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已经变成粉红色的药粉慢慢渗进他的皮肤里,过了半晌,药粉彻底没了踪影,而楚璃也没什么异样,水千浔这才把药粉涂抹在自己的脉门和曲池穴上。
淡淡清香从肌肤渗入到血脉中,那药力似乎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水千浔只觉得浑身舒泰,本来消融的力气重新回到了身上,她忍不住在地上跳了跳,再无那种虚弱无力感,禁制果然已经解除。
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上,始终带着那药粉的淡淡清香味,在她本身的那种微甜如蜜的香气中,多了这缕香味。
水千浔抽了抽鼻子,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香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似是看出了水千浔的心事,楚璃笑吟吟的说:“这香味对你没什么损害,只是以后师妹若是躲起来,凭着这香味,我总是能找到你罢了。”
水千浔心里一凛,还是没有躲过楚璃的算计,但是此时显然无法计较此事,索性先抛到一边。
她拿软剑抵住楚璃的脖子,让他站起来。楚璃站起身,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师妹,你确定就让我这样湿淋淋的出去?”
水千浔看着楚璃身上湿答答的衣衫,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紧致的腰线,肩膀处虽然不再流血,可是那一大团血迹,却显得异常刺眼。
她移开目光:“你让人给你送套衣服过来!”
“你帮我换衣服?”楚璃挑了挑眉毛。
“休想!”水千浔气咻咻的拖着楚璃往门口走去,“大不了不换衣服,反正湿衣服到时候自己会干。”
她手里的软剑抵着楚璃的脖子,然后一脚踢开了屋门。
院子里面的杂役目光齐齐看过来,见自家少主落到少女手里,不由得面色陡变,其中一个杂役匆匆跑出去,很快,管事魏先生快步走了进来。
“少主,姑娘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家少主!”
“给我立刻准备一辆马车,否则我杀了你们少主。”水千浔思忖着她和楚璃是共情之体的事情,楚璃的手下定然不会知道,而以楚璃的为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所以她肆无忌惮的威胁着楚璃的手下。
魏先生目光惊疑不定,看着楚璃。
楚璃淡淡说道:“就照她的意思办。”
马车很快驶进了院子。
“只留下一个车夫赶车,其余人若是敢跟上来,我就先砍了你们少主的一只手臂!”水千浔恶狠狠的说,随即押着楚璃上了马车:“现在,去滇州最热闹的地方。”
楚璃说:“今天是斗花节,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齐聚在滇湖边上,看百花争艳,群芳献媚,要去最热闹的地方,那自然就是滇湖了。”
原来滇州因为气候湿热,家家户户最喜欢种花弄草,每年这个时候的斗花节,各人都会带上自家伺弄的最得意的花草去滇湖边,供人点评,赢得魁首的,官府也会有重金奖赏。同时,这一天滇州大小青楼也会在滇湖边,由本楼的红牌倌人献艺,进入前三甲者,立刻身价倍增。
水千浔听完楚璃的话,心里立刻有了决定,让车夫赶着马车,前往滇湖。她的打算很简单,她要在滇州最热闹的地方折腾出一场大动静!
☆、第一百零八章 离我远一点
车夫赶着马车,缓缓驶出客栈。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以后,魏先生朝那些杂役打扮的护卫做了几个手势,护卫们点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院子。
马车驶出客栈,刚要拐上主街道,一辆装满青菜的牛车匆匆往客栈方向而来,正和马车迎头碰上,赶着牛车的男子神情木讷,面容黢黑,和寻常的乡下男子没什么区别。
他看到马车过来,急忙跳下牛车,拉着牛脖子上的缰绳,想要让牛车避到路边,可是那牛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脾气,不但没有被拉开,反而冲着马车撞了过去。
幸好赶马车的车夫技艺高超,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劲拉着缰绳,强行将拉车的马转了一个角度,避开了冲过来的牛车。
马车车身震了震,挂在车窗上的帘子飘起来,露出楚璃的侧脸。
就在这一瞬间,马车外,从不同地方投来数十道视线,都落在了楚璃的脸上,随即窗帘落下,隔断了那些视线。
赶牛车的青年好不容易拉住牛车,回头去看马车的情形,发现马车上已经走远。青年男子本来木讷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很快,一群打扮各异的路人,有提着鸟笼的老者,有担着扁担的青年,也有蒙着面纱,款款而行的少女,夹杂在人群中,跟上了那辆马车。
水千浔端坐在马车里,刚才马车避让牛车时,窗帘瞬间扬起,她只是竖了竖小眉毛,大而黑的眸子滴溜转了一圈,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意。
楚璃这时候,忽然伸手解开衣衫,水千浔瞪着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脱衣服了,难道我要穿着这湿漉漉的衣服去斗花节?”楚璃似笑非笑的说,一边说,一边手不停,很快就脱的只剩下一条底裤。他的左手和水千浔的右手扣在一起,好在他的衣服袖子宽大,倒也顺利脱了下来。
水千浔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只能转了头,不去看他。
楚璃侧头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他随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只药瓶,拧开瓶盖,把里面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又撕下一截布条,裹住伤口。
这时候,他才从车厢里的木箱里取出一套衣服,重新换上,依旧是天水之青色的衣衫,做工质料却更加精美。随后,他拭干头发,拿梳子梳理整齐,重新挽起,不到一炷香时分,又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水千浔撩起自己这边的窗帘,看着街道上的行人,时不时同旁边经过的路人聊两句,问起斗花节的事情。
路人倒也热情,见马车里的少女清丽甜美,笑容娇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斗花节的来历等等如竹筒倒豆子般讲给水千浔听。
水千浔和几个路人攀谈过后,心里确定楚璃没有骗她,滇州的斗花节,确实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贵人,都会在这一日齐聚滇湖,赏花赏美人。
