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没管这家长里短,只是这李诚府是铁了心不与承王府往来了。
王妃转身离去,边走边说:“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该道歉的就去道歉。”
乳母道:“这外面大雪纷飞的,小世子年纪还小……”
“自己做得事情,就要自己去圆。”
洛慕恒在家里气闷,又怕惹母亲大人不快,拽着个小厮就出门在街头瞎逛。
外面雪下的越来越大,路边其实有些凄零,很多摊子和店铺都关了门。
这边瞧瞧那边看看闲逛了两个时辰,肚子咕咕叫,就叫小厮去买点吃食。自己在街上逛着等,转悠半天抬头一看,上面三个字:灵石庙。
洛慕恒从没进过这种烧香拜佛的地方,年纪小有了兴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进来了就有些后悔,这地方,真是破的很有风格,原来是个破庙。
此时买了吃的的小厮找了进来,看到洛慕恒顺了一口气儿:“我的爷,小的找了您许久。”
洛慕恒拿出一个包子啃着:“你说这庙这么破,怎么还取个如此玄幻的名字,进来才发现上了当。”
小厮咧嘴一笑:“爷有所不知,这庙在京城有一百年了,据说一百年前啊,这座庙供奉着一块儿灵石,很是灵验,烧香许愿的特别多,后来灵石不见了,这庙也就败落了。”
“居然有这等事。”洛慕恒啃着包子四处瞧瞧。
小厮小声道:“王妃娘娘说,今儿个怎么也得到李府那边致个歉,小世子人可以不到,礼到了就好。”说罢拿出王妃事前准备好的礼品:“李府就在这不远处,要不,小的代世子送过去?”
洛慕恒哼了一声:“那姓李的小子如何了?”
小厮道:“据说脸还肿着,又受了风寒,根本下不了床。”
“受了风寒也来怪本世子。”洛慕恒想想,叹了一声:“你去吧,别因为此等小事让母亲不快。”
小厮得令,快速跑了出去。
洛慕恒找个干净的蒲团坐了上去又开始啃第二个包子,啃着啃着,发现进来个人。
那人因外面积了雪,进门后抖了抖外面的斗篷,又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抖了抖。抬眼望去,见一个洛慕恒蹲坐在蒲团上,手里拎着包子,眼睛呆滞的看着自己。
那人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在这里,也是躲雪的么?”声音温润好听,是洛慕恒这个年纪描绘不来的好听,人也是他描绘不来的好看。
洛慕恒起身:“外面天儿那么冷,你不冷么?”那人穿的单薄的很,却仿佛一点都不冷。
那人笑了:“小公子倒是冷的打颤。”
洛慕恒有些脸红,这个破庙四处通风,外面又下着雪,在这等久了自然冷。
那人走过来用手按了按洛慕恒的头顶:“且等着。”
说完那人到破庙的后头去,不一会儿捡了些柴火过来,拿了火石点燃了,那人让洛慕恒挨着火堆坐着:“过会儿就不冷了。”
洛慕恒更觉得不好意思,从包里掏出一个包子,道:“哥哥,吃个包子罢。”
那人看着那个包子,笑了笑:“好。”
说罢那人接过有些凉的包子,与洛慕恒一起吃了起来。
“哥哥是京城人士么?”
那人摇头:“只是有一挚友探望,便过来京城,没想到这个庙还在……”那人看了一眼曾经供奉灵石的地方,眉眼弯了起来。
洛慕恒道:“啊,也是,再有两年才是科举,本以为哥哥是进京的举子,但时候尚早。”
那人笑了:“为何觉得我是举子?”
