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摸一摸这个侄子的底,所以齐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平日里的奢侈作风,反而花费了大心思,务必要将宴席办得令人叹为观止。就连席上的一个小摆设,也都有出处。
至于菜色,齐王府从收到赵璨要来的消息之后便开始准备,时间绰绰有余,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精细至极,许多菜色连皇宫里都没有这样的吃法。
比如一道炒鸭舌,便是只取鸭舌上最尖的一处入菜。一小碟炒鸭舌,怕不要近百只鸭子才能做得?
但是面对这些,赵璨却表现得相当淡定从容。
不淡定从容不行啊。虽然齐王府的宴席的确是十分豪奢,但实际上,在赵璨眼中看来,亦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真正要论到能花钱、会花钱,赵璨认为,谁也比不上平安。
虽说平安的钱从不花在个人享受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格调比之齐王不知道超出多少。
况且这些东西虽然难得,但赵璨身为皇子,也不是真的就没有见过。有了这种类似“居高临下”的心态,赵璨自然不会为之所动。
实际上,正是因为见识到了齐王府的奢侈程度,赵璨反而认为这个齐王不足为惧了。
要是他是个十分隐忍,平日里做出廉洁形象,博取东南百姓好感,甚至将自己的身家都交出来造福东南,以至于怎么看都像是个好人的话,赵璨还会担心一下。毕竟民心所向,如果齐王真的有了什么动作,结果殊难预料。
但齐王这个样子,即便有野心,恐怕也并没有相应的实力和耐心去隐忍等待。况且他这种到处炫耀的做法,东南的百姓不可能不知道齐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此一来,天然就在二者之间拉开了一道距离。
再想想今日自己进城时,的确有不少百姓下跪,可以想见,朝廷在东南百姓之中,还是十分值的敬畏的,并不是那种只知有齐王府不知有大楚朝的情形。
做出这种判断之后,赵璨的态度自然越发淡然,不管齐王说什么,都含笑以对,似乎这些齐王引以为傲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没能够成功震慑住赵璨,齐王有些不开心。
所以到最后,他也就没有那么上心了。好在大家都是习惯了场面上的人,所以就算心里不快,面上也半分都没有露出来。
这时候也不知道齐王是怎么想的,就忽然想到了平安。
他抬手对身边的婢女吩咐了一番,这婢女便走到平安这边来,低声道,“齐太监,王爷请你过去。”
平安估摸着他不是想炫耀,就是想利用自己打击一下赵璨。毕竟明明是朝廷派来的人,现在却混在齐王府的宴席之上,对朝廷来说,自然是有些失了脸面。
平安对此很无奈。不过答应留下来参加宴席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也不意外,当下整了整衣裳,便站起身往主位的方向走。
一路上也有人注意到平安的动向。不过他来到洛州之后,一向十分低调,后来住在齐王府里更是连面都不露,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见他这时候往主位走,心中便各有猜测。
走到近前,平安也不怯场,大方的行礼道,“见过陈王殿下,齐王殿下。”
“这人陈王可认识?”齐王笑眯眯的指着平安问。
赵璨淡淡的点头,“自然认得。他之前在父皇身边伺候过一阵子,似乎是犯了错,父皇便发落了他,让他出来受些教训。不意竟能在齐王府上见到,真是令人意外。”
他嘴里说着令人意外,但实际上半分都不意外。
这时候赵璨只想把平安抓过来狠狠教训一顿,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能折腾了。
可惜的是,在宴席之上,他也只能努力按捺住这种冲动,摆出冷漠的表情,仿佛平安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根本不需要他多关注。之所以记得,只是因为自己记性好。
赵璨说话的时候平安一直在低着头偷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赵璨这种冷着脸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跟他私底下的表现差距太大了吧?正所谓反差萌。
等到赵璨说完之后,他立刻抬起头来,露出个又惊又喜的表情,“原来陈王殿下还记得小人!小人对殿下也是万分敬仰,只是一直不得机会拜望,还望殿下莫怪。”
这一副讨好巴结,谄媚阿谀的表情,被他演得活灵活现。原本打算借着平安打击一下赵璨的齐王脸立刻黑了。
他本来是想要炫耀平安这样的人才偏向了自己。谁想平安根本不配合,一见到赵璨便表现得如此激动,他的心偏向哪一边,自不必说。齐王府倒成了他落魄时暂时的居处,只等着朝廷那边一开口,就立刻欢喜的投奔回去。
但是坑是自己挖的,要不是他将平安留下,说不准两人根本见不到面。失算的齐王也只能咬牙将这个闷亏吃了下去。
好在已经从平安那里挖到了不少东西,如今留着他,其实也没有用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人,齐王对平安也心存疑虑。若是留他太久,查知了自己的隐秘,可就不妥了。
摆正了心态,齐王不想再看眼前这一幕,于是在平安抓住机会敬了赵璨一杯之后,便摆手让他下去了。
既然没能压得住赵璨,之后的宴席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又过了一会儿,赵璨推说累了,起身告辞。齐王亦道,“陈王一路远来辛苦,可以暂时在驿馆修整,让孤尽尽地主之谊才好。行宫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过,祭祀的准备工作需要好几日,不必着急。”
“那就多谢齐王了。”赵璨爽快的应了。
心中却琢磨着,齐王的用词可真有意思,“地主之谊”,这四个字真是越想越有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身为皇子,走到哪里都应该是在自己家,何用旁人来尽地主之谊?
