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待我奔回到家,饭厅里,碗筷已上,众人就坐,我只敢盯着那饭桌边缘精緻的雕花,人僵在那古色古香的门帘旁,踟蹰着,不敢入内。
见我迟来,爹怕是已经知道我出去的事了。
「潺儿,过来。」
且听爹一声年迈而有力,苍老却不失威严,他坐在背对门的主位,没有回头便知道我在身后,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父女连心?
我上前,原以为爹会责备我的不是,想不到他捎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几日,季、蔺二府派人来提亲了,爹决定把姐许给蔺大公子,而我,则许给季府唯一的公子──季暔。
虽早料到有这幺一天,却想不到会来的如此突然,当下,我的内心说晴天霹雳还不足以形容。
但表面上,我仍旧是无语地吃着饭。
不过,就各种考量,这事,确实该值得高兴。
蔺、骆、季三府,堪称是当朝最具声势及财力的望族,而其中,又以「蔺府」最有势力,据言,他们最初是以「黑」起家的,官场、商场,甚至是赌场都有他们的人马,没什幺人敢得罪得起,不过现在倒好,他们染白了,替朝廷立了不少功,自然也刬除不了了。
其次,便是咱们骆府了,这个早在隋代便以「经商」兴起的事业,传了好几代,用「诚信」打响了名号,至今仍是兴隆着。
最后的季氏家族,听说是和当朝皇族有什幺牵扯,只是今朝谁人不知,这天下,早已被权臣操弄,他们地位渐渐变得只是徒有虚名,实则岌岌可危。
这些稗官野史自然是从街上听来的,年仅荳蔻的我都能知晓那幺多了,便可知,这些事传得多幺沸沸扬扬了。
爹一宣布完我和姐的终身大事,大娘就立刻换上了一张喜孜孜的笑容,高兴地直替大家夹菜。
娘也笑,道:「这可是件喜事啊!」
连平时安静地姐都莞尔了,细声道:「谢谢爹为桢儿的安排。」
爹笑得合不拢嘴,对姐道:「是桢儿值得啊!」
我的姊姊,骆桢,是这长安附近有名的才女,名副其实的文静娴雅,又能赋一点儿诗词,过去常听市坊的人说,若姊能嫁上当朝第一商队温文儒雅的主子──蔺如暄,便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想不到如今居然成真了。
「潺儿,你可期待爹给你安排的夫婿了?」爹笑着,转头问我。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转瞬又敞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爹给潺儿安排的自然是好的了!」
爹中气十足地大笑了一声,说我就会讨他欢心,娘也指着我说「这孩子糖吃多啦」,连平时不对盘的大娘也笑着附和,面对这桩喜事,又有谁高兴不起来?
然而,在这和乐融融的气氛下用着膳,我的心中,好想有一点儿却有一些悻悻然......
明明躲过了爹问起禁足一事,心中却没有一丝侥倖。
明明知道会有这幺一天,心中却还是掩不住落寞。
大约是离情依依,捨不得骆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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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又一夜,反反覆覆,辗转难眠,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曾经的时光,想那时,我还是个绕在姐身后转的黄毛丫头,如今已经长到爹的肩头那幺高了。
有片空地,在冬日会飘起绵绵白雪,那儿是我一个人的成长轨迹。
「潺潺,骆潺潺。流水潺潺,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不知怎地,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偶遇的那个和煦男子。
明明那日清晨,我还在玩耍的,怎幺这幺快就要步入另一阶了?
姐从小就很文静,大约是不会明白我这般感受的。
「我姓季。」
我将来的夫君......也姓季呢!和雪地里遇到的那人一样。
心头惊鸿地闪过了那人的浅笑,我一颤,对这份迟来的感受有些不明所以。
「会再见的。」
一旦思想起,那日清晨遇见他的种种便甩不开了,他温和的浅笑他悦耳的声调,反覆地在心头萦绕着。
其实那日之后,我又偷跑去雪地那一趟了,但是没有见到那人。
然后又是一夜夜无法入眠。
而当时,我不晓得的是,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光,会是我此生无法忘却的美好光景。
甩不开,离不开,他的温柔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