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白漾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掩饰似的摸了摸鼻子,“或许是很久以前我们偶遇过一次吧。”
“对了,你刚刚做了什么噩梦?”白漾见离殇还在盯着自己的脸,并且欲言又止,赶紧抢着说道。
“哦,”说到刚刚的梦境,离殇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梦到好多人来向我索命,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还有一个人……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一番话,我什么都不记得……”
白漾脸色一变,气息有些不稳,他赶紧站起身来去桌边拿了一条热毛巾,拧干,敷在了离殇的额头上“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该休息了,朕也该去华妃那里看看了,她最近快要临盆了。”
说完,白漾就快步往门外走去。
“等等!”
白漾在门边顿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怎么了?”
“你……”离殇斜靠在床头,看着白漾紧握的拳头,一派天真地发问,“你会不会害我?”
白漾闻言脊背一僵,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离殇,我们都不是傻子。”
“吕姑娘,离殇公子今天晕倒了,国主正在照顾他,今晚不会过来了。”
吕婧闻言气得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子辰,你跟在国主身边,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不如您久。”
子辰七岁起就跟在白漾身边伺候,今年才十四岁,而吕婧已将跟在白漾身边二十年了,论时间长短,子辰远远比不上吕婧。不过,白漾并不因为吕婧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长,就高看她一眼,相反的,他更器重忠诚机灵的子辰。前两天太后诓了白漾一回,把吕婧送到了他的床上,吕婧本以为□□爱之后,白漾看待自己的态度会有所不同,但是如今看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漾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奴婢罢了,只不过从一个使唤丫头变成了通房丫头。
吕婧瞥了子辰一眼,冷笑道,“才七年啊,那这时间还真够短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子辰的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就算死了,国主也不会觉得可惜。来人啊,给我打!”
子辰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吕婧对自己动刑的话,白漾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但是那又能怎样?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狗屁!还是赶紧逃走少受点皮肉之苦才是上策。
想着,子辰赶紧回身往门外冲,但是吕婧身边的那几个护卫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就逃走。几个大汉挡在门前,一把将子辰推倒在地,按住就打。
“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子辰从小跟在白漾身边,基本没吃过什么苦,几个魁梧的大汉拿着胳膊粗的棍子往他身上招呼,不一会,子辰就断气了。
“三小姐,这小子不禁打,咽气儿了,怎么办?”
“哼,废物!”吕婧瞪了子辰的尸体一眼,“既然已经咽气了,就丢到停尸房去吧,到时候就说那小太监也是被冤魂索命,忽然暴毙的。”
“是,小姐。”
离殇上午的时候昏倒,一觉睡到月上柳梢头,晚上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辗转反侧了半天,最后决定去停尸房验尸,他听说最近暴毙的宫女和太监的尸体都停放在某座弃屋里,而北国这个季节天气很冷,也不用担心尸体会过度腐败。
虽然曾经被多次告诫不要在晚间出门,但离殇绝不是个怕鬼的人,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梦境中的惊恐更多的是来源于无力感,一个人在无法自保的时候,便会将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然而在现实中,离殇可是个天下第一高手。
夜间的皇宫里还是游荡着无数亡魂,会时不时的穿过离殇的身体,令离殇从头到脚冷的要死,不过好在停尸房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眼前。离殇一边摇头感慨后白皇宫里百鬼夜行的景象,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只牛皮纸制成的手套,套在手上。
离殇将油灯的灯芯剪短,顿时屋子里的光线就更强了一些,离殇掀开一个尸体身上的白布,离奇的是那具尸体竟然也随之坐了起来,一张绛紫色的死人脸猛地凑到离殇的面前,俩人鼻尖对着鼻尖,那场景诡异之极。尸体离殇见的多了去了,但是诈尸还是头一回遇到,纵使是离殇,也惊得大气不敢喘,良久,那尸体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似乎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离殇用手指一戳它的脑袋,它便又躺了回去。
离殇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准备开膛破肚。
“啊……”
离殇刚把刀子戳到那尸体的胸口,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微弱的□□,吓得他毛都支楞起来了。
“谁?!!”
离殇回身,把刀子握在胸前,严阵以待,却看到有一块白布在微微起伏着,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呼吸似的,离殇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后猛地掀开白布,发现原来白布下面是满头大汗的子辰。离殇见那孩子面色潮红,嘴唇苍白,情况很是不好,一搭脉发现他气血滞涩,像是受了外伤。
离殇“啧”了一声,吹灭油灯,一把抱起子辰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一个重伤的孩子扔在停尸房里,也顾不上自己擅做主张救下子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只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的首要任务,就是救人。
子辰已经死掉了,在吕婧的指使下被殴打致死,而白宸化身为蝴蝶,在入秋之后也结束了短暂的一生,但是他却不肯再去投胎,不肯再化作离殇最讨厌的蝴蝶,便一直以游魂的形态跟在离殇身边。晚上,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拖进这具小太监的尸体里,接着,他就变成了子辰。
白宸躺在离殇细瘦的臂弯里,尽管离殇脚步匆匆,颠的他身上的伤处生疼,但他还是在心底露出了笑容,“啊,我的离殇还是这么的医者仁心呢……”
“哇,这不是白漾身边的小太监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离殇回到院子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起夜的朱袖,“先别问那么多了,快去烧点热水,可能的话,最好去找点清酒来,还有,我的那件纱质的外披,你洗干净没有?快去给我拿来。”
“哦哦哦,我这就去!”朱袖此刻也顾不得上茅厕了,火急火燎的准备好离殇要的东西,跟在他屁股后头打下手 。
朱袖看着子辰的一身伤,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啧啧啧,这谁这么狠心啊,把个十几岁的孩子打成这样?”
