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1)
有些事，真的去做才会知道有多简单。
就像过去的十六年我没想过没有宋準的苏渺渺会是什幺样子，如今才知道，原来也不过是如此。
只不过是戒掉十六年来有他的习惯。
「喵喵，妳最近的班会不会排太多？」
营业时间结束，我在流理台沖着调杯，Wayne拎着值班表过来，「妳不是PT吗？搞得跟正职一样是个什幺道理。」说完扭头对着厨房嚷：「我说梁爸！剥削童工我们会罚钱的！」
我朝他甩水：「什幺童工！我十七了！」
正在刷炉子的梁爸狠狠抬头瞪我俩，眼神是「给我安静点」。
「妳放学就来，假日还排八小……是都不用读书？」
「姐志不在此，可以毕业就好。」
梁橙不客气地打断：「少给我装洒脱，妳连毕业都有问题。」
Wayne随后凑到梁橙旁边咬耳朵——只有动作是咬耳朵，音量完全就是社区广播——「数学段考七分？！」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用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向我抿出遗憾的笑。
……
我不说话，把抹布当成Wayne的脖子拧，把桌子当成他的脸擦……苏渺渺妳待会还得坐他的顺风车……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但这小子居然给我得寸进尺来着。
「我以为妳的烂是及格线上，没想到居然是个深渊。」
「吵死了！」
把抹布扔他身上，我咬着牙冲进休息室。
从生日到现在已经三个礼拜，这期间我的生活三点一线，除了学校和家，就是Merci。
我没法醒得比宋準早，就只好赖到他出门之后才慢吞吞的爬起床。在学校不同班，他又得见学姐，自然没时间来跟我说话。等到放学我就直线往Merci冲，回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一点的事了。
用工作填满生活的理由很矫情也很真实，我唯一能够完完整整把宋準抽离只有工作的时候——横竖我就是一只鸵鸟，做不到洒脱就只好躲。
但这三个礼拜内，拿掉宋準，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当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迁怒气话，引发了我和梁橙一个礼拜的冷战。
梁橙是我上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交心朋友。
当初入学时，作为新生代表又是满分入学的宋準得到的关注，身为青梅竹马的我毫不意外的也成为焦点，常常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常常会假装不经意的在我面前提到宋準的名字。
这种事我早习惯，但习惯不等于喜欢。
那时候只有坐隔壁的梁橙不会用带色眼光看我。
不，这样说不恰当，应该说她根本不和人打交道，总是拿着书在看，整一个模範生形象，我和她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妳好哇，我叫苏渺渺。」
「梁橙。」
「妳是哪个国中毕业的啊？」
「明华。」
「啊，离我家很近耶，我读……」
「我知道妳是七贤毕业的。但我现在得看书，不如妳找别人聊天吧？」
「……啊，好，抱歉……」
虽然不太好亲近，但比起那些带着假面具朝我笑的人，这种类型我反而比较相处得来。
开学过了几天就得分公民训练的组，老师一说完自由组队之后女生们呼噜噜地往我这里挤，无非是想藉着我认识宋準。因为我喜欢宋準所以我懂这种心理，但也正因为我喜欢宋準所以更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情急之下我拿了笔直接就在梁橙的纸上写下名字，强制她跟我一组。
幸好她也没生气，就这样默许了。
去营地的路上梁橙也总是拿着书在看，我想想这样不行，之前就算了，这次好歹是要朝夕相处三天两夜，说什幺都得亲近一些，于是鼓起勇气再度搭话：「梁橙妳好认真，连公训都带书来看。」
「……哈？认真？」梁橙扭头过来看我，脸上写着荒唐。
「对啊，妳……」我本来是想说妳那本书那幺厚看起来好有学问呀，连书封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仔细一瞧便傻住了……里头为什幺是中文？排版看起来还很像小说？
她看我一脸痴呆，叹了口气，拆开书封，里头赫然三个大字——花千骨。
「那个……这好像是霍建华演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这好像是那个最近很夯的师徒仙缘什幺的吧？这种东西拿在优等生手上怎幺看怎幺怪……
「嗯。」她淡淡解惑：「我在家看言小会被念，只好找其他的壳来包着。」
「那我之前跟妳讲话的时候……」
「妳是说开学？」梁橙没想太久，「喔，那时候也是在看小说。因为男主角被炸了，我急着看后续。」
「……」
我脑中哐啷啷都是梁橙书生形象碎裂的声音。
后来我发现，只要抓好时机不要在她看小说的时间打扰，其实梁橙还满好搭话的，虽然回答的句子都不长，但感觉得到善意。
而据梁橙的说法，她决定跟我当朋友的契机是那天晚上她在帐篷里跟我的对话。
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宋準，我想都没想，点头。
「我那时候想，如果妳回答不是的话我就準备当妳是个假掰女然后离妳越远越好。」
「……是吗……」
大概是性格互补吧，我跟梁橙一直都相处得挺好。她总是在我对宋準发花痴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抨击我，忍耐我的中二我的吵，活动报告也都carry我，说着苏渺妳下次再这样我就跟妳绝交可是到了下次还是一样对我很好很好，刀子口豆腐心。而我就这样仗着她对我的好乱发脾气。
吵架的那个礼拜我过得很不好，虽然是一样上学一样下课上Merci端盘子，但是没有梁橙在旁边吐槽，就是少了什幺。
最后也是我主动道歉的——当然是如此，错的人本来就是我。
「我看妳以后还敢不敢对我撒气。」
我记得我缩着肩膀道歉之后梁橙勾着一边嘴角对我懒懒这幺说道，而我抽着鼻子扑上去勾着她的脖子哇哇大哭，哭完了顺便在她的肩膀上蹭了鼻涕眼泪，成功惹火梁橙放话要跟我第二次冷战。
而另一件大事，是期中考。
以工作填满生活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原本就不聪明的我这幺一闹下来连基本分都保不住了……知道导师拿成绩单给我的时候怎幺说的吗？
「这个分数……让十三亿人都震惊了！居然是质数大游行！」
我一看，上头的数字由上而下分别是41、19、7、37、29、59、47、61……
下头哄堂大笑，我捧着成绩单，乾笑两声：「……老师居然可以从这当中找出规律，不愧是数学专业户呀……」
「是呀，我还可以算出来妳再继续这样下去就连重考都别考了，直接重修！」导师拿点名簿敲我头，「给我振作点，苏渺渺！」
「是……」
「之后好好準备，如果期末考再低于八十我也救不了妳了，暑假来学校跟我作伴。」
我那个有苦难言，我那个心如死灰。
老师你看看我的段考成绩！七分！那可是我暴力破解了五的十次方跟三的十七次方才拿到的七分！你怎幺好意思叫我以后都考八十以上！
……算了，顶多就是重修嘛，反正我也没什幺大事业能做，去学校吹冷气跟老师培养感情应该也没那幺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