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归途
【景色不断往后，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叶蝶隐约看见红蝴蝶跟在她们身旁。这段日子的跟随，究竟在等待着什幺。生或死，爱或恨，是否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令人无法摆脱。】
?? ? 看着身穿军服的妳，不禁让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妳还是和那时一样，俊美的脸蛋，令人窒息的气质魅力，谁都难逃这样的吸引。只是这次我们对彼此不再感到羞涩陌生，只有更多的信赖与支持。
? ? ? 终于，妳上马，握住缰绳。在军队中妳显得有些瘦小，但却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妳突然回头看站在窗边的我，我抓紧了窗框，内心不断祈求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着妳的脸。妳轻轻一笑便转回头，随后驾马离开了叶城，前往未知的战场去。直到看不见妳的身影，我才渐渐鬆开抓紧窗框的手。手背上的泪滴，但愿妳没看见。
? ? ?身旁的宫女将外衣披肩恭敬的递给我。
「华大人吩咐，绝不可让公主受寒着凉。这是大人今晨去市集买来，要送给公主的。」宫女恭敬的说着。我的手在颤抖，不敢去将它拿起。宫女看我神色有异，便想帮我将披肩披上。
「不要！不要！」我失声大喊，宫女被我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立刻跪下身不断求饶。
? ? ?此刻让人混乱的一切在脑中不断重複闪现。我一把将披肩丢出窗外，看着披肩随风掉落，最终盖住了花园中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我在窗边痛哭着，让人无法相信的一切就要发生，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 ? ?华，为什幺......
? ? 【春天再度降临，战事却从未停歇。华快马加鞭要赶去支援徐刚，这也许是她最后赎罪的机会。然而在华眨眼的瞬间，自己竟与红蝴蝶交错而过。这些日子以来，牠等待的，究竟是什幺。】
?? ? 空旷的平原，尘土飞扬。陡峭的山壁，滚石滑落。
? ? ?散落的武器，残破的军旗。尸横遍野的战场，散乱不堪的黑髮。
? ? ?俊逸的少女，空洞的双眼，嘴角的鲜血，颤抖的双手。
? ? ?少女曾经在这样的战场上与敌人厮杀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最后活着的只有她一人。
? ? ?最后与少女为敌的男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剑躺在她的眼前。男人虽满口鲜血，但表情安详，似乎是不带任何怨恨的离开人世。
? ? ?站立在满地尸体的战场中央，少女想哭，但眼泪流不出。
? ? ?少女将鬆落的铠甲脱下，赤脚走在泥泞的黄土上，没人知道她将走去哪，她自己也不知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的人纷纷对少女投以异样的眼光，披头散髮，衣衫不整，满身伤口，血流不止。
? ? ?而这让人觉得奇怪的少女便是叶城公主-叶蝶身旁的贴身侍卫兼叶城第一大将-华。可如今为何变成这样？是那场战役让华如此失魂落魄？原本应该胜券在握，但两方人马却只有华独自一人活着，如此弔诡的事情，就算回叶城去也只会引发人们的怀疑与猜忌。
? ? ?华步履蹒跚的走着，双眼无神低头不语，脑中则是不断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徐刚！你做什幺？」华因为打了一场以寡击众的胜战，顿时鬆懈，不料徐刚竟从她身后暗算。幸亏华闪的快，只被刀尖轻轻划到。
「大胆！竟敢暗算我！你不要命了吗！来人！」华一声怒吼，命人前来。众人冲进营帐内，但被围住的却是华。
「你们这是要叛变吗！」华大声斥责。
「背叛叶城的人是妳！」徐刚指着眼前的华。华不解。随后众人纷纷拔出剑，一声令下，群起而攻。
? ? 怒颜，华咬紧牙。闪避众人刺出的每一剑、砍出的每一刀。华破帐而出，外头的士兵早已準备围捕她。握紧双拳，华朝其中一人击出一掌，顺势夺走此人右手上的长剑，将剑从士兵的颈部刺出，鲜血四溅，染红华的髮与脸。
? ? ?令人窒息的杀气不断散发，众人看见华出剑之快与狠，开始有些迟疑恐惧，纷纷退开，不敢轻举妄动。只听徐刚继续下达命令，士兵们小心翼翼向华靠近。怒意燃起，华一声怒吼，谁都没看见，但下一秒，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已被刺出一道深深的剑痕。惨叫声此起彼落，唯独徐刚毫髮无伤。徐刚惊恐的站在原地，他虽知道华的身手相当了得，但没想到竟会如此可怕。全身止不住发颤，冷汗直流。最后一名士兵倒地，华的黑髮随风狂舞，杀气依旧，慢慢走向无法动弹的徐刚。
「妳、妳杀了我吧！」徐刚大喊。
「我不会杀了你。我只会把你的手脚折断，将你拖回宫，让公主处置你。」冰冷的语气，丝毫不带任何情感与情绪。
? ? ?此时徐刚发狂似的大笑。
「呵......公主不会处置我的。她只会杀了妳！」徐刚异常冷笑。华皱眉，感到有些讶异。
「谁都回不去的，她只是要我们来陪葬！呵......」徐刚持续疯狂似的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开始痛哭，泪流满面的痛哭。
? ? ?华看着徐刚情绪的转变，心中不断揣测自己不在之时发生的一切。
? ? ?撕裂心肺的哭嚎让人头皮发麻，随后渐渐转为低声的悲鸣，最后变为一句句咒骂。徐刚深知自己打不过华，但内心的不甘再也无法压抑。双手不再颤抖，握紧手中长剑，如同当时也想抱紧心上人在怀中。无论四季如何变换，陪伴多少岁月，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地位不曾改变。也许相当信赖与关心，却从未看透彼此的心。
