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峪希终于说出这句话,接着他马上质问道“那么,你是谁?”
男人看着峪希,然后他跟那对母女说了什么,她们就离开了,现在这条街上,只剩下这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我……是你父亲!”良久,男人才缓缓吐出这句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好像是为了给峪希充足的休息时间。
听了这个回答,峪希突然之间好像把一些支离破碎的事情串联了起来,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女人是谁?她是不是姓莫?”
郭父有些惊讶,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固有的骄傲姿态,“原来,你都知道了……看来你妈也没有守住这个秘密啊?”
峪希突然翘起嘴角,“哼,我妈倒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他站直身体,眼睛紧盯着对方,“只是我现在在和这个女人的儿子交往!”他说的掷地有声,语气沉稳,态度强烈,好像在观察饵食反应的狡黠胡狼。
果然,郭父脸上一瞬间的动摇被峪希捕捉到了,他虽然用咳嗽来掩饰,但是没什么作用。“峪希,你……你怎么?”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可以猜测为“你怎么喜欢男人?是为了报复我吗?这样做对你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的”。一直以来,对于他这种隐藏在慈爱之下的利己主义思想,峪希早就不耐烦了。
“我喜欢!”他平静地回答,其实内心早已翻腾起巨大的波浪,所以峪希说这句话时下意识的回避了父亲的视线。
“既然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在你身边照顾过你,我也没有资格干预你的想法……只是,如果你还愿意”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塞在峪希衣服口袋里,“如果你愿意和我说的话,我随时奉陪”。
峪希将名片拿在手里,轻轻睥睨着,然后撇在地上。“我想我应该不会愿意!”
郭父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些怜惜,接着弯下不再年轻有力的身体,膝盖嘎吱作响。他捡起名片,再次递到峪希手中,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浅浅的长叹。
在这个以死亡的名义隐匿多年的父亲身上固然还带着些许谜团,可是峪希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因为巨大的背信感,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他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费尽心机撒下这样的谎言,为了子女的成长?还是为了新家庭的和谐?这些虚伪的假象,在被拆穿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是比赤裸的真实更加可怖的存在。
待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行道树的尽头,天空中的行云开始迅速流动,急急地往后退去,交通灯好像一瞬间只剩下绿灯,车辆倏忽而过……一切都在以相反的方向疾驰,只有自己停在原地。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动,秋蝉的嘶鸣此起彼伏,电线上的麻雀焦躁不安,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等峪希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坐在地上流泪,左手被一个突兀的石子咯出血迹,右手攥着的那张名片,已经被揉得褶皱不堪。
像失明的患者一瞬间拿开紧缠的纱布时,只能看见惨白的光亮一样,峪希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怒吼停顿在干裂的空气中。
韩耀辉本来想找莫舒凡商量自己分手的事,但是没有碰到他,打电话才知道今天是学生会聚餐的日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商业街。“呐,还是去玩点什么吧,我果然不是当卧底侦探的料啊!”他自嘲,然后走进一家游戏厅,刚换好游戏币,就看见跳舞机旁边站着的人是刘斯可。
☆、竹马
“呦!”韩耀辉没头没脑地打招呼,“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就许你一个人玩游戏吗?”刘斯可反驳道,虽然升入高中以后,为了专心学习,她就戒掉了游戏。但是在初中时代,她和韩耀辉两个可是整天霸占游戏厅的人物,也是因为此,两个人的关系都比和峪希更亲近一些。
虽然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玩伴,但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在一次次的欢声笑语中,这种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在慢慢发生着转变。
韩耀辉这次没有跟她抬杠,他把游戏币塞进跳舞机里,对刘斯可说:“我失恋了!”然后眉毛一挑,“怎么样,不服来战!”