洛慕恒憨憨的笑了:“去年的状元长得魁梧不凡,却没有状元的样子,我总觉着只有哥哥这般样貌,才配得上状元郎的名号。”
洛慕恒往那人身边凑一凑:“如果哥哥想考状元,一定能高中。”
那人眉眼弯的更深:“状元郎,有意思。”
“你会去考状元么”其实在洛慕恒小小年纪的脑海里,状元郎就是好看的,有学问的代表,并不知晓状元是作甚么的。
那人笑着又按了按洛慕恒的脑袋:“倒是有趣。”
说罢那人起身整理衣服,要离去。
洛慕恒站起身:“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愣,手上也停顿了一下:“我没有名字。”
“人人皆有名字,哥哥怎么会没有名字。”洛慕恒想想。
“来这里许久了,却还不知道要叫做什么。”那人说。
洛慕恒直直瞧着他:“山中人兮芳杜若,哥哥,你如杜若花一般好看。”
那人笑了一下,又摸了摸洛慕恒的头顶,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小厮走了回来,看小世子呆愣着站着,手里拿着半个包子,有点傻气。又看旁边一个火堆,道:“小世子是冷了罢,小的再去拿点柴火将火烧旺些,暖和了再回王府。小世子放心,那李家客客气气,见小世子的礼物已经是眉开眼笑……”
洛慕恒没有答话,只是呆愣的站着。
五年后,放皇榜,洛慕恒看着为首的那人的名字,笑了。
杜若堂。总算等到你了。
☆、香妍坊
水路辛苦,待上了岸,找了客栈,李公公吩咐店家准备热水让大家洗澡。又吩咐厨房拿些好的吃食来,李昀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在床上就睡的香甜。
等到李昀一夜好梦,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行人是到了晟州了。
晟州,这两个字让李昀心头一震。
虽然自己是个漂流儿,到底是在哪里出生的,父母是谁都一概不清楚,但自从记事以来,就是晟州这地界,还是很有情分的。
李昀本来以为自己近乡情怯,没想到真正情怯的是杜若堂。
自从在淮河要靠岸的时候,杜若堂就眉头紧锁,仿佛心里有事一般。
李昀心里想,难道此案如此难办么?眼见杜若堂愈发早出晚归,李昀心里也不是滋味。
走在晟州的街道上,李昀方发现,这晟州真是追寻历史的好地界,四四方方的道路与五百年后没甚么区别,李昀记得在正中街上有个百年老店,据说在开朝年间就有了的。那里的老板算是自己不多不少的朋友之一。
李昀带着洛尧寻摸着从正中街探了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旗子,上面赫然飘着“王家铺子”
李昀心头一热,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跟王小弟的祖先。
洛尧摇扇子:“今儿天气正热,也不知道你在寻找什么。”
李昀呵呵一笑:“探秘。”
走进王家铺子,老板娘上了一壶清茶,洛尧喝了一口:“这茶水不错,不是茶叶沫子沏成骗人的,里面还有几味中草药。”
李昀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对头!跟王小弟家的味道一模一样。
“王家铺子”能祖祖辈辈在这地方开了五百年,真是神奇。
回住处的路上顺手买了个凉瓜,见到也刚回来的杜若堂,李昀笑呵呵道:“我看着凉瓜甚好,晚上的时候切了大家一块儿吃。”
杜若堂笑了:“好。”说罢穿了一套月牙色长衫,带着几个小厮出门去。
李昀就抱着那个凉瓜一直等,等到天儿快黑了,还不见丞相大人回转。
洛尧过来看了两眼,终于忍不住:“皇上还是先歇着吧,恐怕丞相大人今日在晟州府衙要戴的很晚。”
“不就是一顿饭么,怎么就那么晚。”李昀皱眉。
此时李公公过来道:“打听到了,晟州府三大官员都在,且请丞相大人在香妍坊吃酒。”
李昀站起身:“香妍坊?”
这香妍坊他李昀太熟悉了,五百年后秋梨儿的弟弟秋绍就在里面,没钱出不来,没想到这香妍坊如此能耐,居然屹立五百年不倒。
李昀冷哼一声:“洛尧,你在家里守着,李公公,带几个人,跟朕去会一会这晟州知府。”
李公公一惊,这,是怎么了?
洛尧看着李昀出门去,叹了一口气。
香妍坊坐落于晟州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两层阁楼装修得金碧刺眼。
李昀抬头看去,比五百年前还要更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