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六嫁

六嫁_分节阅读_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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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子不在岑城,徐公主也未露面,更莫说我们还有岑宫里的内应,还有那老贼姜闵——岑都里那一场仗,究竟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做的手脚?”

    东泽侯捧着酒盅,缩手缩脚地笑道:“徐公主不曾露面吗?”

    “燕侣拿徐公威胁她,她也没有露面。”冯皓冷笑一声,“说来这南吴女人也是烈性得像个傻子,竟然就这样投了火。”

    “谁知道呢。”东泽侯低矮着身子道,“小侯只听一点小道消息说,岑宫里那个烧死两千齐国人的,是徐公主的丈夫呢。”

    冯皓执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徐公主的丈夫?”

    “是。”东泽侯挤了挤眼睛,“是徐公主的第六个丈夫,听闻姓柳,却是个不知名的人物。”

    冯皓沉默地喝干杯中酒,才道:“这是个大人物。”

    东泽侯谄笑道:“那又如何?徐世子便不是大人物了?还不是照样被咱们——”

    “报——”

    一声断喝打破了堂上的歌舞升平,一名士兵手中攥着红羽檄书奔了进来,仓皇道:“不好了,将军!越国卢将军在岑河上被截击,我们的人都被打散了!”

    “喀啦”一声,冯皓竟是将手中酒杯都捏碎了,双目几欲裂出:“中计了!”

    ***

    涣城。

    城令的衙门早已改作了帅帐,此时四方的屋檐斗拱上都悬了白布,来来往往的人衣衫肃穆,额头上缠着白纱,眉宇间凝着愁恨。

    一项首级被恭恭敬敬地放在大堂正中的香案上,炉烟袅袅,缭绕着那已清理干净的首级上平凡的男人眉眼。从额头到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将这普通的容貌添加了几分冷酷之气。

    那一副铁面具在清理时被卸下了,洗得锃亮放在一旁,那幽深的眼孔中仿佛还泛出冷厉的光。

    柳斜桥跟在易初身后给“世子”上香。所有人都相信了这就是世子,这就是世子的首级,当柳斜桥攀上蒙城城楼,撕扯下那旌旗上缠绕的绳索,看到这铁面具的一瞬间,他几乎也要骗自己相信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他永远也不能说出口——世子已经死了。

    深秋的风穿堂而过,呼啸着卷起素白的纱帘,仇恨在香雾中氤氲翻滚。每个人含着沉默的悲愤来看上一眼,献三炷香,再沉默地离开。柳斜桥苍白的脸上却平静得骇人。他想了很久,想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子“死”了,她亲手杀死了“徐醒尘”。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内心里其实隐隐有着答案,却不肯相信,秋风太冷,吹得他的心肺如凋零的叶,血液一寸寸僵冻住,不再回流。他闭了眼,往香案前叩下三个头,径自举步离去。

    “先生很想要这天下吗?”

    “我除了这天下,也没有其他的还能给你了。”

    “你爱我,我便给你这天下。你要不要,柳先生?”

    (二)

    易初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过去瞧不起他,以为这驸马不过是个在女人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男人,与公主比起来,他一万个不配。然而在举国动摇的时候,却是这个男人站了出来,他仍旧那样温和从容,好像可以随时无声无息地退进四壁后的暗影中去,如果不是易初亲眼看见他在烽烟中抢上了蒙城、杀死了旗亭上的守军、一把扯下了东泽的大纛、然后一骑快马带着世子的首级飞驰归来——

    蒙城外的官道上,男人立马三军之前,沉默地举起了手中那铁面血污的人头。

    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徐国的兵卒们,齐齐朝他下跪叩首,甲胄交击之声遏于云天——

    那一刹那,没有人说话,天上浮云流过,易初站在最前方,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中深而又深的痛苦的漩涡。

    “我会带你们,”男人开口,嗓音却被烽烟熏得沙哑,他不得不咳嗽了几声,才接着道,“我会带你们,为世子复仇。”

    那般病弱的模样,那般低哑的声音,他甚至不能用双手抓稳缰绳,可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真的可以做到。

    “末将但听驸马驱遣!”易初当先举起了长剑怒喝。所有男儿都在秋风中应和起来——

    “但听驸马驱遣!”

    “但听驸马驱遣!”

    “但听驸马驱遣!”

    易初看见驸马微微扬起了眉毛,那双浅色的瞳仁底下,有着他所陌生的光焰。

    ***

    九月十五,满月之夜,岑河上滞后的越国守军遭褚功明统率的徐军拦腰截击,全军覆没于浩瀚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