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抬头看着苏祈,扯出一抹笑:“你来了。”
苏祈皱眉看他:"你怎么样?"
李昀笑的有些傻:"没事儿。"说完这话,李昀觉得自己喉咙一甜,眼前忽然变得漆黑。
"苏祈,我。。"李昀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想抬手摸一摸苏祈的脸,却再也使不出劲儿来。
耳边的声音也变的不真切,胸口的痛变的有些虚无,慢慢的,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越来越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李昀感觉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抬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苏祈,对了,苏祈,他在哪里?
自己难道是在做梦么?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不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苏祈来了,他说他不回京城了,就在晟州,他就在自己身边儿,这几个月自己不就是盼着这么一天么?
无尽的黑暗让李昀无所适从,又不知道想哪里发力得以出去,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可怕。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昀想发疯。
忽然眼前一道亮光,李昀眯着眼睛看过去,心里一酸。
"师傅。"
李昀走到老者的身旁跪了下来,老者扶着胡须看着他笑着,然后消失,李昀眼泪流了下来。
又是一道光,李昀望过去,那女子穿着水蓝色的石榴裙,模样俊俏,与她生前一样,那女子看着自己,带着些许歉意。
李昀笑中带泪道:"秋梨儿,阴山脚下冷不冷?"
那女子听了这话流下两行清泪。
李昀刚想说什么,那女子也不见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面带笑意的少年走了过来,是洛尧,五百年前的瑞王,他生气着对自己说:"你说进烟瘴不一会儿就出来,原来是骗我的,你可知道我在外头等了三天三夜,李昀,原来你并非是真正的洛慕恒。""
眼前的人影换了又换,认识的,不太认识的,熟络的,生疏的,慢慢的,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就这样仿佛过了沧海桑田,终于有一天,在漆黑的四周里,他四周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已经许久了。
后来再出现这些人,他已经记不得这些人的样貌,有时候他会问,你是谁,后来他也懒得问了,一切如静止了一般。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问自己,我是谁。
☆、神仙
我游荡在世上已经有些日子了,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大概就是人们说的鬼魂了罢。
人们惧怕鬼魂,几乎每家门前都有两个门神挡住鬼魂,世人糊涂,这怎么能挡的住呢?
近日风清无雪,适合出去溜达。
隔壁今天挂了一堆白布,门檐上挂着白纸糊的灯笼,衬着前些日子下的积雪,白惨惨的一片,我这只鬼魂都觉得瘆人。
隐隐约约的哭声四起,我心里有些闹腾就晃悠到隔壁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饶是我在世间不久,但逛的地方也不算少,相比来说这家院子大的人,里面假山亭榭都栩栩如生的,住着的应该是一家富人。
世人都喜欢装清高,但都想做有钱人。
在我心里,有钱人都是膀大腰圆的老爷,房中肯定有几房姬妾,说不定后院儿的井里还有冤死的丫鬟女鬼之类的,前些日子我就见到过一个,样貌怪吓人的,只可惜她看不到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鬼也可能是见不到鬼的。
正门口跪着一个烧纸钱的少年,样貌倒是挺好,但眼神呆滞好像是个痴儿,我走近他,就听他嘴巴里念着:“对不住,对不住……”
旁边走进来一个少女,长得不算精致但憨态可掬,她走过来坐在那少年对面,眼睛不看少年,只拿了一把值钱往铜盆里烧着,然后嘤嘤哭了起来:“少爷,你走的那么快,我该怎么办啊……”
看来应该是死了的人的丫头,这是一座灵堂。
门口走进来一个男子,长的有些粗旷,他走近那个丫头,轻声说:“百草,别哭了,你家公子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以后有我陪着你呢,你,你就跟我走罢。”
我走近灵堂中央的那副棺材,凑近一瞧,乖乖,这死了的人还是个年轻人。
自从走进这座院子,我感觉自己观感清晰了许多,之前游荡在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弱到感知不到四周,或看不清人脸,但这间院子仿佛阴气很盛,跟我很是和衬,我在隔壁院子呆着也挺舒服,但今儿才发现这座院子更是舒服。
我在灵堂里飘了许久,外头见了黑,应该是晚上了。
我纳闷看不到这个死人的鬼魂,照理说应该还没有过头七,大多死了的人都会在自家徘徊一阵子才走,有的甚至不走等鬼差来拿才不得不走。
但这家院子干干净净,半点儿鬼魂都没有。
游荡久了有些倦怠,我趴在棺材旁边打盹儿,说是趴,但其实我是看不到我自己的样子的,有些日子我甚至不觉得自己生前是个人,因为其他鬼魂都能有身体我却没有,不过我又听得懂人说的话,想必应该是个人罢。
我又醒来的时候,棺材旁边儿站着两个人,一个长得一张少年清秀的脸庞,看上去白皙干净,是个好样貌的。
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到底如何形容我不大知晓,只觉得是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
世人都说神仙是世上最好看的,如果这么算,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神仙了罢。
神仙低眉看着棺材里的尸体,看了一会儿道:“明日烧了罢。”
那少年惊讶:“烧了?不是下葬么?”
神仙点头:“化作尘还是化作土,左右都不是他,一具尸骨而已。”
我大赞妙哉,世人糊涂,但也有聪明的。
我不由得往他身边儿凑一凑,但我纳闷,这“人”好像没有心脏跳动,身体也如石头一般冰冷,根本不似我之前看到的那些人。
旁边的少年一个转身,化作了一头狼,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赶紧藏到那人肩膀上,感觉他身体震动了一下。
神仙的肩膀很宽,呆着很是舒服,我决定把这里当我的窝。
那头狼跃到棺材上,用尾巴扫了一下尸体,然后跃了下来,说:“你说的也对,只是不知道李昀的魂魄到底在哪里,哪都没有他的气息,真是奇怪。”
我趴在神仙身上,听见他说:“明日我去阴山,这里交给你了,过两天景路打理好京城的事情后会来晟州帮你。”
那头狼砰地一声又变作少年模样:“真的?”满眼尽是欢喜。
阴山是个什么地方?神仙是要去爬山吗?那会不会离开这座院子以后我又变得虚弱了?
晚上我在神仙的肩膀上躺着,想着到底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那阴山。
神仙睡的很安稳,我探了过去,真的是半点气息都没有,神仙果然不是人。
我仔细看着他的样貌,没来由的觉得欢喜,这是我来这世间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就好像刚才那个小公子听到什么景路要来的时候一样欢喜。
神仙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一些,嘴角上扬了一些,喃喃说:“不睡觉在看什么?”
咕哝了一句,闭上眼睛又睡去了。
这……神仙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么?
看着神仙的样貌,我又回到他的肩膀上,所谓强盛不过是五感敏锐些罢了,在神仙旁边儿就算听不见,闻不到,甚至看不到,好像……好像也没那么糟。
☆、石棺红烛「完结」
已经快进了深冬时节,阴山上白雪皑皑,冷的刺骨,但神仙貌似并不怕冷,一身单薄的衣服被冷风吹皱。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神仙要去的地方,是个墓。
这山里居然有个墓。
我看见神仙越过旁边的陪葬棺,走进主墓,点燃一根红烛,照亮了整个墓穴。
里面停放着一副棺桲,我凑近一看,是个双人棺,但里面只有一具尸骸,旁边有一幅画。
我觉得我身上的力量好像又强了些,非常的舒服。
神仙展开那幅画,是一个少年独坐窗前的模样,旁边有题词,笔迹柔和风雅。
日落走马山水千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