“哼,来就来,到时候别跪地求饶!”刘斯可爽快地迎战,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但是此刻她已经不想做无用的自责,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样,那么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谁去斤斤计较呢?大家都会陷在平和的日子里,贪婪享受每一天在一起的时刻吧。
两个人玩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各自都把自己的不痛快发泄出去了。坐在街边长椅上的韩耀辉从刘斯可手里接过一罐可乐,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不同以往的模样。
“你以前也这么好看吗?”他猝不及防地赞美,然后砰地一声揭开拉环,咕嘟咕嘟将碳酸饮料送进胃里,他的喉咙一上一下的,几滴汗水在上面流淌,男性魅力异常明显。
刘斯可被吸引了,她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答,“啊?是吗?我好像一直很美吧!哈哈哈”
“你怎么变得这么呆了?”转眼间韩耀辉已经将可乐喝完,他摸了摸她的头,调皮地笑了,然后抬起手臂,将空的可乐罐子抛进刘斯可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叮”完美进球!
“干嘛怎么震惊?我投球一向很准的好吧!”韩耀辉起身,将书包甩在肩上,夕阳在他的身后绽放,让人无法辨认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呐,不早了,回家吧!”他对刘斯可说出这句久违的话。
“嗯!”刘斯可的眼里噙着泪水,迅速又被大大的笑容代替,她赶紧跟上韩耀辉,拍着他的肩膀说:“喂,刚才的游戏可是我赢了,比你足足多了一分呢!”
“才一分而已,不算,不算!”
“什么不算啊,你这是耍赖!你输了要请我吃饭!”
“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要吃饭?不行不行,为了你好我必须阻止你!”
“吃完再减就好了!况且我哪里胖了啊!”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韩耀辉突然脸红了一下,急忙掩饰道“嗯,除了那里全部寂郑
“你找死!”刘斯可追上去佯装要打他,“我明天要把你输给我还耍赖的事告诉峪希,他绝对会和我站在一起的!”
“好啊,要知道峪希可是我的好哥们!我只要给他带个菠萝包,他就会挺我!”
“喂,你敢!”
两位朋友再次重归于好,他们的友谊表面上让人羡慕,可是彼此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各不相同。而此刻,他们口中屡屡提到的伙伴郭峪希此刻正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峪希回到家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直到天色变黑,郭妈下班回家时,脸上的表情才有一丝变动。
郭妈打开灯才看见儿子在沙发上坐着,“峪希呀,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有没有看书啊?”她问道。
“比起我本身,看书更重要吗?”峪希喃喃自语,然后他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郭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天吃炒饭可以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饭桌前准备吃晚饭,明明隔得很近,心却离得很远。峪希一言不发地扒饭,好几颗米粒都掉在桌子上,这引起了郭妈的唠叨。
“诶,峪希,你今天怎么回事?回家衣服也不换,书也不看,也不好好吃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郭妈边吃饭边问,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所有遇到这种问题学生的家长一样。
“你真的关心吗?”峪希也没有直视对方,依旧低着头,声音透过饭碗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给人很不愉快的感觉。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以前也不这样啊?”她忽然意识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在以前也发生过,于是迫使自己语气变得缓和,“你有什么心事跟妈妈说啊”
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时钟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似乎提醒着时间并没有静止。
“吃完了”峪希转身走开,却在卧室门前突然停下,接着他回头对还留在餐桌上的母亲说了一句,“哦,我今天看见我爸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声巨雷砸在郭妈的头上,她的手忍不住地颤抖,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苍白的灯光照在她愈渐扭曲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女主角。然后她猛地冲向峪希的房间,发疯一样敲打着门,拼命地叫喊,似乎想要把这个搞砸她晚餐的“元凶”给揪出来。可惜里面的人却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合上了眼睛。
他听不见。
☆、放肆的选择
一声巨大的轰鸣后,峪希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试着眨了眨眼,感觉到里面好像黏着的一层白雾样的薄膜,视线依模模糊糊。
头像被捶打过无数遍一样生疼,有点宿醉后的感觉。说到宿醉,到现在为止,峪希只经历过一次,就是中考结束后得知成绩时。那时候他和大辉、小可三个人全部考上了这所本市最好的高中,没有一个人掉队,于是大家在快炒店庆祝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那时候半夜回到家,还有妈妈担心的责备和醒酒汤喝,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是我自己把美好的生活给撕碎了啊”峪希感叹道,“不过,既然还活着,那就撕碎得更彻底一些吧!”