齐王这么说,显然是将洛州,将东南当做他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虽然是今日才见面,但是赵璨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出,齐王并没有反心。他喜好奢华享受,加上在东南经营多年,所以只是将东南当做了自己的私地,不愿意继续受到朝廷的束缚罢了。
不过,这只是他初步的判断,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不过调查的事情赵璨并不着急。平安身边有个开阳,齐王邀请平安入住王府的做法,倒也算是歪打正着,让开阳有了许多便利,在齐王府内搜集了不少消息。等到夜里见了面,自然就能够知道了。
宴席散去,赵璨离开之后,平安也上前告辞。
今日他的表现令齐王非常失望,知道平安这是打算跟着住到驿馆里去抱赵璨的大腿,也不阻拦,爽快的答应了。
在齐王看来,平安虽然有些能耐,但是面对赵璨时的态度太过谄媚,那位看上去十分冷淡、性情傲慢的陈王未必会接纳他。等到平安碰了钉子,自然就知道究竟是哪一个选择好了。
但是齐王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到时候平安还想回来,他也不会再接纳。
东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所以平安回去之后,提着包袱便能离开了。
开阳扮作他的小厮,因为太过低调又深谙降低存在感的手段,所以在齐王府住了那么久,基本上没人注意到他,极大的方便了他的信息搜集工作。
直到这会儿要走了,才有人注意到跟在平安身后的开阳,然后露出“哦,原来他还带了个跟班”的表情,但是对此并没有任何人在意。
因为赵璨等人骑马先走,所以平安最后并没有在路上追上他们。
当然,这个结果是不是故意的,还不好说。
反正不少人目睹了宴席上平安巴结赵璨的那一幕。这些人之中大都没有见过平安,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所以这会儿见到平安追过来,明显是想要继续巴着陈王殿下不放,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即使京城来的使团之中有一两个知道平安的,但毕竟没有相处过。推己及人,若是自己被贬到下头不能出头,见到陈王殿下这样的贵人,自然也会设法巴结。
这么一想,便释然了。
所以平安到了驿馆之后,定好了房间,行李一扔就跑去赵璨那边求见,也没有太过让人意外。
赵璨这次作为钦差出行,身边带着贴身伺候的是小福子。——天枢他们虽然也跟来了,但是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近身伺候。
身为赵璨的心腹,小福子自然是认识平安的。所以刚才在齐王府见到平安,就忍不住惊讶。幸亏是久经场面,才没有当中露出震惊的表情来。
所以这会儿见平安过来求见,立刻把人请进屋,然后自己出来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平安一进门就看见赵璨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
他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两个大字:要糟!
然后平安也顾不上脸面了,脑子一转,立刻飞快的扑过去,整个人撞进赵璨怀里。要不是他坐着,非得被撞倒不可。赵璨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正要开口斥责,平安已经仰起脸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凤楼,我好想你啊!”
声音听上去竟然有几分哽咽之意。
赵璨要斥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原本见面之后好生教训平安一顿的打算,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放柔了动作和表情,把人拉起来,“你啊……”
这一声叹息千回百转,蕴含了赵璨心中所有的无可奈何。反正对上平安,他总是舍不得的。
知道自己过关了,平安暗暗松了一口气。实际上眼泪汪汪和哽咽的声音,都是因为他没有收住力气,撞过来的时候脑袋磕在赵璨的骨头上,疼出来的。
不过能让赵璨心软,总也算是值得了。
当然,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毕竟赵璨的记性特别好,没准待会儿他又看自己不顺眼,重新捡起教训自己的打算。所以目前还并不保险。
平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爬起来之后直接坐到赵璨怀里,双手搭在他肩上低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说呢?”赵璨盯着平安的眼神也完全没有收敛,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一边说一边抬手压着平安的后脑勺,就这么亲了上去。
两人的口中都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齐王府设宴用的酒,自然都是好酒,香味醇厚绵长。虽然喝得不多,但是这会儿两人吻在一起,都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
小别胜新婚,这个吻格外的热烈奔放,双方都将自己对彼此的思念倾注在其中,吻得难舍难分。最后还是因为实在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即使如此,两人依旧头碰着头,鼻尖对着鼻尖的贴在一起,温热急促的呼吸洒在彼此的脸上,带来一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喘息片刻之后,他们又再次默契的接吻,同时动手去撕对方的衣裳。
积蓄已久的思念出闸,自然不能轻易就被排遣出去,这一刻,除了最紧密的结合和拥有对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化解这种相思。
赵璨抱着平安转移到床上,把人放下时忍不住低声道,“你瘦了。”
平安扬起脸,一双眸子仿佛揉碎了星光洒在里面,看上去格外的明亮。他看着赵璨,笑眯眯的说,“我怕胖了你抱不动我。”
“胡闹。”赵璨柔声斥责着,抬手解开了平安的腰带。平安也不落人后,动作干脆的扒掉了赵璨的外衣。一边扒一边抬起头去啃他,嘴里含糊的说,“你今天骑在马上的样子要把我迷死了。”
这么热烈直白的赞美,赵璨自然笑纳,同时还不忘投桃报李,“你每时每刻都能令我着迷。”
这并不是假话。
大概是因为去势了的原因,平安虽然也是青年人的年纪,但是床笫之间的事,对他来说,是情到深处的水到渠成,心理上的快感要远远大过生理上的。
可是赵璨不一样。他身体健全,又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没有告诉过平安,每当平安多看他几眼,眼神里多带点儿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恨不能立刻将平安就地正法。每时每刻,随时随地。
有时候赵璨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平安对自己使了什么妖法,才会令他为一个人如此着迷。
可惜的是绝大多数时候,他非但什么都不能做,而且连半点端倪都不能露出来。所以连平安都不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