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言道,“姐姐,别那么傻,你若是还对离殇有意,就听我一句,我希望你能到那北国的大草原上,纵马驰疆,放声狂歌,潇洒恣意的过完这一生,而不是困在这皇城里,看着这一方肮脏的天空,守着我,守着这无望的爱情……你对自己好一分,我便痛快一分,姐姐,算离殇求你了。
他不知道,那个对他用情极深的女人,因为这番话,在那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吹皱了面庞,蹉跎了岁月,沧桑了年华。老雁几经寒暑变,却从来不曾放下对南国的向往,萧淑儿亦是如此,每当看到鸿雁的老翅掠过天际的时候,她都在感慨,离殇,你还是不懂爱,你还是不懂我,没有你在,我又怎能快活,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心中有爱,守望便是幸福啊。
离殇最终也没有被处死。
妖类最善于迷惑人心,其中以狐妖和蛇妖为最,其他精怪的本事虽然没有那么精湛,但对付一个小小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彩渊如何向离殇求药打胎,在离殇入狱之后又是如何龟缩不出的,燕子看得清清楚楚,既然这事是因你而起,那么便也由你解决好了。
是夜,彩渊求见白宸,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出于好奇,白宸把她召了进来,可那女人却目光呆滞,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呆呆傻傻,动作迟缓,言语缓慢,“皇上,德妃的打胎药是我送过去的,离殇公子是无辜的,恳请您将他从天牢释放。“
白宸死死地盯住地上跪着的女人,他不明白,离殇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令那么多人都心甘情愿替他顶罪,萧淑儿如此,彩渊亦是如此,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值得别人去爱吗?对于是否释放离殇,白宸没有给彩渊以明确的答复,只是告诉她此事要再考虑一下,并且让她拿出离殇无罪的证据。彩渊没有出言反驳白宸,但是第二天一早,宫女发现彩渊吊死在储秀宫的房梁之上,桌上摆着一纸血书,叙述了自己是如何谋害皇嗣,并且嫁祸离殇的。这时也不知是谁透露的,皇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小贩,甚至是青楼的老鸨都在议论此事,一个皇家秘闻,闹得满城风雨,众怒难犯,无奈,那群老臣只得妥协,同意将离殇无罪释放。
离殇回到永和宫之后,在院子里种了大片大片的彼岸,秋风一过,地上绽开朵朵血花,红得炫目,艳得绝望,远远望去,竟是像要烧起来了一般,美丽,却让人心惊。离殇每天穿着一身白衣,坐在花堆里,桃李面,赤炼花,两相交映,相得益彰,美不胜收,却隐隐透出一股死气来,就算是烈日当空的正午,也能让人感觉到暮霭沉沉的压抑,离殇更是如同一个耄耋老人一般,没有一丝生气,像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离殇,你知道吗,萧姨走了,好像是去了北方的大草原。”白洛祁不喜欢整天死气沉沉的离殇,更不喜欢整天坐在花丛里的离殇。萧淑儿告诉过他,离殇种的那种花,虽然美丽,寓意却是不祥,那花别名鬼新娘,长在忘川河畔,生生世世与死亡相伴,连花语也吝啬祝福之意。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艳阳天,在这个季节里,仿佛天空都高远了起来,白洛祁拉着离殇走出了永和宫,拉着他在宫中各处散步,萧淑儿离开了,白洛祁隐约感觉到,离殇也不会陪伴自己太久了,他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些人,那就在彼此还陪在身边的时候,多留下些回忆,分别之后也好回味……
深秋已至,皇宫的御花园里依然姹紫嫣红,但是冷宫里却更加的凄然,荒草丛生的院子里坐落着几间破屋子,收纳着深宫弃妃悲惨的下半生。梅诗灵一直有胃病,吃不得生冷,可冷宫里的弃妃哪能吃得上热乎饭,不过是每天每顿馊窝头配烂菜叶罢了,又冷又硬的玉米面疙瘩,无疑给梅诗灵娇嫩的胃部带来巨大的灾难。当白洛祁带着离殇散步走到冷宫的时候,梅诗灵正好一口血吐出来,那个可怜的女人见到离殇就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两只枯瘦的手紧紧的抓住离殇,“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救不了,抱歉。”离殇一搭脉,便发现那女人的胃早已溃疡,现如今已经胃穿孔,病入膏肓了,即使是自己的师傅在世,恐怕也回天乏术。可那女人不死心,依然死死的攥着离殇衣袖,声泪俱下的哀求着,都说医者父母心,离殇虽是狐妖,但好歹也是位医者,看着梅诗灵被病痛所折磨,也是于心不忍,但是这病他真的是无能为力,只能给了梅诗灵一针,让她暂缓疼痛,但是看着那女人的脸色,恐怕是熬不过三天了。
离开冷宫的时候,白洛祁被冷宫门前破败的门槛绊了一跤,小孩子想跟离殇撒撒娇,趴在地上不起来,非得让离殇过来抱,离殇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走回到冷宫里面,也故意被门槛绊了一跤,然后用两只手臂缓缓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白洛祁说道,“来,孩子,像我一样,爬起来。”白洛祁不知道为什么离殇忽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冷淡,但是看着离殇脸上严肃的神情,他还是没敢反驳,默默地爬起来,跑到离殇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攥住离殇的手指,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离殇,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救不了那个人,所以很伤心?”