他感觉到胃部像有一团火一样在灼烧,估计是大量药物遗留后的症状。知觉有些恢复了,能够感觉到腹内胀痛,如同被虫咬一般,然后胃里有一股酸涩的液体在往外涌,来势汹汹。峪希从床上起来,但是肢体的迟缓反应无法匹配大脑的需求,他只能侧翻,然后咚地一声,沉重地摔在了地板上。这一摔使他胃里的东西更加狂躁不安,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喷涌而出的时候,峪希连滚带爬,终于来到了卫生间,狂吐了出来。
“哗啦”,干净的水一下子将浑浊的污物冲走,峪希感觉到胃和鼻子同时得到了放松,他躺在客厅中间,任凭初秋的冷风将他身上的汗水吹得一干二净。除了畅快,还有一丝寒冷,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房子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窗户是大开的,白色纱帘被吹得四处逃窜,连门也是打开的。
“啊,看来是真的慌张了,出门都忘记关门!”峪希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他来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喝了下去,才感觉到清醒一些。可是清醒了又怎样,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欺瞒的世界。于是他再次躺在地板上,任凭冷风穿过他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男人的粗吼在峪希耳边炸裂,他抬眼看见来人是尹胜允。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来检查自己的成果?”
尹胜允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将门窗关上,然后环视了一周以后,又将掉在地上的水瓶捡起,把洒在地板上水擦干净。
“你可真是闲得蛋疼!”峪希懒得看他,撇出这一句。
尹胜允在他面前蹲下,以俯视的姿态盯着他,“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他威胁他,以以往的方式,可惜却得到另一番结果。
峪希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嗬,不客气?怎样是不客气?”他突然用手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接着用略显苍白的嘴唇咬住了尹胜允的嘴唇,入侵、辗转、纠缠,虽然笨拙却十分大胆。直到一丝血腥味从口腔中传出,峪希才撤回攻击,他看着他大笑,嘴唇渗出丝缕鲜红的血迹。
“这样算客气还是不客气?”
“你这是在玩火?”尹胜允眯着眼睛问,他琢磨不透这人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他造假的信使然?还是莫舒凡又说了什么?他不清楚。
“哈,我昨天就已经玩过了!”峪希重新躺在地板上,身体软绵绵的,有点疲惫不堪,看来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他伸手做出迎接的姿势,“我不介意再玩一次!”
看着这样的峪希,尹胜允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希望可以被接受,但却不是以这样近乎毁灭的方式。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他之前的布局还有什么意义?
“快点,我这样胳膊很酸诶!”峪希的口气变得不耐烦,虽然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尹胜允还在挣扎,他有点被诱惑住了,他不知道该遵从感觉还是理性。
“啊,算了!”峪希把手撤回,刚刚闭上眼睛休息,整个人就被横空抱起,然后被带进了卧室。
“你确定不后悔吗?”尹胜允俯撑在他身上问。
“嗯,以后不确定,但是现在不会后悔!”峪希对上他的眼,似乎经过认真地思考后回答道。
尹胜允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还是跟随感性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室内的气流缓缓地袭击着峪希袒露在外的肌肤,每被触碰一处,他就会不自觉地震颤。原本白皙的肌肤在火热的抚摸下渐渐变得红润,纤长的睫毛因为疼痛不安地抖动,拼命忍耐的哭喊从指缝间漏出不完全的□□,绵软的身体随着节奏上下起伏……不得不说,此刻的峪希,美丽得像是在寒冬盛开的红梅。
终于,一切结束了。
“你走吧!”峪希用仅剩的力气催促。
听到这句话,尹胜允忽然感觉自己的角色变得肮脏不堪,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位,于是他将峪希抱到浴缸里冲洗干净,又整理了床单,然后给他换上了新衣服。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反复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但是当他看见峪希疲惫不堪的睡脸时,意识到事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失控了,连同主导权早就从自己手里过渡到这个人手里了。可是,他越看着他,也越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