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私房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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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幺要这幺麻烦?」
大舅妈顿停挑菜动作,很困惑望着我说:「我听恁大舅分析过,伊负责的宗亲票,加上你对员工的号召力扩及上千个家庭,以及阿母在地方上的影响力。票全部加起来,支持一名代表绰绰有余。青仔!阿妗想不通,你何必花钱,要阿恩四界摇屁股?」
「阿妗!」我说:「阿嬷是万事通,妳们天天在一起,妳怎不问她?」
「就是问了啊?」曾艾帼说:「阿母讲,你有你的考量,她怎幺会知道。」
「这就奇了。」我说:「阿嬷!在妳的眼皮底下没鲜事,妳不是假仙谦虚吧?」
「我不是魔神仔。」黄柳妹笑咪咪说:「知道你在想什幺的,只有「闵虫」啰!」
「安捏喔!」我说:「理由其实很普通,一方面,阿恩出去打知名度,是必要的。另方面,我也订了一部餐车作为捞本用,打算派库奇和马可,轮流跟阿恩去卖唱。」
「啥货?」黄柳妹楞了楞,很讶异说:「你头壳坏去喔?派怹楞爷,麦输土匪咧,袂抢卡紧咻?现在不是流行「正捏你伸」,你不是该挑「拎」卡大粒ㄟ出去才对?」
我外婆虽不常出门,但她平日常去「珍珠园」展露手艺,被一群年轻男厨师众星拱月,学到不少年轻人用语。那很难翻译成台语,她直接用国语发音,把「正妹女神」讲成「正捏你伸」。大舅妈可能意会成:我正在用力捏,你儘量将大鸡巴伸长一点。
所以,伊马上面红红,有够拍谢,低头掩口偷笑。
「阿嬷!啊……」我将一粒鱼眼珠餵入黄柳妹嘴里,说道:「呷目睭顾啾啾,乎妳奶水充足,免欣羡大粒拎。我会选四颗,随车出征。至于妳最担心的部份,请用尾椎想看唛。咱迦是庄脚,四界不是山,就是牛,庄脚人平时袂去佗位看外国土匪?更何况,库奇长得很憨厚,很有亲和力,给人于心不忍的可怜感。若没对他好,自己简直不是人;马可体格强壮,爱现爱露,就怕别人不摸他的胸崁,一张嘴又搁胡蕊蕊,男女老少通吃。阿嬷!我无嚎哮,昨天怹楞爷负责的摊位,业绩最火冲到第一。另外,外国美食乡亲连听都没听过,闻到香味发现半点不贵,拿嗷滴仔怎会不痒呢?」
「阿母!」大舅妈说:「听阿青解释,想到妳煮的时候,我拢流嘴涎咧。」
「是喔?」黄柳妹朝她溜了一眼,要笑不笑说:「妳该不会肖想马可ㄟ胸崁?」
「哎唷!」曾艾帼见笑死了,「阿母!妳麦甲我冲底啦,免得阿忠笑我老花癡。」
「妳喔,啥米拢好,就是脸皮薄。」
黄柳妹顿住,我和大舅妈以为她讲完了,无料又迸出:「怪不得阿忠爱甲袂死。」
这是称讚的话,可是从婆婆口中面对面送给媳妇,在台湾肯定很稀罕。只是很不巧,曾艾帼不是豪放的人妻,而是很传统的妇人。自然暗爽在心内,羞了脸容的娇媚。
可就乐了爱捉弄的婆婆。为免她玩心大起,我有必要抢救爱国好媳妇。
「阿嬷!阿浩怹老母,想看佳卉。我自作主张,让阿浩把人带去台北。如果阿嬷看孙女,越看越有趣,担心人在这里被我们苦毒。她若硬要接人回去养,妳怎办?」
「啥米我怎办?」黄柳妹事不关己般说:「坑是你弄出来的,你家己收拾。」
我说:「我好心让出做主的权利,妳竟然自愿放弃,不怕后悔?」
黄柳妹冷啍一声,「这种黑市权利,恁婆仔没稀罕,你留着家己慢慢享用。但话讲回来,你既然敢抓虫搔尻疮,想必已有对策。给我探听一下,到时你会怎幺处理?」
「很简单!」我毫不思索,很明快说:「假如,无缘ㄟ亲家母提出认祖归宗,好比引狼入室,让佳卉提早去卡位。岂不正好趁了兰姐的意,她应该很乐见。不过,我们家一向很民主,妳从小教我学习独立,凡事自己决定,自己承担后果。我得由衷说,妳这招很实用,连国小校长都甘拜下风,一见我就头痛。为免妳的独门绝学失传,我延续同一套对待平坚和佳卉。这件事也一样,我会让佳卉自己决定,万一,我说万一喔?」我故意加强语气说:「她觉得阿嬷比阿祖卡好,到时妳不会见笑转生气吧?」
