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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烟云散里忆平生
作者:夜了_阿喵
文案:
《老猫的饲养日记》中陆江师父阿岑和师兄宗珣的故事。
内容标签: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宗珣,阿岑 ┃ 配角:陆江、李乘风 ┃ 其它:老猫的饲养日记,双咩,基三同人
☆、序
序
师父是最最无谓的人,一生散漫。据说之前也是很严肃冷清的,可是我记不清了,印象中那时候的师父不太爱说话,也不常笑。师父喜欢练武,却也并不是武痴。只是无所 谓求,觉着练武有趣便一直如此的喜欢。所以师父的前半生,应当是无欲无求孑然一身清清静静的。虽然我没有参与。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参与。
收徒这件事,大约是师祖说过,他就记着了,看着几个孩子流浪蛮惨的就顺手捡走养了。所以我们都是师父捡来的。
师父不会带孩子。他只是见我们不顾温饱,居无安所,他又刚好能力所及就顺手养着了。一路走来捡了好几个孩子,有的因为太小养不活送给路上的人家了,有的吃不了苦跑了,有的…… 一路走来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跟着。他一个人拉扯着我们江湖漂泊一路前行。我们不知道终点在哪儿,也以为不会有终点。结果他居然带着几个孩子们一起去大漠苦寒之地悟道!
其实师父从来没有明确的教导过我们一招半式,我们都是师兄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他不教徒弟不是矜高,的确是不会教。后来,他说,他那时候每天运功习武的时候都想着怎么讲解教授,可往往还没想好,偏生大徒弟聪明学会了,教了那帮小的们。他也就懒得再琢磨这些无用的了,每日就跟大徒弟一起习武,切磋,他懂了再去教小的们。
我们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了,到一个地方,师父觉得有所长进,风景倦了我们就走,我们走过了唐朝的大半张地图。在昆仑深山的冰原里,小师兄病了。广袤无垠的冰原里发着高烧,小小的身子不断抽搐,紧闭双眼碎碎胡言,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师父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脱下披风给小师兄裹好,叮嘱我们不要乱跑,就走了。师兄照顾着小师兄,我一个人,不安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 也许他终于腻烦了我们这些个麻烦的小鬼?也许他是去找大夫了?可是……可是这万里荒芜的雪山深处哪里有人烟踪迹?就算有,来得及吗?平时爱笑爱闹的小师兄,就那么痛苦的躺在师兄怀里,不时的抽搐一下,体温烫的吓人。师兄不断地跟他说着话,让他不要睡,也安慰我不要怕,师父一定会回来,小师兄一定会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一会儿?也许已经久到眼泪流干,师兄再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了。漫天的飞雪中一个人影蹒跚走来,师父!是师父!!!
我想走得近些好看的真切,可冻麻了的双脚不听使唤,挣扎了半天却徒劳的扑腾进了风雪里,重重摔在地面上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有冷,铺天盖地的寒意冻得人麻木窒息。风夹着雪片猎猎的刮着每一寸赤露的皮肤,耳朵鼻子都要被割裂了一般的。
忽然间,风停了。我被抱进了一个带着一身风雪气息却温暖的怀抱。“师父……”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师父抱着我,走回去。跟师兄说“我找了大夫来。”
我们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还有个人。那个一身墨色纤瘦却坚韧得女子,她救回了我们,也改变了师父一生的女子。
师娘是我见过最坚韧温柔的女子。虽然我这一生并未接触过多少女性。可是她为了精通昆仑药理孤身一人住在这冰天雪地的孤山里,已非常人能及。她将师父从那个修道悟法的云端生生拽回了人间,教会了他人间情谊,暖了他的心。师娘待我们极好,有她在的那些个日子里,我们再也没有过食不饱穿不暖,睡不够就要起来赶路的状况,甚至最后还促使师父同我们回了长安,安稳度日。师父师娘并没有孩子,可是,我们就像是他们的孩子。师父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虽然他还是不太爱笑,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可是他眼神里有光,看着师娘的温柔,看着我们的欣慰,看着苦难的悲悯…… 在这之前的时候我一直很怕,包括昆仑山上。我从来不是怕师父不信守承诺,而是真的担忧,他那种无欲无求没有情绪的样子,好像随时就会羽化登仙,什么都不能使他牵绊的模样担忧。而他,是那时候年幼的我们唯一的依靠。大师兄极其聪慧懂事,小师兄活泼勤快,我是最小的又有小聪明。似乎这个家庭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了,没有什么好忧愁的了。可是世间的幸福完满从不是可以这么轻易得到的。
