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你现在眼睛看不见,这一路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呢,所以我决定亲自送你们去桃花谷。”宋珏面上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乔旭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拒绝。
有一个免费的车夫兼保镖,不要白不要。
也许真有宋珏打点的缘故,这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危险。宋珏远远地便看见路旁石碑上用剑刻下的桃花谷三个字,这三个字就是洗剑山庄的庄主当年亲自刻下的。
宋珏看着眼前一条宽阔的大路直通谷内,有些不敢相信进入桃花谷会这么容易。从马车上扶着岳一平下来的乔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若是入谷的路这么明显简单,那桃花谷早就被人踏平了。
乔旭看了一眼傻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的宋珏,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开口道:“宋公子再傻站着不跟上来,怕是进不了桃花谷了。”
意识到自己可以跟着一起进谷的宋珏双眼顿时亮了,乔旭简直无法将面前的人与初次见面那个装13的紫衣公子联想起来,这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好吗……
进谷的幻阵是三不救的师弟布下的,就是那个传言中很厉害现实中也确实很厉害的洗剑山庄的庄主。他们两人的师父是相当于鬼谷子一般的存在,三不救学了师父的医术,庄主便学了奇门遁甲之术。只不过三不救对江湖纷争不感兴趣,便隐居在桃花谷内过着安逸舒适的日子,身为师弟的庄主自然要为自家师兄的安全着想,便布下了这幻阵。
说起这洗剑山庄的庄主,他在听闻三不救收了一个徒弟之后便让自己女儿来了桃花谷,美名其曰是来拜访三不救这个神医师伯的,实际上这位姑娘是带着婚约来的。庄主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三不救的徒弟。只是这个沈姑娘被0419这个不靠谱的附了身,婚约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就算没忘,0419也不敢真让乔旭娶自己。
宋珏看着眼前的景物变了又变,也不由得感叹这幻阵的奇妙。难怪世人都说一般人进不了桃花谷,眼下的情况也确实如此,谁能知道这幻阵该如何解开?
跟着乔旭左转右转,宋珏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乔旭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开口:“现在沿着这条路走就能进到谷里了,对了,宋公子,你记住刚才怎么走了吗,等下出谷不会有人送你的。”
宋珏想起刚才绕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自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出谷什么的,他是真的没记住路怎么走啊……
“其实你记住了也没用,这幻阵是走一次变一次的。”
宋珏:……
顺着小路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进到了谷内。乔旭看了一眼安静的木屋,便知道三不救又不在,回过头撇了一眼正四处寻找神医身影的宋珏,轻叹口气。
“神医不在吗?”岳一平动了动耳朵,没有听见第四个人的动静。
“师父应该去药园了。”乔旭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老者提着木桶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啊小旭回来了啊。”三不救随意地挥了挥手,提着木头晃晃悠悠地继续往木屋里走。路过岳一平时顿了顿脚步,撇了一眼他未蒙纱布的毫无焦距的双眼,啧啧叹道:“怎么了,这出去一遭岳公子还把自己的眼睛给玩瞎了?”
闻言,岳一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前辈还是莫要取笑在下了。”
三不救耸了耸肩,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宋珏身上,冲乔旭挑眉道:“这是你小子带回来的?你怎么总喜欢带些奇怪的东西回来?”
继岳一平之后又被称为奇怪的东西的宋珏:……
“他说自己仰慕师父的风采,所以我就带他来了。”乔旭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不过宋珏这么死皮赖脸的想跟着一起来估计也是仰慕神医,他也不算说假话了。
“臭小子,这世上仰慕你师父我的人多了去了,你难不成都带来?”三不救哼了声,抬脚走进木屋里。
看着老人的身影被门挡住,乔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掺着岳一平往自己的木屋里走,丝毫不打算理会站在一边的宋珏。宋珏被无视了个彻底,无趣地撇了撇嘴,想抬脚跟上乔旭,却被直接关上的门挡在了屋外。
感觉事事不顺的宋珏:……我为什么要在这一章出场?