「作你放心。」黄柳妹没落入陷阱,却泛出苦涩的笑意。「人生就是如此,我自细汉家破人亡,还有什幺比这个更惨。再说,女孩子长大总是别人的,帼仔才会来咱迦。伊比亲生的还孝顺,我还有什幺好不满意。」她伸手拍拍媳妇的手背,欣慰十分。
曾艾帼双手拢住婆婆的手说:「阿母!是妳毋咁嫌,让我当世上最幸运的媳妇。」
厚,婆媳肉麻当有趣,深情上演在眼前,比八点档还催泪。
害我不知所措,不说话,鸡皮疙瘩会掉满地;开口的话,又怕破坏感人的一幕。
这时候,手机来解困,震了一下。我取出一看,006传来讯息:我们到了。
同时听见黄柳妹说:「刚才听阿风讲,你们要出去?」
「嗯。」事关机密,我伸长脖子,窸窸窣窣……
「咁有可能?」黄柳妹很怀疑。
「仙拼仙,这只是我的大胆假设。」我毫无把握说:「一切看运气啰!」
黄柳妹沉吟片刻,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搁来你打算……没想报警?」
「我迦无哈憨。」我很果断说:「伊爱做廖添丁,我惦惦偷吃,大家不伤和气。」
黄柳妹一听,忙不迭地说:「帼仔!记着,咱啥米拢无听到,免得乎伊拉下水。」
「过河拆桥」是特务必修的手段之一,上级需要很有魄力,随时可将下属牺牲掉。
如果你相信,黄柳妹也那幺心狠手辣的话,代表很正常。
因为你不是我,才会忽略掉,要移除心头肉,必须开刀。
我用懒葩想也知,她只是爱演,不期望有朝一日能在坎城封后,只是突然技痒过下瘾。这种时候,千万别笑她演技差,我得说:「阿嬷!我会小心行事,妳免烦恼。」
她得不到掌声,只能正经八百说:「有怹楞爷打头阵,这件事应该没问题。」
「那是当然。人家开枪杀人可是玩真的,我就像上级去巡视而已,OK的啦!」
「嗯,代誌搁真多。」黄柳妹眉头一皱,忧忡说:「钓场那边呢,你有方法没?」
「办法是没有,但是有撇步。我预计明天,弄狗相咬。」我起身搂住我外婆,接着说:「扬叔应该等甲蠹龟啊,我得去出任务了。阿嬷!乖孙亲一咧,博个好采头。」
没多久,我会合扬晨风,一同踏上寻宝征途。
「怎样?」他负责开车,很关心006传来的最新讯息。
我说:「有状况。两组人马前后到达,没有起冲突。」
「咡……」扬晨风皱着眉头,思索道:「太阳那幺大,他们约去那里打野炮?」
我说:「他们密商完毕,会不会脱光爽一下,等我们去看就知道。」
「谁跟谁?」扬晨风懂得追根究柢,不愧为杰出特务。
我正要不打自招,陡见路边停着两部车,连忙改口说:「别停,往前开。」
「前面那辆,我不会看错,就是接阿布那台车。」
扬晨风看一眼便认出,记性真好。
就不知,他重游旧地,是否勾起与欧阳村的野战时刻。
那是属于他们两人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狂野的、刺激的、痛快的,一种很销魂的余兴娱乐,泰半发生在透中斗,地点就在这方圆半里内。而且他也是开着这部发财车,经过一个弯道,前方路边停辆吉普车。我比着手势,扬晨风很熟练将车子停妥。
随即,我们全副武装下车,戴帽子和墨镜,以及最重要的望远镜。
后面是溪谷深豁,对面是岩石嵯峨的荒芜山岗。我抬头打量,寻找上去路径。忽见有个人冒出来,穿着跟我们几乎相同,土黄绿相间的迷彩服,朝着我们比手划脚。
第一个字:他左手捏鼻,右臂穿过左臂,肯定是大象。
第二个字:他双手划动状似在游泳,却慢慢蹲下去,不就代表往下沉,溺水?
第三个字:他抬头挺胸,双臂摆动、两只脚踢来踢去,好像在踢正步……
「我知道了!」扬晨风灵光乍现,兴奋忘情扯着我,麦输中了大乐透,很有把握说:「大象在水里阅兵,绝对错不了。青仔!他在告诉我们,敌人藏在下面的溪谷。」
他很认真,口气非常笃定,解释得合乎情势,你认同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