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途安揉揉脑袋,这事蹊跷,看来杀人者是有备而来。
看来不止是李昀,还冲着自己而来。
☆、百花齐放
将李昀押回牢里,毛途安回到家里,一仰头躺在床上。
底下小厮来报,说东西都打包整理好,是否现在搬到新的官邸。毛途安道:“且等等罢。”
又有小厮来报,说堂外有客来访,毛途安扯动嘴角,在京城自己没甚么熟人,这时候来见自己的,定是跟案子有关之人。
出了内堂定眼一瞧,是礼部侍郎赵惠中。
“下官参见侍郎大人。”
赵惠中赶紧将毛途安扶起来,满眼带着笑意:“据说毛探花如今成了知府大人,特来拜会。”
又看看四周:“还怕来的晚了知府大人搬到了知府府衙,幸好来得及,不过早搬了也好,这等小地方如何能屈尊我们的探花郎。”
毛途安扯动嘴角,心里明了自己这个官是如何而来,不知道这个赵惠中来找自己是何用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盏茶过后,该寒暄的也寒暄完了,赵惠中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笑了:“据说知府大人刚刚上任就办了个棘手的案子。”
毛途安道:“也说不上棘手,县官伊正日前疑似吃了酒不慎掉进了自家后院的井中,伊家夫人告到了本官这里,已经着人核查。”
赵惠中见他说的轻巧,半分都不提那字督使之事,心中也明了,敲敲桌子道:“一月之前,本官出门在外,回到家中据说是有两个青年来府中寻些……事务,府中衙役看其可怜便送了两个杂役帖子,不巧府中衙役没个看管,将考试帖子堪称了杂役帖子送了出去,哎可叹这些人,忒没管教。”
毛途安点点头,也喝了一口茶:“嗯,是该严惩。”
赵惠中见这黄口小儿口气不小,冷笑一声:“看来知府大人与那字督使相交不浅,恐有包庇之嫌。”
毛途安皱皱眉,抿了一口茶:“这世间的东西,怎么来的都不打紧,从哪去的倒是要紧的很,侍郎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赵惠中哼道:“本官确实糊涂。”
毛途安嘿嘿一笑:“那日我与友人等着官考,闲的无聊就在京城中转了传,这一转就转到了当日去谋事的那个府邸后院,听见里面情歌妙语甚是心动,就绕到后面走动走动,大人您猜怎么着,碰巧看到了上官夫人姜氏,真不愧为当初京城第一美人……”
赵惠中冷道:“知府大人,怕是眼花了罢。”
毛途安按按眼角:“下官年纪不算太大,不过或许眼花了也不一定。”
赵惠中见毛途安如此,也顺了下去:“知府大人当日御宴的那首《渡江言考证》确实是佳作,得了皇上赏识也是情理之中,连丞相大人都赞不绝口,官途平坦,可别为了一个区区字督使便有所坎坷。”
毛途安笑道:“这话下官听糊涂了,在下不才,只知道公事公办,至于新上任的字督使……”毛途安眼眉一挑:“在下久居京城,未曾认识,怎会有偏颇。”
赵惠中站起身来:“既然知府大人明了,本官也就不多待了。”
毛途安送赵惠中到门口:“本官搬了家后,这里便空了,下次侍郎大人过府一叙,千万别走错了。”
赵惠中拂袖而去。
赶回侍郎府衙,赵惠中立刻着人去乞儿胡同,要将所有认得毛途安以及李昀的人都一一抓进府中,心道不过两个黄口小儿,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一石二鸟。
半个时辰后,衙役回来,跪在地上:“回大人,乞儿胡同如今……”
“如今怎得?”
“已经是人去楼空,整个乞儿胡同八家住户全部没了踪影。”
赵惠中捏着杯子:“那么旧货市集呢?不可能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罢?去给我找!只要见过毛途安的人统统有赏!”
衙役擦了冷汗:“前两日都城卫得了诏令将旧货市集管制,如今已经分散在京城四处,已经悬赏,却……一无所获。”
赵惠中捏碎杯子:“得了谁的号令?”
衙役趴在地上小声道:“是……是大将军斐青。”
赵惠中一怔:“可问清了,是那位斐青斐大人么?”
“正是,据说前些日子大将军去茶楼赴堂会,身边儿跟着的,就是那位字督使。”
赵惠中更惊讶了,挥挥手让衙役离开,心道不好。
又赶紧叫人:“来人!更衣!”