离殇低头冲他一笑,慢慢蹲下身子来,“不是的,我很清楚,我没有办法救活每一个人,有些病痛我真的无能为力,活了这么久,我也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虽然会有些惆怅,但是很快就会过去,并不会难过很久。我只是在想,我或许不能陪你多久了,或许,连看着你长大都做不到。”离殇看着眼前的孩子,心头忽然兴起一阵酸楚,不是为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也不是为自己无望的爱情,而是为这段将尽的师生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离开这座皇宫,不要跟别人去争那座金椅,去北边找你萧姨,好好的孝顺她……。”
梅诗灵死了。
一个冷宫弃妃的生死自然没有什么人在意,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女人是因为离殇见死不救,所以才死掉的。对于离殇的见死不救,白宸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二人自此愈加的相敬如冰。
孟婆堂是最近新兴的杀手组织,办事利落,不留痕迹,自问世以来从未失手,不过……雇主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只有在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有人孤注一掷,请孟婆堂办事,只是这代价是什么,没人知道。
离殇对于袁盈珊来说,就是她登上后位最大的拦路虎,那狐媚子回宫之前,白宸是何等的宠幸自己,自己也深深陷在那蜜罐里不可自拔,与白宸风月情浓,深感即使大权在握,也比不上丈夫跟自己鹣鲽情深。虽然父亲往后宫里塞了个跟离殇长得极为相像的小贱货,白宸似乎对那小贱人也颇感兴趣,可是那又怎样,一个棋子罢了,宫里头哪一个不说,这六宫之主非她袁盈珊莫属。可是离殇回来了,一切都变了,白宸不再踏足后宫,对那个冒牌货也显得兴致缺缺,虽然后宫众人没能沐浴皇恩,白宸也不曾多看离殇一眼,但是袁盈珊就是认定了离殇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只要那人在宫里一天,她便如鲠在喉,一刻也不得安生。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除掉那个碍眼的男宠,免不了要铤而走险。
翌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灰蒙蒙的晨霭,袁府上下的侍卫一窝蜂的涌入六姨太的房中,结果却发现自家的主子已经死在了床上,尸体枯瘦得不成样子,眼珠外凸,嘴巴大张,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上下的血液不翼而飞,凄惨得令人不忍直视。还没等这厢的众人从震惊中完全清醒,那厢伺候袁丞相的小丫鬟又一个白眼翻了上去,原来这袁家的一对父子竟是以相同的死相暴毙于房中。
而袁府的后院里,写着两个大大的隶书血字——永和。
丞相乃是百官之首,袁家一出事,各路朝臣可谓是群龙无首,这幅混乱的场面一时间竟让人隐隐看到了亡国的征兆……人心不稳,国何以固?
白宸应付朝堂上那群臣子们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回到后宫里还要忍受袁盈珊的哭诉。本来美人梨花带雨是绝对可以引起人们的同情心的,但是很不巧,白宸此刻心情极差,看到袁盈珊泪眼婆娑的跪倒在地,让自己替她主持公道,便没来由的烧起一阵邪火。再无理也不能拿苦主撒气,于是白宸金笔一挥,将离殇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天牢里,离殇抬头望了望高高的气窗,掰着手指算了算,喟叹一声:“秋后吗,还是晚了些呀。”
“晚?怎么,贵妃娘娘还嫌自己的命太长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话里透出的讥诮和讽刺,离殇听得一清二楚。
“快别贵妃贵妃的叫了,德妃娘娘,离殇已是戴罪之身,哪里配得起贵妃二字?倒是您,除了我这心腹大患,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竟有空回来这腌臜之地看望我?”
“呸,不要脸的浪货,你给我闭嘴!”袁盈珊拖着一袭素色的曳地长裙,脸色苍白,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本宫若是知道付出的代价这么大,说什么也不会去找那天杀的孟婆堂!贱人,你还我父亲,还我祖父!”