那年,小师兄得了很重的病,很重很重。师父师娘束手无策,访遍了长安名医也无可奈何,师父师娘准备带小师兄回万花。可是,没有以后了。小师兄当天晚上,就没了。
师父很难过,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坐在小师兄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感受那双手渐渐凉透,僵硬。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刺骨。我在门后静静的看着,天亮了又暗,忽然想起了那年的昆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冷,那么无望都可以走过来,可是好好地小师兄就这么没了。突然的发病,整个长安的大夫都表示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我们无可奈何。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等到回万花,七天,短短的七天。一切都改变了。
师父师娘也变了,师父更加沉默,师娘也不爱说话了。虽然还是会对我们温柔的微笑,可是她常常望着远处走神。可是我那时候太难过了,生命中第一次重要的人离开,那么突兀那么直白。我也没能看出更多的异样。师兄安慰,会好的,会走出来的,我们会和以前一样。
会吗?一切都会回到当初吗?忘记小师兄,就会好吗?小师兄要被忘掉吗?
不会的。
师娘离开了。就那么决绝的在一个我们都沉浸在梦乡的清晨离开了。只留了张字条什么,都没有说。
自此,师父整个人都变了。
我知道,我们的童年,结束了。
☆、正文
正文
君子一道几人知?烟云散里忆平生。
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男人散着发青衫罩着白衣,倚坐在窗边对月出神。他身形清瘦表情木然,手里握着一盏小酒杯,不动也不说话。目光愣愣的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渐渐被薄雾笼罩。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男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夜空,一直一直的看着。这是间素净的屋子,床上笼着素色的帐子,床头的架子上,一盆大叶片的绿色植被。一个衣橱,一张四人圆桌,两个小圆凳。窗旁一个茶几两方椅子,简简单单一目了然。男人现在就坐在椅背上,倚着窗台,发呆。
“师父。”一个看上去约莫年轻上几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身蓝白色道袍扣的严丝合缝,衬得人身形修长,肃正威仪。男子眉目淡然,神情温和,道冠半束着,几缕未曾束起的发丝散落肩头,道袍随着步伐起伏摆动一派仙风道骨。
男人置若罔闻,依旧望着窗外。
男子习以为常的样子,自行将清瘦的男人抱了下来“师父,沐浴可好?”
男人这才将目光缓缓的移到男子身上“珣儿。”
这男子英朗淡然,正是宗珣。宗珣并不多话,就静静的看着男人,等他开口。
男人看着宗珣,两人目光相聚,半晌“珣儿,要入秋了。”
宗珣笑了,一路将男人抱进浴室,替他宽衣解带。
“让江儿回来一趟吧。”男人被放进浴桶,在温热的水里伸展了一下,便舒展开身体任由宗珣为他清洗。
“是,师父。”宗珣恭敬的应道,细细替他擦洗着。师父越来越瘦了,每次让他多吃点,他总不甚在意的样子,最多说一句:千金难买老来瘦。是啊,师父他,老了。宗珣手不知不觉将握住男人手腕的手收紧。
“珣儿,你有心事。”缓缓说出这句话的男人依旧闭着眼仰在浴桶里,任由宗珣搓洗。
“是。不知师父这次召师弟回来是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要紧的事。哦,我记得你有个徒弟?一起喊回来吧,大家一起过个年。”
“好。”宗珣不动声色继续动作,心中却是越发不安,师父这是怎么了?
常年静默的男人今儿个却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他打断宗珣的思绪“我那徒孙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刚收来的时候还没枪杆子高呢。”
“李乘风。”宗珣将人擦洗干净,换了桶热水给男人暖暖身子,热气腾起白雾上升,男人苍白的身上被热水烫的一片潮红,在这一室的水雾氤氲里,看不真切。“师父,水烫吗?”