将岳一平安置好,乔旭起身去了三不救屋里。他没忘自己这次回桃花谷的初衷,他也能料想到三不救知道自己想法后的反应,这一关还难得过。
“来了?”三不救闭眼靠在藤椅上,乔旭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父”,两个人都再没有说话,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半晌,三不救开口:“想让我治好那小子的眼睛?”
“我知道师父有办法。”乔旭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老者,“我愿意把我的眼睛给岳一平。”
“胡闹!”三不救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皱。
“师父!”
“你出去,别再提这件事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乔旭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木屋。直到看不见乔旭的身影,三不救才疲惫闭上眼,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救岳一平是对还是错,或许从乔旭第一次开口求他救岳一平时就该料想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以前他还担心乔旭这孩子会一直冷冰冰下去,现在看到他这么无私的为另一个人心中又觉得不是滋味。
乔旭进屋的时候岳一平正坐在窗边,若不是那双眼睛没有焦距,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盲人。听到动静岳一平转过头,温声道:“小旭?”
乔旭点了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嗯”了一声。岳一平站起身想往乔旭这边走来,害怕男人摔倒,乔旭下意识上前扶住岳一平的手臂。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暖触觉,岳一平愣了愣,面上染了几分笑意。
“小旭是担心我?”
“岳一平,你想过成亲吗?”乔旭垂下眼帘,屋子里一片寂静,乔旭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与岳一平的呼吸声。
“你想听实话吗?”半晌,岳一平敛了面上的笑容,缓缓开口,“我不想成亲,我也没有想要娶的姑娘。你上次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那个人就是乔旭。如果非要说我想和谁成亲,那个人一定是乔旭,我最想娶的人就是乔旭。”
乔旭别开脸,不再看岳一平脸上认真的表情,面对这份感情他除了回避再没有其他的办法。有时候他甚至会天真的想,如果岳一平就是谢兆书该多好,他们两人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岳一平等了半天也不见乔旭有任何回应,他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拂开乔旭扶着自己的手,转身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
“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
乔旭看着岳一平的背影,内心苦涩,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应该…
☆、关于那个温柔的岳家公子10
自那日以后三不救就一直避着乔旭,每次去到木屋都见不到人影,这是乔旭预料到的结果。岳一平也像是铁了心不搭理乔旭一般,每次乔旭回到屋子里,他不是一个人早早地睡了,就是坐在木桌旁闭目养神。乔旭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他的表情又讪讪地住了嘴。
宋珏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但在他走的前一晚,乔旭来找了他。现在他再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总要经不住喟叹一声。那晚乔旭找到他,对他说:“我希望你在我师父治好他眼睛之后立刻带他离开桃花谷,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刚听到岳一平的眼睛能治好的时候,宋珏是打心底里高兴,他和岳一平相识多年,两人之间早就建立起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但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要医好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有多么困难,这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换眼。这个猜测一在心底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宋珏直觉乔旭口中说的“治好他眼睛”并不容易。
“如果我说的没错,医好一平只有换眼这一个办法吧。”
“是。”乔旭淡然道,好似在说一件像是吃没吃晚饭这样的很普通的事情,“我会把我的眼睛给他,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烛光映在乔旭的脸上,忽明忽暗。
有好几次单独与岳一平相处,宋珏忍了又忍才没有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口。凭他对岳一平的了解,也凭岳一平对乔旭的在意,如果让岳一平知道乔旭打算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他,那他绝对不会接受。出于私心,他希望岳一平的眼睛能够好起来,他不能也不会告诉岳一平,这也是他对乔旭的承诺。
“一平,如果你的眼睛好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宋珏试探着开口。
“最想做的事……”岳一平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曲向掌心,又一根根慢慢张开,“我想和小旭一起待在谷里,不再搀和岳家的那些事了。”
正向这边走来的乔旭恰好听到岳一平的话,顿住了脚步,在两人没注意到之前又恢复常态,抬脚继续向这边走来。乔旭将手上的果盘放在石桌上,冲一旁站着的宋珏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坐着的岳一平身上。
“师父要见你。”
“神医前辈怎么突然说要见我了?”