袁盈珊举着一双涂着丹蔻的手,隔着栅栏,死死扣住离殇的脖子,歇斯底里的摇晃着,一双水杏眼里滚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离殇的脸上,烫到离殇了离殇的心底。看着袁盈珊失控的行为,离殇不禁在心中感慨,原来我们两个都是被那个男人玩弄的可怜人。袁盈珊是真心爱白宸的,这一点离殇看得出来,否则她也不会背弃自己的父亲,在家族和丈夫之间选择白宸。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利用、打压、迫害,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当这一切被冠以爱的名义之后,却又显得不那么令人难以饶恕,毕竟,自己的心思,也从来不曾干净过。
眼前一阵阵发花,窒息、眩晕、疼痛,一股脑儿地向离殇袭来,这是要死在她的手里了吗?也罢,比起天劫时五雷轰顶,还不如现在就被她掐死,也免得一顿皮肉之苦,鬼知道那雷公会怎么折腾自己……这么想着,离殇渐渐松开了握住袁盈珊手腕的双手,顺从的仰起头来,坦然赴死,可勃颈上的手却松了力道。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我父亲死状凄惨,他死前受了多大的痛苦,想也知道,我又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松的上奈何桥?你就等着吧,从今天开始,本宫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
轻扬手臂,广袖襦裙的衣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袁盈珊旋身离去,只留下离殇一人跪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一脸怆然。就在刚刚,那狐狸亲眼看到一只家燕被天雷击中,一击即焚,尸骨无存……
“燕子……”这,就是自己日后的下场吗?
皇城爆发疫病,满城的大夫竟对此束手无策,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富人连夜收拾细软,匆匆逃走,为避免疫病扩散,也为了稳定人心,白宸下令封锁城门,并且要求太医院的太医们竭尽全力救治京城百姓。
能进太医院的人,都是医者中的翘楚,渐渐地,他们发现这并不是疫病,而是京城百姓中毒了。一个两个人中毒还说得过去,全城百姓都中毒,这却有些不可思议,看来这投毒之人居心叵测呀。白宸得知疫病真相之后,震怒,命令太医院众人务必查出毒源,否则通通提头来见。
“王大人,德妃娘娘召您入宫瞧病。”
王太医这正烦着呢,可这府里的门童实在是不会看人眼色,丝毫不知道自己主子此刻正为投毒之事焦头烂额,就那么直直的冲了进来。王太医实在是不想去见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若不是她袁盈珊背弃了自己的父亲,如今白宸早就沦为袁丞相和自己的傀儡了,现在倒好,袁丞相和袁大人已死,袁家也已经失势,袁盈珊此刻是光杆司令一根,哪里用得着自己去巴结奉承。
“去去去,不见不见!没见着本官正忙着呢吗?”
“可是……”
“啊哈哈哈,王太医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墙头草,这一招‘随风倒’,玩得可真不错。”
王太医闻言,急忙转过身来,“大胆!德妃娘娘,你违逆自己的父亲,背叛自己的家族,害得我们举大计失败,还害死了两位大人,此等不忠不孝、寡廉鲜耻之人,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笑话!”
“呦,王大人也知道本宫是娘娘呀。”袁盈珊闻言低下头去,敛住了眼底的阴狠,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既然皇上还尊我为德妃,那本宫便是你的主子,狗奴才,居然敢这么跟你的主人说话,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你……”
“王太医不要忘了,从前,你是我父亲的奴才,如今,你是我丈夫的奴才,不管时间如何变迁,你都只能做一个下等人。”
“你……你……”袁盈珊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恶毒,王太医处心积虑巴结上袁家,为的就是不想屈居人下,不想再看皇家的脸色过活,要知道,若是袁家真能登上大统,那他就是开国功臣呀。如今,自己机关算尽,却还是没能当上人上人那丫头的话虽然令人火大,但却并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
“哼!德妃娘娘此次前来该不会就是为了羞辱我吧,娘娘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袁盈珊走到堂中的主位坐下,“本宫听说,皇上命你查明京城投毒事件,对吗。其实这也不难,全京城的百姓不可能吃的一样,但是他们却全部中毒了,可见那毒药是投放到河水之中的,至于是什么毒,王太医自去取些河水来,一查便知。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毒药应该是出自那个离殇之手。”
王太医一边暗自懊恼,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没有想到,一边疑惑袁盈珊是怎么知道那毒药的来源的,还有,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她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
“娘娘好生聪明,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您是怎么知道那毒药是出自哪里的?”
袁盈珊斜了他一眼,手中的丝绢细细摩擦着小指上的金质护甲,“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如实汇报给皇上即可。”
王太医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争风吃醋那点事,这个袁盈珊也真够恶毒的,虽说那个男宠昔日里专宠后宫,但是现如今人家已经入狱,并且板上钉钉的死罪,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步步紧逼,连几个月的日子都不让人家过安生。
“微臣明白。”王太医拱手。
袁盈珊闻言,笑着起身,一朵轻云似的行至王太医面前,“王大人,本宫此次可是救了你的狗命,你可也一定要给本宫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呀,否则……”
“还请娘娘放心,这点小事,微臣还是办的到的。”
天牢里是很难计算时间的,小小的天窗,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透进几缕光来,犯人们无法凭借日头来判断时间,离殇也不例外,他本想根据狱卒送饭的时间来计算时间,却发现那些狱卒送饭的时间根本不确定。离殇就那么在天牢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了好几天,然后,他看到自己的牢门口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
白宸看着离殇蓬头垢面的蜷缩在草堆里,眼底没有一丝怜惜,唯有深重的恨意,这倒让离殇颇感意外,自己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让那人对自己如此憎恶?