只见子辰身上鼓起一道一道青紫的楞子,上头渗出点点血丝,右侧肋骨出凹陷下去一块,整个胸腔一片青紫,左肩膀脱臼,肱骨似乎也被打折了。
“这些外边看得见的伤都还好处理,麻烦的是里边的伤。”离殇皱着眉头往子辰身上扎了几针,“他的胸腔积血,肋骨被打断了,□□了内脏,看位置受伤的应该是肝脏。”
“行了袖袖,你出去吧。”离殇朝朱袖扬了扬下巴。
“干嘛赶我走?”朱袖不满,“我才不走呢,你自己一个人忙的过来吗?你总是自己一个人查案,自己一个人救人,多一个人帮你又能怎么样?你干嘛总把所有的危险揽到自己身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需要!”
离殇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你的便,待会儿受不了了跑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紧,不要让冷风吹进来。”
……
果然,朱袖在看到离殇将白宸的皮肉切开的时候,就有些隐隐作呕了,再看到他切掉了白宸身上的一块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了了,捂着嘴跑了出去。
离殇扎的那几针只是麻痹了白宸的痛觉,但是并没有让白宸目不视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的身上动刀子,却还镇定自若,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有魄力,“行啊小子,看来白漾身边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草包嘛。”
白宸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离殇,离殇也没有觉得任何尴尬,依然神情专注地忙着自己手下的事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对待病人的时候最是专注。”
“憋说话!”离殇恶声恶语的对白宸说道,“你一说话内脏就颤,我一不小心切错了怎么办?”
白宸忍俊不禁,却又被凶狠的瞪了一眼,“不许笑!”
白宸这才老实了,目不转睛的看着离殇,这个人,今天终于无所芥蒂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离殇给白宸套了一个硬硬的束胸,撑住白宸断掉的肋骨,有利于伤口愈合。
“子辰,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有助于骨骼愈合呦。”朱袖站在门边招呼着白宸,白宸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朱袖在广场的地上画了几个方框,跟离殇玩起了跳房子,白宸因为身上有伤,就坐在一旁晒太阳。
“咦?”离殇跳了几下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停下来反复用力跺脚。
不一会儿,朱袖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这地下……是空的吧?
离殇用一根树枝将地上的砖块撬开,用力往泥土地上戳了几下,发现果然底下是中空的,三人合力将地面挖穿,跳了下去,而地底的情形却令人咋舌。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面会有那么多的乌鸦呢,原来问题出在了地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戳脸卖萌.jpg】求评求收藏,么么扎(づ ̄ 3 ̄)づ
☆、机巧之术
离殇和朱袖在玩跳房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原来后白的皇宫地底下是中空的,离殇一跃跳下了那个未知的黑洞,白宸紧随其后,朱袖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跳了下去。
“啊,你个流氓干嘛摸我!”朱袖一落地就小小的娇嗔了一声。
“哈?”离殇四下望望,不解道,“你是说我吗?”
朱袖判断了一下他的位置,发现离殇其实离自己挺远的,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长来摸自己。
“喂,子辰,刚刚是你摸我吗?”
“不是。”
“奇怪……”朱袖往旁边闪了一下,接着又感觉自己被摸了,“啊,到底是谁在摸我?!”
离殇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发现并没有人摸她,而是有一节棍子戳在朱袖的屁股上。
“呼,原来是一截树根。”朱袖松了一口气,可是离殇却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觉得那根“棍子”像是人身上的股骨呢……
三个人接着往前走,地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纵使离殇拿着火折子,但是那一豆火光能照亮的地方十分有限,前方还有着大片的黑暗。人类对于黑暗都有些天生的恐惧,而未知的黑暗尤其如此,朱袖怀着忐忑的心情紧跟在离殇的身后。
三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脚下“喀嚓”一声,离殇觉得自己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子一看,发现自己脚下的是几根白森森的骨头,至于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他还不太确定。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冰冷的寒风灌进领子,冻得三人一个激灵,吓得朱袖赶紧抱住了离殇的腰,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东西?是……是不是有鬼啊??”
离殇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啦,只是一阵风罢了。”
白宸脸色铁青。
前方传来些细微的响声,“呜呜”的,像是什么人在哭……
朱袖壮着胆子又跟离殇往前走了几步,好在这回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只是远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诡异,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哭叫声。
忽然,朱袖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去,看到一只白森森的爪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上面没有肉,而是一堆白骨,再往上看,那只手上面还连着一根白骨化的手臂,上面缠着几根破烂的布条,下半截身子埋在土里,一颗狰狞丑陋的骷髅头正对着朱袖,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三个人,令人心里阵阵发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