乔旭没有再说话,倒是一旁的宋珏有些紧张,岳一平敏锐地察觉到宋珏的紧张,扭头向他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既然是神医前辈要见你,一平,还是不要耽搁了。”
看着岳一平进了三不救的木屋,乔旭和宋珏两人都站在外面没有离开。乔旭大概能猜到三不救找岳一平的原因,自己每天都缠着他求他救岳一平也让他觉得烦了,但既然三不救愿意见岳一平,那就表示他的态度松动了。
乔旭知道三不救一直把自己当作他的亲孙子对待,就算自己总是认不全草药,这个老人也只是嘴上唠叨几句,从没强迫自己一定要记住。三不救这个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最不经求,这次是碰到他的底线了。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吗?”宋珏说,“你应该比我清楚,一平知道后会怎么样。”
“他不会知道的,你答应过我,换眼之后立刻带他离开桃花谷,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一平那么聪明,他一定会猜到真相的。”
“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真相。”乔旭转身离开,“我们都没有骗他,真相就是他的眼睛会被医好,他能重新看见这个世界。”
除了岳一平和三不救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那天他们说了什么。乔旭见到岳一平回来,依旧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医书,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师父答应治你的眼睛了吗?”
“嗯。”
乔旭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他不知道岳一平是说了什么才让三不救松口答应给他治眼睛,在他看来,三不救就算态度软化了不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看岳一平的反应好像并不知道治好他眼睛的方法是什么,乔旭不由得松了口气。岳一平一旦知道,那换眼绝对不可能成功,他这卷的考题也绝对不可能完成。
想到这里,乔旭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明一开始不打算对这个世界投入太多感情的,现在看来好像他对岳一平的关心比上一卷对谢兆书的关心都多了许多。
“神医前辈问我,会不会一直照顾你,你知道我的答案。”
乔旭愣住,三不救宠自己,就算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拒绝不了自己。乔旭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岳一平之后,双目失明的人就变成他自己了,三不救这样问岳一平,无非是想从岳一平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便能确定他应不应该答应医岳一平的眼睛,岳一平值不值得乔旭用自己的眼睛来救他。
乔旭想起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心底不知名的角落涌出一股暖流。
换眼的时候乔旭与岳一平在不同的屋子里。岳一平五官敏锐,在同一间屋子乔旭担心他能猜到治好他眼睛的方法,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意外,乔旭最终做了这样的决定。宋珏最后一次认真地问了他,他的回答是毅然走进木屋的背影。这一刻乔旭觉得自己又渣又自私,明明不敢回应拒绝了岳一平的感情,却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再次醒来时乔旭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好半晌才适应黑暗。他忍不住笑了笑,自己这次还免费体验了一次盲人的生活。
这次乔旭并没有急着脱离这个世界,为了那个无私对自己好的老人,他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
听三不救说宋珏已经带着岳一平离开了桃花谷,纱布拆开的时候岳一平就能重见光明了。他们走的时候三不救气得够呛,但是岳一平尚在昏迷之中,他也知道这大概是乔旭的意思,便也没多说什么。送他们到谷口,三不救悄悄往岳一平衣服里放了一块玉佩,有了这块玉佩便能看破桃花谷的幻阵自由出入。
他还是心软了,不想自己的傻徒弟后悔一辈子。
想到日后两个人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乔旭心底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可惜,无论如何事情都按照预想中的一样发展着。
好不容易劝动三不救出谷去洗剑山庄玩几天,乔旭准备趁机离开这个世界。这一个月他早就习惯了作为盲人生活,刚放下木桶准备进屋,听到身后的动静,乔旭以为是三不救又回来了,疑惑地问道:“怎么就回来了,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