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南海了。”她喃喃。
“是。”
“这是你长大的地方。”
“是。”
“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却去了北方十多年,先生很不习惯吧?”
“早已习惯了。”他微笑。
“极北之地那样冷,而先生的家乡却这样暖和。”
他道:“我不过是个四方漂泊的人而已,早已没有家乡了。”
“我不明白,”她忽然道,“你的家人既然对你不好,为什么你还要为他们报仇?”
他怔了一怔,“什么?……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她咬住唇,“可你愿意他们再活过来欺侮你和你母亲么?”
“人命总是宝贵的。”他没有直接回答她。
她道:“若换了是我,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怎么还会为他们报仇。”
他笑了笑,“我平生最悔恨的时刻,是我父王死在我面前的一刻。”
她看向他。
他的笑容很温和地迎接着夜色,“他平日对我不算好,但在那一刻,我大哥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只是护住了他身后的我。那一刻,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他这样拿性命做恩惠。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大概明白,父王那样做并不是为了市恩,也非出于对我的愧疚。他只是……他只是来不及多想,便凭最直接的感觉这样去做了而已。这种最直接的感觉,大约就是……家人吧。”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右手。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而后平定。“他的尸体压住了我的右手。我躺了三日三夜才得以逃出去,可从那之后我的右手就废了,我只要瞧见了这只手,就会感觉到那一刻压在我手上的所有的疼痛。”
这只是一种幻觉的痛,他心里清楚。可是他摆脱不掉,永远也摆脱不掉。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抱歉。”
***
他笑道:“多谢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长久悬置的什么东西便终于,轻声地碎掉了。
柳斜桥望向大海,“殿下。”
他忽然改了称呼,令她微微拧了下眉。
“我相信殿下能一统天下。”他说,“我相信我们的孩子,将是那个肇基的王者。”
“为什么……说这些。”她有些不自在,好像这一整日花费力气营造出来的幻境突然被拆除,她转过了头去。
“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说过吧?”他平静地道,“殿下在我心中,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也是世上最好的主君。在我们初相遇的那一日,我站在您的阶下,仰望着您,我便知道,您一定能得到一切您想要的东西。”
她不想再听了,抓着他的肩去亲他的唇,“可是我只想要你。”
他温柔地接受她小猫一般的舔吻,“您是天下的公主,您不可能只有我的。”
她任性起来,抬腿坐到了他的身上,“我只想要你!”
他低低地笑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腰,微微抬起头,眸光湛亮如洗,“好。”
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二)
海风吹灌进海礁之下,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她一把解开了头巾,流墨般长发披散下来,如千万重缭乱的暗昧的花影。海上的月就在她的脸颊之侧,映出一片皎洁的幽光,落在她桀骜的眸子里。
他慢慢地抬起手来轻抚她的脸,她咬着唇,将手按在他胸膛,慢慢朝他俯下身去。
他的手倏忽滑落在她腰际,轻悄悄解开了衣内的系带,那系带上含羞的梅花蓦地被打开来,被月光笼罩着,绽放着,又随那衣物飘落在地上。
咫尺之距,徐敛眉凝视着他,而他认真地抬起身来向她送上了吻。
这个虔诚的吻如一个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