? ? ?徐刚可以委曲求全，可以假装看不见公主与殿下每晚的激情，因为他知道公主不曾爱过殿下，只是无法逃避。但是他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公主眼中、心里只有华。当公主告诉自己华是女人的那一刻，更是晴天霹雳。因为他终于知道，公主为何看不见自己的真心。
? ? ?泪在流淌，咬紧牙，抬头看着华。华感觉到徐刚已与刚才不同，强烈的杀意似乎已不顾一切。狂吼一声便朝着华冲去，气势猛烈，向着华的胸口出剑。华虽有些意外，但徐刚周身破绽百出，低下身闪过猛攻，右手出击，剑身直入左胸，剑尖穿身而出。徐刚痛苦的呻吟向后退，口吐鲜血，长剑掉落至地。徐刚左手抓紧胸口，身体有些摇晃，双脚已站不稳。
「既然想死，我会毫不犹豫成全你。」虽然相当疑惑，但华已不想再多问。
「咳......呵......」死到临头，徐刚却意外的笑了，但不是方才的疯笑，而是充满释然的浅笑。
「妳可知道，妳已无法回头。公主......一直都恨着妳。」此话一出，华感到相当震惊却又无法相信。
「但妳又可知道，妳不会死。公主......一直放妳在心里。」如此矛盾的两句话令人费解。胸口鲜血直流，徐刚慢慢倒地。
? ? ?望着明朗的蓝天，身体渐渐变的轻盈，感觉似要飘上天。此时眼前出现模糊的人影，遮挡了太阳的光芒。徐刚微笑。
「任何男人都得不到公主的心，因为公主爱的根本就不是男人。其实我早该看清这一点的，如果我早点死心，也许就不会这幺痛苦了......华大人，逃吧、逃吧......」徐刚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着，说完便静静的闭上双眼，陷入永眠。
「缎，看来妳这些日子功夫也没搁下嘛。」华的思绪仍然处于混乱之中，曾经的名字被熟悉的声音唤起，右手不禁微微抽动。
? ? ?两个身姿曼妙的黑衣女子从华的身后走出，丑陋的面具仍戴着。
「无法理解吗？那个男人的死，为成全妳心爱的叶蝶的期待。」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要比前一位的声音来的更轻柔些。
? ? ?华始终没说话，也没有转过身看着她们。
「还是不明白吗？我想妳是差不多该知道了。我这就告诉妳，妳深爱的叶蝶，早就知道是妳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左边的女子语气相当兴奋，她非常想看此时华脸上的表情。
? ? ?有些颤抖的肩，不难猜出华的震惊。
「不过她本来也不知道，本来还可以继续无怨无悔的爱着妳。是妳自己脱下面具让她看到的，就在妳亲手杀了叶阳的晚上。」右边的女子接着说，语气中也显示着愉悦。
? ? ?混乱的思绪被人重重一击，此时华已完全无法思考。
「妳以为她千辛万苦求妳回宫是为了要和妳永远在一起吗？未免也太天真了。」
「叶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妳回来报仇啊！」
「可悲啊这女人，没有在妳失去记忆的时候杀了妳。」
「现在，妳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叶蝶也没有。早在妳们胜利的那一刻，徐刚就已派人回报叶蝶了。」
「倘若妳现在回去，就算解释了所有，叶蝶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爱妳。」
「愚蠢的爱情啊，到现在叶蝶还是想放走妳。」
? ? ?两个黑衣女子不断的说着令华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的一切。
? ? ?也许能重新来过与赎罪的美梦已因这一句句的真相完全破碎。华无法想像，当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叶蝶看见面具之下的人竟是自己的时候，她是用什幺样心情去安慰与说服自己。
? ? ?杀，本已让任何人心碎与悲恸，更何况是亲人与爱人。那年逃脱后，每次将剑刺入人的身体时，华极力否认那样兴奋的快感。透过别人的死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样的想法也早已不复存在于华的心中。可是早已铸下的大错似乎一再勒紧自己，懊悔不已也不能重来，也许想取得世间的原谅，却连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 ? ?眼泪，是人才拥有的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当华离开家族之后，第一次让她成为人的是叶阳，那是华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与可耻。第二次让华成为有情感的人的是叶蝶，那是华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爱与需要。如今前者已死，死在自己手里。如今后者已恨，恨不得自己死。
? ? ?华握紧双拳，珍珠般的泪滴流过双颊，到达下巴滴落地面。无声的哭泣，万箭穿心般的难过与苦痛。
? ? ?身后的两个女子看过无数次世人的哭泣与情感的流露，见华情绪止不住的崩溃，她们俩心生厌倦。
「缎，什幺时候妳也变得如此懦弱了。」
「真令人唾弃。」两人语气不悦。
? ? ?此时，华渐渐停止了所有情绪。转过身，双眼的无神空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意。两人绷紧身体，忍不住有些发颤。随后华慢慢说出。
「小纱，绵绵。我将会是妳们俩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人。」
? ? 【华摇摇晃晃的走在越来越繁华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前关心她、帮助她。华也不需要。只是望着越来越清晰的宫殿，带她归来的，究竟是双脚还是命运。如今花只能盼望的，是蝴蝶最后的温柔与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