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不久之前才认清自己性别的汤慕白跟在翠姐身后亦步亦趋,仍处于满脑子浆糊的状态。
“小汤啊,你今儿以一敌五的武功可真是厉害啊!哎,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翠姐我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啊!”
汤慕白的思维仍然停留在刚才的事上。
我是女子?为什么师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小汤啊,现在你这恐惧女子的怪病也被治好了,今后我们姑娘们有事找你也就方便多啦。翠姐看你模样俊俏,不知可有婚配?楼里的清倌乱红可对你有意思呢……”
可是师傅也没有告诉我我是男子啊……他只叫我这么打扮着,不要让别人窥到我裸身的模样……
“小汤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难道……师傅知道我是女子,但是希望我以男子的身份存活于世间且不被他人发现?可是孔夫子说过不可妄言的啊……那么敬重的师傅为什么要骗我呢……师傅一定是嫌弃我脑子笨表情又呆傻所以懒得告诉我吧……师傅的做法和孔夫子产生矛盾了哪个做法是对的呢……啊好难抉择啊……
被奉为信仰的两尊大神在脑海里产生的强烈的冲突,汤慕白为这艰难的抉择而痛不欲生左右为难。
通常情况下,面瘫的人通常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心世界。等他们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往往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后了。
“哟呵小子,想不到你还活得好好的嘛!早上那一刀怎么没把你砍死啊?”
汤慕白抬头一看,翠姐不知何时已经和她走散。她此时身处一个少有人途经的深巷内,面前站着六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男子。为首的那个她认得,就是今日中午闹事的那一个。
为首的男子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眼角下垂,态度嚣张的不可一世:“小爷可告诉你这个臭小子,得罪了小爷算你倒霉!你这后半辈子,都别想活的安生喽!知道小爷亲爹是谁么?就是今朝左相杨焕大人!哈哈哈哈!害怕了吧?小爷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只要臭小子你趴在地上学几声狗叫,小爷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和另外五个男人的下巴在那一瞬间已经被完美的手法轻柔地卸下来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感觉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每个人的膝关节处……他们只觉腿根一软,下一秒就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扑街了。
六个男人庞大的身体交错叠在一起,就像屠宰店每天堆在案板上的几百斤生的五花肉一样令人作呕。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汤慕白是也,”汤慕白木着一张脸昂起骄傲的头颅,睥睨着自己灰色长衫底下垂死挣扎的五花肉们,低沉中性的声音回荡在深深的巷子里,“尔等无礼于慕白在先,依着孔夫子所言‘以牙还牙’,慕白卸下尔等下巴便也算不为过。作恶多端必遭天谴,尔等好自为之罢!”说罢抚了下因为打斗微皱的衣摆,缓步走出了深巷。
汤慕白又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所以她到底是听孔夫子的教诲还是师傅的忠告呢……孔夫子说不可以欺骗别人……但是师傅希望我以男子身份行走江湖……
算了,还是听师傅的话吧。毕竟师傅比孔夫子长得好看多了。
汤慕白作出决定只觉神清气爽,于是回到三次元的她猛一抬头,又发现了很奇怪的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更准确的说,是两个男人。
是的,汤慕白很肯定自己对这两个人的性别推测。方才神医女大夫教了她一招,判断一个人是男是女的最便捷方法,便是看喉结。此二人均有着明显的喉结,虽然身高和她相差无几,但应该是男子不会有错。
两个男子均是相貌不凡。其中一人相貌阴柔双眉浓而细长,一双凤眼习惯性上挑,倘若是女子必为妖媚惑主之人;另一人气如谪仙,五官生得极为出色,嘴角微噙着一抹浅薄笑意,神色之间有一种莫名使人亲和的力量;他挺直的鼻梁之上,一点小小的黑痣隐隐可见。
“少侠方才除暴安良,在下二人碰巧经过是以都看在眼里,”阴柔男子率先开口,声音也是雌雄莫辨,一双凤眼似乎总是带着促狭的意味有意无意地往汤慕白的胸口瞟上两眼,“少侠武艺了得,在下崇敬之至。”
“阁下过奖了。”孔老夫子说做人要谦虚,她这么回应该不会有错吧?
“少侠说的哪里话,”阴柔男子道,“实不相瞒,在下二人痴迷武学已久,奈何良师难寻,是以武艺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方才观少侠一站惊为天人,不知少侠可否借在下一炷香时间一用,让在下与你讨教一番?”
“慕白乐意之至。只是慕白今日与人走散,必须于天黑之前赶回某处以完成今日分内工作,恐怕……”汤慕白很不想拒绝这两个很难得让她没有产生任何不适感的人……有没有两全的办法呢?她突然间想起师傅临行前对她的嘱托,灵机一动道,“半月余后,齐都将举行大齐武状元选拔的初次武试,慕白意欲参与,阁下届时可与慕白一同前往,恰好于众人面前切磋,可好?”
这么些日子在风月阁干活儿,她都快把师傅的嘱托忘到脑子后面了……哎,难怪师傅总嫌弃她脑子不够用把她赶出来呢……
两名男子微笑对视一眼,均是回道:“自是再好不过的。”
汤慕白很高兴,于是她笑了一下。再然后她就发现两名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还是不要笑比较好吧……
汤慕白板着脸朝两名男子点了点头以示告别,扭头准备回到自己在风月阁的办公室。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于是她“登登登”又退了回来:
“请问阁下,风月阁往哪个方向走?”
另一名谪仙男子微带诧异地看着她,指了一个方向,不待汤慕白施展轻功离开又轻轻喊住她,指了指她手臂上的伤口,温言道:“少侠,你受伤了。”
啊,是中午的皮肉伤。那个女大夫包扎得心不在焉,方才打斗时伤口又裂开了。
“我听闻这附近有家很有名的医馆,人都说其女大夫医术过人,乃神医再世,”阴柔男子道,“少侠不如……?”