“把解药交出来。”白宸冷冷的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皇上说笑了,”离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吊儿郎当的问道,“什么解药?”
白宸看了他许久,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上刑。”
直到离殇被架上刑架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一副迷茫的样子。白宸看着昔日里跟自己耳鬓厮磨的枕边人,念及往日情分,又问了一次,“乖乖把解药交出来,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不好意思,皇上,离殇实在是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白宸看他如此执迷不悟,心里最后那点恻隐之心也没了,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丢下一句,“打到他说为止。”
杖责、鞭刑,都是些对身体伤害极大的刑罚,往往有时候想问的话还没问出来,被刑讯的人却已经死了,所以,一般刑讯使用的手段都是以不见血或是见血少的刑罚为主。不知是谁发明了这么个恶毒的招儿,把竹签子削得尖尖的,直直的插进指甲缝里,都说十指连心,一根小小的竹签就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不怕你不说。审离殇的那个小狱卒看着像是个新来的,看着那满屋子的刑具,竟然被吓得瑟瑟发抖,动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昏死过去,捏着竹签子颤颤巍巍地对准指甲缝,却怎么也戳不进去,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
“别着急,慢慢来。”离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登时把那小狱卒吓得差点坐到地上,恼羞交加之下,那怂包抄起一把钳子就把离殇的指甲给掀了,一时间血如涌注。可就是这样,一天下来,离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想到,第二日,白宸又来了,还是向离殇索要解药,结果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快把解药交出来!”白宸失控地上前抓住离殇的囚服,面色森然的问道,“现在毒素已经扩散到别的河流里的,全国各地已经有多个省份的百姓中毒,若是你再不交出解药,他们就都得死,你知道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个劲儿的朝自己要解药,至于误导白宸的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世上最爱玩栽赃嫁祸的,恐怕就是袁盈珊了吧。“皇上真是急糊涂了,我离殇活了这么久,下过的毒可多了去了,你不先告诉我是什么毒,我如何解?”舍不得,还是舍不得。纵然那个人伤自己极深,自己却仍然不忍心看着他的王朝断送。
三更时分,皇宫里灯火阑珊,御书房倒是亮堂得很,天子御用的桌案上摆着一碗护城河水,旁边是一道拟好了的圣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处以离殇剥皮之刑。袁盈珊早已心知肚明,白宸一定会处死离殇,但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极刑。
“皇上可舍得?”
“他毒害朕的臣民,亡我夏溪,朕有何不舍?”
离殇尝了一口那河水,心里便明了了,要解这毒,倒也简单,现下便有一现成的药材,只是……
“阿宸,我知道这么问很傻,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片刻之间……”
“从未。”
“……呵,哈哈哈哈,”离殇听罢,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一个从未。我的陛下,你可曾记得你当初对我承诺过什么?也罢,戏言而已,我却当了真,可不输得一败涂地吗。行,既然你从未爱过我,那么我便用这千年的道行诅咒你。”
“白宸,我祝你跟你的爱人情深缘浅,恩断很长,终成怨偶,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哦,对了,还有,你上次送我了一罐西南进贡的蝴蝶,你以为我会欢喜,但其实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虫子,喜欢蝴蝶的人是袁盈珊……真是蠢哭了,我没事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至于那解毒的方子,简单得很,我是神医用草药喂大的,待我死后,剥了我的皮,熔了我的骨,将骨灰撒在河里,叫人喝了,这毒必然会解。”
“哼,何必等到你死,朕现在就可以叫人活剥了你。”
离殇不知道,那天雷的滋味会不会比剥皮强一些,他也不知道,白宸是怎样逼着自己说出“从未”二字的。
同样,白宸也不知道,离殇究竟为了他的江山做了些什么。
从天牢回来之后,白宸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御书房里,直到一席雪白的狐皮呈到他的面前。
“启禀皇上,已经将那狐妖的骨灰撒到河里了,不日,全国各地的百姓所中之毒都会被解。”
“知道了,下去吧。”
抱着刚刚处理好的狐皮,白宸浑浑噩噩地走到永和宫,裹上那人曾经用过的被衾,独自品味那痛失所爱的滋味。死死地抓住枕头,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却只是徒劳,任手指将锦缎撕裂,也无法缓解心中的痛苦,七尺男儿,九五之尊,在爱人生前睡过的床上,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