这时候走在马车边上的,是一名骑马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穿着一身束腰武士服,腰间挂着一把宝剑,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刚才水千浔从马车里面探头出来,和走在马车边的行人攀谈,这男子正骑着马走在马车后面,他看到马车里少女的侧脸时,眼中顿时一亮,策马上前,加入到话题里。
水千浔对斗花节了解的差不多了,正想放下窗帘,不料那男子却用倾慕的目光看着水千浔,殷勤说道:“在下在滇湖边的酒楼已经订了一个包厢,正好能把滇湖的景色尽收眼底,姑娘看样子是第一次到斗花节,不如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
男子话音刚落,就看见窗帘又被拉开了一些,少女旁边多了一个男子,五官如画,姿容艳逸,明媚的面容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不由得一呆。
水千浔刚才只是掀起一角窗帘,探头出来,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马车里面的情形。骑马男子没想到马车里面还有一名男子。
“如此甚好,我替我家娘子多谢这位公子了。”楚璃笑吟吟的说,只是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
骑马男子表情僵硬,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落在马车后面,看到马车走远,他忽然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窗帘放下,水千浔瞪着楚璃:“谁是你家娘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若是喜欢,别说我的舌头,我从头到脚整个人你都拿去,我也是欢喜的。”楚璃俯头对着水千浔耳边,轻声说道。
他个子比水千浔高出大半个头,并肩坐在那里,水千浔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他这么一俯头,嘴唇几乎碰到了水千浔的耳朵,鼻端全是他身上馥郁而好闻的香气。
水千浔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缩了缩,目光对上他波光潋滟的眸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身体莫名发软。
“离我远一点!”
水千浔抓紧软剑,用剑尖威胁般的抵住他的侧腰。
楚璃似笑非笑,看着少女脸颊上浮起的一抹红晕,又轻轻朝她的耳垂上吹了口气,这才扬起头来。
水千浔几乎要抓狂,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吗?她恨不得一剑把楚璃戳个透心凉,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师妹,你带我去斗花节,那里人多眼杂,到时候你若是闹出什么事来,必然引起众人瞩目,你想用这法子让皇甫恣知道你还活着,虽然很聪明,可是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楚璃靠在车厢壁上,懒洋洋说道。
水千浔一怔,楚璃竟然猜到了她的打算。
楚璃进入滇州,行踪隐秘,必然有不可告人的打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他的行踪,说不定会给他增加一些麻烦。另外在滇州这种边境处的大城市,又是南下北上的交通要道,必定有大翰的眼线潜伏在这里,斗花节上若是发生什么大事,自然会传回到天煌城。
到时候皇甫恣知道她和楚璃在一起的消息,知道她没有死,以皇甫恣的心智,定然能推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他自然也就解除了心魔。
水千浔思忖了半天,觉得目前只能用这个法子尽快把自己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可是看到楚璃这般有恃无恐的说出来,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计划只怕很难成功。
此时,马车的速度越发的慢起来,越靠近滇湖,街道越拥挤,行人马车混杂在一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行进。
水千浔心念百转,思忖着楚璃话中的意思,不过就算楚璃点破了她的打算,她也不会轻言放弃,这些天来,每次闭上眼睛,她脑海里都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皇甫恣抱着那具尸体离开时的背影,无比寂寞,无比萧索。
她的心,就像在地狱里煎熬。
“你想阻止我?”水千浔冷笑道。
“不用我阻止,在滇州,只要被人认出我,我保证你连楚世子三个字都没说出口,就会被人乱箭射死。”
“你在唬我?”水千浔盯着楚璃,“你是卫楚国的世子,也是未来的卫楚国国主,在卫楚国里,难道也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杀你?”
“知道我为什么和皇甫恣誓不两立,必要杀他而后快吗?”楚璃忽然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水千浔的黑眸微微收缩,这个疑问一直藏在她心里。
“现在卫楚国的国主,名义上是我父王,实际上是楚玉枢独掌大权。楚玉枢是我父王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王叔。当年皇甫恣暗中谋划,策动楚玉枢软禁我父王,成为傀儡国主,我母妃,也可以说是因皇甫恣而死。”
楚璃说话的语气无悲无怒,听不出半点情绪,可是水千浔却仿佛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悲愤。
“你们之间的国恨家仇,那是你们的事情。”
楚璃淡淡一笑:“是啊,那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本不应把你牵扯进来的。可是,你终究还是被卷进来了。”
水千浔垂下眸子,不说话。
“现在皇甫恣已经控制了天煌城的局势,那晚段国公的大军围住宫城,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谁料到皇甫恣见机极快,出动墨缨卫精锐,直接控制了皇帝。”
水千浔听楚璃提起天煌城的情况,顿时凝神静听。
“皇甫恣身为太子,有用皇帝名义调集御林军,号令百官,而皇甫意身受重伤,最终飞羽卫护着皇后和皇甫意,撤出皇宫,和段国公汇合,带领麾下大军离开天煌城,在天煌城西北驻扎下来,和皇甫恣形成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