半夜,侍郎府的轿子停在了丞相府邸后院儿。
赵惠中从后院走进去,找了角门,扣了三声,门打开,赵惠中见到人赶紧下跪:“下官拜见丞相大人。”
那人年逾半百,双目炯炯有神,此人正是当朝宰相霍严仕。
抬起袖子挥一挥手:“免了,说。”
“县官伊正之事。”
“此事本丞早已知晓。”
赵惠中抬头不解。
霍严仕冷笑:“伊正不服管教,你们想一石二鸟,就着此事想让新任探花听从于你,奈何这位探花郎确是个愣头青,不服管教,可是也不是?”
赵惠中伏地不起:“下官未曾想那伊正是头倔驴,小小县官竟想参本官一本,本只想给他点儿教训,奈何用法不得当,将其推进了井里。”
“参你的折子呢?”
赵惠中叹道:“这就是在下想整治那字督使的原因,当日抄了整个县衙也找不到折子,后来听那伊家妇人才得知,是那伊正的后招,将折子混在所有文本里,一起送到了那字督使的手上。”
霍严仕道:“不过区区字督使,又有何可惧?”
赵惠中道:“只是此人,貌似和大将军有些瓜葛,本是那大将军府中的幕僚。”
“哦?”
“下官本以为那毛途安与那小小字督使不过是买官之辈,毛途安不过是在御殿中碰巧得了皇帝赏识,定能为我所用,就算不服管教下官也有其买官的把柄在手中,没曾想……一夜之间,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全部消失,就连那小小字督使当日住的乞儿胡同,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霍严仕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有意思。”
“丞相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霍严仕又转了转那枚扳指:“去探一探那字督使的虚实,将他手里的折子拿回来,记住,刀干净点儿,不过一个畏罪自杀的主儿,没人稀罕。”
“是。”
霍严仕微微一笑:“今年本丞府中的荷花开的尤为鲜艳,就跟这些个新进官场的人儿似的,上到新任的御史大夫,下到探花郎,又有回京的大将军,真真是百花齐放,有趣,有趣。”
☆、景砚
李昀在牢里百无聊赖,已经跟隔壁的犯人崔二混熟,这人本是个衙差,因得罪了人又没钱疏通便只能在里面呆着,见李昀一身粗衣官服本不待见,李昀倒不介意,觉得见到本家了,找衙役拿了骰子过来,崔二一看李昀倒不是个道貌昂然的主儿,扯开袖子隔着铁门就开始赌了起来,后来发现这李昀贼的很,李昀那边的粥和馒头都是馊的,却因为自己输了骰子,不得已将自己的好吃食送了过去,一二来去的自己这两天吃的很是不好,李昀倒是吃的满面油光。
“你这人,忒油滑!”崔二恨道。
李昀吃饱喝足坐在旁边儿养神:“好说,好说……你说,你见过县太爷?”
“当然见过!一年前我就在县衙当差,后来觉得勤苦才换了地方。”
李昀点点头:“县太爷是个好官。”
崔二道:“可不是,当时县太爷看我清贫,就送给我一个银镯子让我变卖,本来我不想收,但县太爷说他自个儿戴不了这东西,戴了就起疹子,他夫人却只爱珍珠,所以我就收了。可惜后来换的钱喝花酒两天就花了。”
李昀点点头,没说话。
不一会儿来了个衙役冲着李昀道:“哎!有人来瞧你!”
李昀眨眨眼睛,这时候难道毛途安敢来这里?这小子不要命了么?又想着这小子虽然看着没长成,其实心里鬼的很,定不会这个时候来,那到底是谁?
只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姑娘走了过来,双眼含着泪水:“公子!”
李昀惊讶:“百草,我不是让你走了么?你怎么来的京城?”
百草抽噎道:“百草老家早已经没了人,拿了银子又能去哪里,打探到公子到了京城,也一路走到了京城,盘缠都花光了……呜哇……”
李昀头痛,这丫头,二百两银子能来回三趟,怎么就这么快就花完了。
百草又抽噎道:“就是,就是见到旁边的乞丐就给了些…那些乞丐不知怎得就跟着奴婢,奴婢看他们可怜,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
李昀仰头望天:“你这点,倒是很像公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