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起(3)
一个婢女接话：「回夫人的话，杖责二十后，一律逐出蔺府。」
面对这番情势，我该怎幺做？解释？但，有用吗？
好像，沉默了太久，就容易忘了该怎幺为自己辩驳呢。
忽地，我的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温柔的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沉静已久的心情，突然间，激动了起来，曾经那一些恍若失去的本能都在瞬间回来了，包环着我。
我失控大叫：「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挑了水，拿了些柴！倘若夫人是因为我方才怠慢了您，我可以改，请夫人不要随便安插个罪名到──」
「胆敢狡辩？！」蔺夫人抬起手，紧接着，一个火辣辣的印子在我侧脸烙下。
那力道之大，似乎是放足了全力……
我到底做了什幺，让你如此恨我？
她高声朝外头喊：「来人！」
几个经过的长工听进蔺夫人的呼声连忙跑了进来，恭敬问道：「夫人，有什幺吩咐？」
蔺夫人道：「这贱人偷了东西，把她弄到大厅教训，然后，依这里的法吧。」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摆摆手，要其中一个长工赶紧动作。
「二小姐，失礼了。」语落，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勾住了我的手臂，我转头一瞧，发现自己整个人被那大汉粗壮的手臂綑住了，他把我拖出外头。
此刻，我彷彿能感觉到后头跟着的脚步声是多幺得意，她的惬意，更是衬出了我的落魄。
她说，要把我逐出蔺府。
我的脑中只剩下方才那惊鸿闪过的，温柔声调：
「那，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在另一个地方担心，好吗？」
外头如此乱，我要去哪里？
出了蔺府，我一个人，要去哪里？
如果我被乱兵砍死了，他找不到我怎幺办？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要！」我尖叫，用力地挣扎着，那大汉却只是用更大的力气抓紧了我，蔺夫人的声音凉凉升起：「倘若你一个大男人让她跑了，就自己看着办吧。」
过了一会儿我被拖到了蔺府的大厅上，已经有人準备好了木杖，在那裏等着。
一路上吵吵闹闹，也许很多人都知道了，也认定我是偷了什幺东西，偷偷在阴暗的角落观着，等着看我的好戏。
那大汉粗鲁地把我压倒在地，使我动弹不得，我的头「碰」地好大一声，和地面撞上。
余光则瞥见了另一个大汉，高高地抬起了木杖，準备落下。
还有蔺夫人那高傲的姿态及鄙视的眼神。
啪！
木杖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臀部。
蔺府应该有很多人恨我吧，一个空降的「二小姐」能让多少人信服？
那现在，他们是不是正嘲笑着我？
啪！
木杖再一次落下。
这一次好像没了上一次那幺疼痛呢。
要坚强啊！他们越是等着看我笑话，我就越是不能让眼泪流出！
啪！
「那，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在另一个地方担心，好吗？」
季暔，对不住了，我没能好好照顾自己。
我闭上双眼，继续等待着下一杖。
啪！
啪！
啪！
……
…………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的知觉已渐渐麻痺……
但这一次，木杖没有如预期地落下，我听见了一个婉约女声：「停手，别打了！」
是姐。
「桢儿，怎幺来啦？」蔺夫人见是姐，凌厉的声调立即转柔了，就好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
「夫人，您就看在潺潺是桢儿的妹妹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好不？」
姐说了一句令人讶异的话。
我完全没料到姐会替我求情，至少，从我到蔺家以来，我俩除了礼貌性的问候，再也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我总是觉得，姐非常不喜我的出现。
「桢儿，潺潺偷了东西，倘若我今天不处置她，蔺府的规矩还有谁会遵守？那蔺府岂不是要乱──」
「夫人，您就网开一面一次吧，待会桢儿定会好好说说潺潺的。」姐的语气非常柔和，话里却又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好吧，那这事就麻烦桢儿处理了。」
我还被压在地面，无法抬头，只听蔺夫人是因为疼爱姐才答应了她的要求，赦免我，没见着姐带蔺夫人投以暗示的眼波。
「扶她起来吧。」姐的声音响起，随即我又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抬首，我正面对着姐，而蔺夫人已经离开了。
姐说：「待会我会换个奴婢到你房里给你上药，在你伤未好的这段期间，有什幺事就儘管吩咐她吧。」
语调依旧是冷冷的，言毕，她转身就要离开大厅，我赶紧叫住了她，「姐，谢谢你。」
姐回首，淡淡道：「如果不想给人抓着了小辫子，就认清了自己的身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