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清尚来不及思考,林安已经放开了她,她疑惑地看他一眼,还是快速地离开了,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之后的几天里,一个院里的男女都来帮忙,灵堂搭建,坟地挖掘建造,时时都在进行。发灵的前一天,由年长的一辈给夏兴穿上寿衣。晚上,最后一次跟夏兴见面,六个儿女披麻戴孝围着棺木中的夏兴走一圈。
呜咽的,压抑的,悲痛的哭泣声一直不绝于耳,夏清清走在最前面,一直眼含泪水而不落,她记得刚刚妈妈的嘱咐,眼泪不能落入棺内,否则爸爸会去的不安心。
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照顾我们这个家,你放心,安心地去往另一个世界吧。
一圈完毕,夏清清跟弟弟妹妹跪到一旁,随着村中管事的一声令下,沉重的棺盖缓缓被推了上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夏兴的脸,直到棺木完全重合。
第二天迎客,下跪,哭泣,不知道到底跪了多少次,只知道膝盖钻心的痛已无知觉,双腿发麻到站不起来,眼睛干涩再无湿意。
而最终一声高喊:“起!”之后,厚重的灵柩被抬起,唢呐声悲凉的响起,哀乐震天。北风阵阵吹起地上的枯叶,昨日的冥币灰吹得漫天如灰雨,迷了人眼。
姐弟几个搀扶着跟着送棺队伍之后,放声悲泣,按照规矩,女儿是不能跟着去墓地的。夏清清只能目送着夏兴的棺木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锥心
在夏兴去世的两个月后,夏清清跟家里人过了一个不是滋味的新年,又严厉批评打消了夏承熠想退学来减轻家里负担的想法。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她便打算离开家去重新找一份工作。
林安那里是不能去了,自从上一个月林安又再来找她,并跟她解释了当天梁逸说的话后,夏清清依旧没有释怀。她想到了曲乐薇的话,也想到了之前夏兴对她的反复叮咛,让她远离林安。
她的沉默到底惹恼了林安,逼问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回来。两个人都有点激动,她气愤之下便把曲乐薇的话说给了他。林安那时的表情是错愕的,犹记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而后失望地离开。
“夏清清,你没有心吗?”语气那么轻,表情那么苦,她说不出话来,他只这样的一句话,几乎让她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是她错了吗?
收拾好行李,她在包里发现了一打现金,思索了一下,她把钱拿了出来,用纸袋装了,向夏贺家走去。
夏贺正在屋里抽烟,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十几根烟蒂,整个屋里烟雾缭绕,异味熏人。夏清清将窗户打开,空气流通了,她才觉得呼吸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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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这个还给你,我们用不到。”她将钱放在桌子上,向夏贺推了过去。
“清清,”夏贺抬起头,愧疚难当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爸他……”
“你不需要用钱来弥补,”夏清清打断他,“毕竟钱不是万能的。”
见夏清清不愿提起夏洪,他只好岔开了话题,“我见过林安一次,当时我问过他,我哥赌钱,挪用公款,跟我爸被人举报是不是都与他有关,我是不是来报复当年伤害他的人,包括你?”
夏清清没有反应,夏贺只好继续说下去:“他承认了,可是我对他也很不起来了,尤其是当我从我爸脸上看到那种被我笔逼急了的恼羞成怒后,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可是清清,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他是喜欢你的。”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看清了提到夏清清时,林安语气的温和和带笑的眼睛,最主要的是,他当时亲口所说:“一开始对她是有怨恨的,但是,再多的恨也抵不过我爱她。”
夏贺本来没打算告诉她,但是自从知道了真相,他便觉得对不起林安跟夏清清,所以他想帮她,想补偿她,所以才有了之前送钱一事和现在的坦言。
说没有被触动是假的,但夏清清没打算跟夏贺讨论这个问题,便问他以后的打算。夏洪如今身在监狱,夏贺手中的股份也已经全部到了林安手里,他只能先回到之前的公司上班,以后再作其他打算。
告别了夏贺,夏清清回到了家,妈妈张丽自从夏兴得病就一直郁郁寡欢,夏清清知道她难受,所以总是去安慰开导她。明天就要走了,夏清清与张丽一同做晚饭,说话。
张丽认真地问了她与林安的事,夏清清含糊其辞,张丽却告诉了她一个事。有了夏兴在医院的时候见过林安,当时张丽在外面听到夏兴说把夏清清交给他,希望他要好好地对他,不许欺负她。
夏清清十分惊讶,爸爸不是一直很厌恶林安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呢?她想不通,但是不可否认,夏兴已经原谅了林安,甚至接纳他为夏家的女婿了。
只是,好像这个消息现在也没有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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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A城,刚下火车,等待已久的齐蔚就对她招手,等她走到跟前立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再次见到齐蔚,夏清清却恍如隔年,毕竟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寒意吹红了两个人的眼睛,齐蔚拿过她的行李箱,挽着她的手走出车站,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停在了她们面前。梁逸笑着跟夏清清打了招呼,就要接过齐蔚手中的行李箱。
齐蔚没有给他反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过不让你来了吗?”