“小伤而已,不碍事。”汤慕白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个女大夫,医术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把她二十年来一见到女子就不甚恐惧的毛病给治好了,至少其他的大夫没一个能做到。
“如无其他事宜,慕白告辞了。”汤慕白木着脸干巴巴地说完,施展轻功朝着风月阁的方向飞去,片刻便不见踪影。
两名男子脚步顿了片刻,复又继续前行:
“啊,装江湖人士文绉绉的语言装得微臣好累啊,”阴柔男子抱怨几句,很是浮夸地扭动了下脖子,马上又换上了一脸极其猥琐不正经的淫-笑,“微臣听闻那医馆的女大夫不光医术过人,还生得甚是清秀动人呢~微臣可是极有兴趣呢哦呵呵呵呵呵……不如九公主,我们,且去看她一看?”
☆、第24章 被公主殿下看上之人的后果是什么呢?(1)
“不如九公主,我们,且去看她一看?”女相顾宁说着,状似无意的把言歆往某条路上带去。
言歆斜睨顾宁一眼,唇角勾起微微一笑:“我记得,这好像不是回宫的方向。”
……她怎么就忘了九公主惊人的方向感呢。
“无碍,”言歆正视前方,微笑道,“我也想看看,怎样的女子能让大齐的右相牵挂至斯。为此一人一月未去风月阁,却情愿在小小的医馆里呆上好几个时辰。”
公主连她连着一个月去青楼这种事都知道?顾宁惨绿着一张脸僵笑道:“公、公主啊,调查微臣,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
“风月阁是我的产业。是以,每天进出的客人,我了如指掌。”
……公主,您真黑啊。
这么一来那些个欲求不满官员们的风流韵事,岂不是全部掌握在您手中了?
……在都城开窑子的公主,估计几千年的历史中也就这么一个吧。
言歆不理会一旁面色苍白如死人的顾宁,兀自蹙眉道:“只是楼中何时出现方才那位厉害之人,我却是不知晓了。”
“唔,看那人装扮,应该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哦~”顾宁连忙扯开话题顺口接道,“倒像是楼里边的小厮装束。”
“那人看起来胸无城府背景清白,且武艺超群,”言歆眼睛微眯嘴角弧度上翘——顾宁敏锐地察觉到公主殿下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开口道,“未料他有意参与三日后的武试……倒是省去了我劝说的工夫。”
顾宁听明白了,她这才恍然大悟,一向对各种事物兴致缺缺的公主殿下,为何会在方才看到巷内打斗之时,破天荒的拉着她走近围观。
公主殿下这话的深层含义就是——
本宫的驸马有着落了,本宫甚是欢心。
……公主,您比微臣想象的还要更黑啊。
未经他人同意私自把无辜之人拉下火坑这样真的好吗?
她已经可以想象尊贵的公主殿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了:
“本宫说好,那便是好的。”
于是此时正在风月阁中忙着劈柴喂马做苦力的汤慕白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昨天着凉了么?
可怜的汤慕白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广泛撒网抓驸马的面善心黑的九公主给惦记上了。
谁让沈乔欢文武双烂哪一门都不可能当上状元更不可能当上驸马呢?所以汤姑娘……您自求多福吧。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近虚掩着门的“欢雅堂”。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好吃懒做的沈乔欢窝在内堂翻阅着方才雷门送来的书信,温柔贤惠的周亦茹则是收拾着外堂,准备关门了。
有洁癖的亦茹姑娘坚持着把地上最后一粒灰尘扫起,提着簸箕正准备拿出去倒掉,听得门外似乎有人在敲门。她换上一副职业的温婉笑容开门迎接:“请您在外堂稍……是你?”笑容在看到门口某张熟悉的脸只是瞬间褪尽。
“没病的话还是请您早些回家歇息吧。”亦茹姑娘面对着这张随时随地都能让她破功的熟悉男人脸实在是撑不出来一个礼貌的微笑。她语气冷淡地甩下这一句,把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当虚线,就准备狠狠地关上门把这个好色的死娘炮拍成平面。
此人实在是烦的紧。早先她还在风月阁之时她倒还对此人心怀感恩,因为他包下了她一月的时间,每天却只和她煮茶论道,赏曲怡神。虽说期间常有些许不轨之举,但都被善解人意的亦茹姑娘自我合理化了。可是后来,自从她来到医馆拜师学艺救治他人,他就三天两头跑到医馆来,拉着忙得像个陀螺的她继续聊些无聊之事,一坐就是一上午。挡手碍眼不说,还占用了他人宝贵的救治时间……种种累积起来的不满,足以让先前的感激尽数消散。
“诶……亦茹姑娘等一等嘛,”顾宁眼疾手快地用手臂死死撑住门,急中生智道,“在下这回是真有病!”
周亦茹在门缝里睨着顾宁,幽幽道:“这回又是什么病?”
“呃、呃……相思病!”见周亦茹马上以更强硬的姿态准备关上门,急道,“不是我有病!是他!”已经急得失去理智的顾宁拉住凉凉地站在一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喜剧片的公主大人,“是他有病!”
周亦茹的视线这才扫到一边的言歆。见此人一身青衫磊落,眉宇之间颇带正气,唇角微勾气度不凡,使人不自觉的平心静气,便也放缓了语气:“请问这位公子,何处不适?”
言歆目光凉凉的扫过一边深知闯下弥天大祸的顾宁,上前一步,看向周亦茹,微笑道:“在下乃是此人的兄长。实不相瞒,此人不仅身患花柳,癫狂之症也已经寻医无门。家中父母听闻姑娘医术过人,方才命我领着他来此求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