的杀气炸散,还原回了木片的本色!
战斗至此,相当于马文才中了一箭,但没有射破木片,不算失败,战斗仍可继续!
不过,心窝处的胸甲中了一箭后,被儒气炸没了铁血杀气,这片胸甲就算是废了,无法再灌注进入儒家或兵家的气息了,只能给它一段时间恢复,等到下次再用了。
当意识到自己被情绪所控时,马文才只一个呼吸,就调整了过来,继续战斗!
不再忽视山伯,马文才一边和玄武战斗,寻找击败的机会,一边留意山伯还剩下几支箭,能在什么时候射来?
不过每当文才要加紧攻势时,山伯的箭就会瞄准自己,将身上的气势引动,导致自己始终不能全力出手。
但马文才也有应对之策!
左手钩镶转为防护山伯,右手环首刀爆发出一阵光幕,向着玄武罩了下去!
“当当当”一阵如雨打芭蕉般密集的爆响,每一刀都斩在了玄武的脖子部位,待文才后退,玄武的蛇头已经齐脖而断。
闷哼了一声,二人联合成的玄武合击术有不稳的趋势,似虚似实,有了散去的迹象。
王蓝田、秦京生二人组成的玄武合击术,岌岌可危!
马文才微微冷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无头的玄武踢起,挥刀就向脖子处斩去!
虽然有不远处的山伯牵制,马文才还是爆发出了完整的九品实力,只要一瞬间全力斩下,战斗就结束了。
虚实不定,就要跌落品级的玄武合击术,是九品巅峰实力的马文才的对手吗?他们怎么敌得过?!!
眼看着马文才一刀挥下,就要砍在龟甲处,山伯迅速抽箭,弯弓,松手!
第四支鸣镝箭带着一阵爆响,呼啸着向人立而起的龟甲上空射去。
“嘿!”
“哞!”
第四支鸣镝箭刚刚发出,第五支隔山箭也被射出,向着被马文才踢起的玄武龟甲而去,它飞行的声音,竟然是如人一般“嘿嘿”的吐气声!
人立而起的巨大龟甲,虽然遮挡住了马文才的视线,但他身上还是响起了如牛一般的应和声!
隔山射牛箭,简称隔山箭!能隔着一座山,将一头牛射死!
在马文才身上的牛哞召唤下,隔山箭径直向着龟甲射去,但牛哞的声音,已经被鸣镝箭巨大的爆鸣声遮盖,并没有被马文才察觉!
继鸣镝箭、隔山箭之后,第三支穿耳箭与隔山箭成一直线,向前飞去!
三箭连发!首尾相连,是为连珠箭!
穿耳箭追上隔山箭,堪堪射入!
隔山箭被射破,外面包裹的儒气仅能坚持一息的时间,一息后,隔山箭无法穿山而过,隔山射牛!
但这一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就见隔山箭穿过狰狞的龟甲,从腹部探出箭尖的时候,已经直逼马文才的胸口!
来不及弹跳躲闪,更来不及挥动钩镶抵挡,马文才只来得及扭/动一下身躯,但能射破铠甲的穿耳箭,还是精准地命中了上次大黄箭射中的那片失去了功能的甲片,那片化为了木片的甲片!
考虑到了连珠三箭的速度和轨迹,考虑到了马文才的战术,考虑到了第一次大黄箭射中的甲片,考虑到了马文才最后的躲闪,梁山伯连珠三箭,正中心窝的那片木甲!
心口的那片木甲被射破、碎裂,马文才本/能地全力催动兵家功法,瞬间就达到了六品境界,想将长箭拒在身体之外!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全身的装备,兜鍪,两裆铠,钩镶,环首刀都褪去颜色,化为木头!
穿耳箭并未继续深入,射入木甲后本就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又被马文才的六品气势封锁,他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不过马文才依旧涩声喃喃低语道:
“如果是真的箭矢,那我已经我竟然败了!”