“刚好。”
“乘风刚拜师的时候不过六七岁,正是吵闹的年纪,他又淘气我怕他吵到你,就养在外面,待到十岁才托人送去了天策。十二岁那年他们那支队伍要随军出征了,他不满十四周岁不能随军,我才又接回来养了一阵子。”
男人笑了起来“原来,他就是那个每次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看我的泥娃娃?”
“难为你还记着。他闹得不行,十多岁了回来才老实点。那时候每次身边一没了人就嚎哭不止,全是干打雷不下雨。”宗珣想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没了法子才把院子西角的屋子收了干净,把他养在那里的。”宗珣看着泡的差不多了把人捞起来,擦干“我记得师父喜净又怕吵,再三叮嘱他不准往你屋子里去,却忘了小孩子总是越不准什么越好奇的。”
“是。”忆起那时,男人脸上也沾染几分笑意“难为他了,纯阳常年积雪,仅有的土地也早就踏平踩实,不知道他去哪里顽,每次都能弄得一身泥回来。”
宗珣伺候着男人穿衣,“是,又闹又倔,问他既然这么离不开人,那干脆留在纯阳好了。又不干,天天举着他那把小破枪,说要入天策守大唐。”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义?还不是人教的。”男人一耷眼就看见宗珣的头顶,他正弓着身体一颗颗的给自己系盘扣。
宗珣看着泡过澡后粉红温热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自觉地松了手,看着男人自己系扣儿。“他爹娘托我照管的时候就那么随口一说,我便也随口告诉他了。”宗珣说得自个儿甚是清白无辜,好似友人死了,人孩子爹娘没了,在他这儿都不是事。他自始至终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男人笑了笑,缓步走出去“珣儿,你是好孩子。”
看着男人在床上睡下,宗珣才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水有点冷了,加了盆热水,宽衣解带就这么躺进浴桶。宗珣仰在浴桶里发出舒服的叹喟。
“好… 孩子…”男子轻轻地笑,只是胸口的那股浊气如何都消散不掉。
沐浴后出来,男人已经睡着了。宗珣站在床边犹豫了会儿,最后看着男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肩膀,还是决定留下来。他俯身,将男人的手臂收起,纳入被中,又伸手将领口第一颗盘扣解开。两指上下一揉动,单手就给解开了。轻手轻脚的掀起被子,睡在外侧。
男人躺在中间,宗珣一个大男人睡在外侧有点勉强,但他又不敢睡里侧。男人入了夜睡得极为不安,他生怕人动一动掉下床去。宗珣只能侧躺着,一动不敢动,等着男人睡熟。
果然,不消一袋烟儿的功夫,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缓绵长,感觉到了身侧的温暖,一扭身钻进宗珣怀里。宗珣抱着怀里的男人,往里挪了挪,睡熟的男人也乖得很,推一推就往里蹭一些。隔着睡服,宗珣依旧感觉得到男人肩膀手臂凉凉的只得又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被子严丝合缝的压好了。温热的大掌覆在微凉的肩头,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即使怎么喂养,也终究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宗珣在黑暗中睁着眼,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他不知道还能这样过多久。
☆、1
1
今天是大年夜,男人难道下山一趟。陆江跟乘风带着各自的徒弟,回师父家的祖宅,陪师父一起过年。
往年少有的热闹。
华山绝地,是清修的好去处,纯阳子弟也大多清冷肃穆,这年,过与不过都是一样的。看着陆江在师父面前装乖,跟乘风斗嘴。看着李乘风欺负他徒弟,气完了再哄。看师父笑眯眯的跟张远山说话“远山是江儿的徒弟?”宗珣有些沉闷,觉得整个画面都生动的不真实。
胸口憋闷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就比他大几岁,甚至还像个孩子似得要自己照顾的师父,真的老了。他压抑着心中的痛楚,面含笑意的一杯接着一杯,只是苦酒入喉,麻痹的却不知是什么。
陆明识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放开了,终年冰冷的清秀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曾师祖都有五十八了?”一派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