梁逸嘿嘿地笑着,直接抢了过去,放进后车厢,说道:“怎么着,我也得跟夏清清说句对不起不是。夏清清给我个机会给你赔不是呗。”他说着看向夏清清,那表情可谓真挚,可谓无辜,好像夏清清不答应他就是犯了罪一样。
不过……
“算了吧,我本来就没有怪你,不是你的错。”夏清清笑着应道。
“不是吧,难道还真的要我‘负荆请罪’?”梁逸苦着脸,向齐蔚求救。
齐蔚撇撇嘴,最后还是不舍得见死不救,拉着夏清清上了出道:“清清,我们一块去吃顿饭,好好宰他一顿。”
我方已叛变,现在二比一,敌方大胜,夏清清只得同意了。
“幸好同意了,可以解释清楚了,这下,林安该不会怪我了吧。”梁逸坐到驾驶座上,小声嘀咕。
夏清清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吃饭的地方十分雅致,菜肴精美可口,厅中有人在拉小提琴,优雅美妙的琴声不绝于耳。夏清清刚下火车,并不十分饿,抬头看他们俩,梁逸正殷勤地给齐蔚夹菜,而齐蔚言笑晏晏,两个人眉宇之间满是浓情蜜意。
大概发现了夏清清的沉默,齐蔚向梁逸使了一个眼色就起身说要去洗手间,独留下梁逸开始煞有介事地跟心情清清道歉。
他说那时他与齐蔚刚刚大吵了一架,苦闷喝酒,看见林安不免大倒苦水,看见夏清清为林安的生日费尽了心思,又见自己形单影只,心里不平衡之下言语间失了分寸。
他说初见夏清清时,他已经认出来了,因为林安曾经对着一副他自己画出的人像失神过无数次,而那个画像中的人就是她。他自以为瞒着林安找人去酒吧吓唬她是替他兄弟出了气,但林安知道后,对他声色俱厉,急匆匆去救下她。
他说生日那天,林安独自一人回来后,对着一盒摔坏的蛋糕发呆半天,而后把那个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蛋糕一口一口地吃掉。
他说……
他说……
他说了很多,最后看到夏清清越来越苍白的脸,终于打住,一反常态,语重心长地对夏清清说:“夏清清,林安他,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在意过一个女人,他是真的爱你。”
夏清清脑中所想全是林安对着一堆奶油蛋糕块,神情寂寥,却又一口一口吃完的样子。当时,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夏清清,你有没有心?
带着满腹心事,夏清清跟齐蔚回到了住的地方。谁知道刚坐下不到两分钟,门铃就被按响,夏清清起身去开门,迎来了一个熟人。展旭拘谨地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清清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天,为什么今天都找她谈话,难不成又是一个锥心针?
夏清清点点头,两个人坐在楼下的小咖啡馆里,咖啡的白雾袅袅上升,连雪亮的灯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展旭是来道歉的,曲乐薇上传视频的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他去问过她,当时曲乐薇一听就慌了,展旭一看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很容易从她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抽抽噎噎的叙述中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本来想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林安,但曲乐薇求他,哭着求他,不要告诉林安,她不要学长讨厌她。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字一句全是在意着林安的,他头一次大声吼她,在怒吼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而后在曲乐薇惊愕的注视下狼狈而逃。
而他最终还是替曲乐薇隐瞒了下来,只因为他拒绝不了,原来爱一个人会成为习惯,而且,这个习惯是如此的难改。
林安回来后问过他,他只当林安全都知道了,遂歉疚地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后来才得知,原来是曲乐薇对夏清清说了那样的一番话,造成了林安跟夏清清之间深深的误会。
原来是这样,林安居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成了无端承受她怒气的受害者。
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送走了展旭,夏清清回到了房间就躺在了床上,混乱又难过,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因为真的心力交瘁,快要支持不住了。
休息了几日,夏清清开始找工作,她不能去林安那里是肯定的,毕竟现在不知如何面对林安。爸爸生病住院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仅如此,更是借了亲朋好友不少的钱。夏承熠跟夏圆虽然都申请了助学贷款,但家里的负担还是如山一样压在夏清清的肩头,所以她现在急需合适的工作,感情的事只能先放到一边。
久未见面的同村好友于梅给夏清清打过电话,得知她最近在找工作,便极力劝她到E城来,说客户所开的酒店招聘管理人员,夏清清如果去便是大堂经理,工资自然也翻了几番。
夏清清心动了,她跟齐蔚一说,齐蔚虽然有些舍不得她,但也清楚她的境况,便只有鼓励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浴室
与于梅说定了之后,夏清清开始收拾行李,才想起来她还有几件衣服在林安家中,摊开手心,看着手中那把闪亮的钥匙,夏清清觉得或许自己应该把衣服拿回来,把钥匙……还给他。
晚上八点,夏清清打了出租车到了林安楼下,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是因为她知道以往这个点儿,林安大多数是在应酬或者仍在工作,可以避免与他碰面。
但她忘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当她将衣服装好,把钥匙放在客厅,准备开门走人的时候,听到了门外哗啦的钥匙碰撞声,看到房门正在被慢慢推开。
林安回来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夏清清急得不知道怎么办,躲房间肯定不行,情急之下,她立马跑到了洗手间。
心砰砰直跳,她偷偷将门开了一条缝,她看见林安一手扶着木扶手,一手扯着脖子上的领带,脸色微红,步伐不稳地进了卧室。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她凝神屏息,缓缓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想要下楼梯。
瞥见卧室的门要开,她惊慌之下,马上又几步跑到洗手间躲着,心里只祈祷林安快点睡觉,不要到洗手间来,拜托,拜托。
但,各路神仙都太忙,完全忽视了夏清清的请求。夏清清急得要跳脚,因为她听到林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要走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