而对面的玄武也光芒散去,有两个人影毫无形象地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累得不想起来,一面被劈开的盾牌盖在后背上,被斩断了的软鞭也随意地丢弃在旁边。
还未到一炷香时间,二人的玄武合击术就被马文才一刀破去!
马文才、王蓝田、秦京生三人出局,山伯尚全副武装,有一战之力!
故,王蓝田、秦京生和梁山伯一方,赢!
大家都知道规则,也不用裁判,凭着自己的判断也知道马文才输了!
“啊?!!喔、噢”
人群中一声惊叹,全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结束战斗,而且连半烛香的时间都没有就结束了!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这时候荀巨伯挤出人群,跑到山伯身边,一翘大拇指,高兴地说道:
“山伯,看来你的易道修为又有提高啊!恭喜恭喜!你发的第三支半空能转弯的箭叫什么?还有第五支箭,怎么能射透龟甲而不损伤己方?还有,还有,你剩下的这五支箭怎么不用?你都在箭上写了什么?能透露一下吗?”
大家一听荀巨伯连声发问,都凑了过来,想听听山伯的解释。大家都知道山伯无私,只要知道的一定会说的,也没什么隐秘或忌讳,所以都不放过这次学习的机会。
全身紫光流转,儒气充塞全身,马文才立刻恢复了体力,就听他冷哼一声,拔掉插在木片上的铁条,走到旁边休息的案几处,书童马统赶紧帮着把木质盔甲取下。
马文才一边跪坐休息,一边思索着战斗的经过,总结这次失败的经验!
马统看着众人把山伯围了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
“小郎还不是把自己的实力压制了,才让他们胜利的!哼,有什么了不起,下次小郎全力以赴的去对付他们,看他们还敢嚣张!”
马文才饶有兴致地拿着手中的铁条,不住地摩挲,又抬眼找到被众人包围的山伯,起身走到山伯面前站定,看着他头顶上方,淡然说道:
“我承认你的易道天赋很强,你留下后面的五支箭没有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它们没用?兵不厌诈,嘿嘿!兵不厌诈!难道你真的想转修兵家?”
顿了顿,马文才直视着山伯的双眼,玩味地说道:
“我很期待你能升入品级,这样我就可以尽情地蹂/躏你了!哈哈哈哈哈”
一阵放肆地大笑后,马文才一甩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走了!
当经过仍旧趴在地下的王、秦二人时,马文才遗憾地说:
“这次就放过你俩了!真没想到你们的运气这么好,逃过了一劫!呵呵!既然实力上来了,下次我可就全力以赴了!”
马文才说完,也不理会一脸呆滞的两个人,带着马统扬长而去。
人群散去,大家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依旧忙着自己的事。
山伯环视了一下,看见有的在弯弓射箭,有的在练习拳脚、刀剑、棍棒、长枪!还有的牵过一匹木马,将儒气加持在马身上,那木马就像真的一样,有的颜色雪白,有的颜色赤红,甚至有鳞有角,有爪有翅,不一而足,一经催动,就开始绕着场地行走,有人驾驭熟练了,还会带着弓箭,策马奔向松林,练习六艺骑射!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周礼中的御,专指驾驭战车,与射齐名,孔子亦提倡君子六艺,随着战车逐渐被淘汰,御也就成了骑马。
所以骑射,是儒家的必修课!
万松草堂中的寒门士子,与靠门第名望就能得上品的世家子不同,为了跻身高位,只能通过自己的实力!
没有实力,世世代代永无出头之日!
而旁边跪坐的世家子弟,一边观察场中的各人习武,一边和旁边的人聊天。他们虽然愿意与贫寒士族交往,但依旧不肯舞刀弄棒,做这些只有下等人才做的事,否则一旦传出去的话,对自己的声名有碍!
山伯也知道,他们能不歧视地与大家自如交往,这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有的高门大阀,不要说与寒士通婚、同堂宴饮,甚至都不愿意看见寒门士族。
等级差距竟如此之大,若无变故,以后还会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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