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论如何掰直反派[穿书]

论如何掰直反派[穿书]_分节阅读_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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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你能这般轻易地受我蛊惑,算不算一种嘉赏?”

    说完这句话,游弋上身一倾向后倒去。季仲卿不作坚持,也就由着挂在身上的青年拉扯着,一同倒在那方硬邦邦的、挺坚固的木板床上。随着两声闷响,一面刻有“宫阵子”三字的圆盘落地,散出一片光晕将整座屋子笼罩在内。

    也就是这个时刻,急忙赶来的公孙姬又二人被这层光晕阻挡在外。

    两人具是一愣。

    公孙抢先道:“看来此番束缚并不稳定,若是姬兄不介意,与我一同加固这【宫阵子】的束缚之力吧?”

    姬又挑起眼角,带着少女似的媚意轻睨了公孙一眼,神态真真是妩媚极了。

    “好啊。”见鬼谷的谷主大人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战,姬又笑了两声,应下了。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多了几分探究。

    但他怎么也猜不中屋内此时的模样。

    ……

    艳春,当真是个不可描述的好时节。

    第五十三章 朱雀也来

    翌日,天晴。

    这算是季仲卿深入魔修群体内部的第一个日子。对于季大剑修而言,魔道向来是摆在对立面的,这种思想源自于他的家族,源自于血脉之中的正派傲气。但这些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无法接受“魔”——例如此时此刻,他正将一只魔物护在怀里。

    游弋睡得很沉,也许是被折腾到了太晚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季仲卿在一旁,令他感到足够心安……总之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毫无知觉,睡得像一个远足劳累的凡人。

    ——至于宫阵子,正由屋外一些不明所以但颇有责任、危机感的魔修们撑起。他们不敢窥视,而屋子的一方小窗正对着远方山河的景色,并被宫阵子所隐蔽了,自然不会有人知晓这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晨曦里,微湿的清风从外流窜而入,夹杂着几分落叶。暖色的光亮打落在地,在屋内营造出一种朦胧感。

    当然,就季仲卿而言,有无光亮并不重要。即使在黑暗之中,他也能数清游弋有几根睫毛、也能瞧见怀中青年眼廓的美好形状,自然也能清晰地看出游弋的那份亲近。

    昨日,魔物说的真真假假,其实季仲卿也难以便清。他因为游弋乱了心境,虽道心几经锤炼又重新稳固,但他那些锐利的判断与解读能力在直面这心魔源头时,总是有些无力的。

    不过这个风光暧昧的早晨里,季仲卿倏忽有些相信了游弋的话语。

    而如此还算讨喜的时光里,便是季仲卿也未曾发觉空气之中一道隐约的波动。屋后高崖的繁密草丛深处,一截红中透黑的枯枝颤抖了两番,片刻,细而缥缈的烟雾从枯枝的内里吹了出来,带着隐约的火星光亮。

    那些细烟向下,一路飘落进宫阵子的内部,化作虚无。

    ……

    …………

    众所周知,修真之人半脚踏入非人类的界限,睡眠于他们而言并非必须。而游弋此番深睡实际上也并不简单。

    他正受限于一潭梦境。

    烟斜雾横之中,魔物隐约瞧见远方一座极高的山峰插/入云霄。赤红色的裸岩剔透如水晶,以极陡的倾度向下渐变为肥沃的黑土。即便隔得远,游弋也能嗅见远处的芳草气息,那些皆是珍贵的名品,却宛如杂草颓然扎根,向着山巅。

    而裸岩之中生长着一种枯老的树木,身形修长无半分翠绿颜色,只是红至深而透露出些许的浓黑,孤独的枝丫交错向上直至天穹,树形想来极大,半遮半掩护着山腰处一片精致的殿群。

    “赤岩流浆,灼老梧桐。”游弋心中微有些迷茫,隐约记起河镇旁那吹摇了天地的一战:“朱雀山?”

    “此山名曰枯桐,还未有称以【朱雀山】的本事。”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游弋大惊,稳住心神回首一望,正巧见周围迷雾稍淡,露出一方古亭的轮廓。亭里一人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衣,眉眼温润,额间却纹了一只大鸟,侧身展翅,羽尾是跳动的火焰。男子在此间静坐,不像是修行或者闲游,更像是等人,“我朱雀山是这九重天中的三尊宗族之一,此名岂是一座灵山可妄想用得?”

    游弋心头一沉,脚步一错向后退了半寸,心道恐怕此间并非是一梦境那般简单。

    “自然不只是梦境。”那人淡淡道。他起身,一拂衣袖迈步向游弋靠近,神态间带有一种奇异的笃定。游弋还想再退,但这天地间倏忽开始紧缩,开始吐息,粘稠的威势急略而至,紧紧粘附在游弋的体表,囚笼般将他锁定。

    四肢不可动,眉眼不可动,甚至连清风吹起的发梢都凝固在半空。游弋大惊,正努力挣脱之时忽觉胸口一阵烫意。也就是呼吸间,他再凝神,却发现自己竟变回了一株木心莲!

    他竟然是一个完整的意识体,停留在第九重天。

    不等其多想,一双手已然托住他,苍白的指尖用力拧下一片不大不小的肥叶,靠近鼻侧轻轻一嗅——游弋正吞下痛呼,就觉着脱离本体的部分正在烧燎,是那人指尖的叶片已化作一捧紫色的火焰,轻轻裂开,成为空气间微不足道的一股魔气。

    “季家的味道。”男人冷笑,“本以为你只是个小东西……但如今,看来是一个有用的小东西,是把可以打开季家宝库的钥匙。”

    “不过依旧是个只能在季仲卿的庇护下活着的杂草罢了。”

    妄想。游弋在心中呸了一声,心情却不算轻快。他意念一动,缠绕作梭状的长藤直击男人后背,却被其袖间浮起的火焰霎那间烧尽。游弋察觉到此人气息的不同寻常,想必是朱雀山之中真正找寻自己的那人——那他的修为说不定甚至在大师兄之上!何况第六重天其本身对修真者之能力就带有削弱作用,这人——或者说这只臭鸟——必然动了什么手段,完全切断了大师兄对自己的感知。

    游弋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打不过眼前这人,甚至无法逃脱……因为男人是一只成年的妖兽霸主,朱雀。

    但他不甘。

    他的宏愿,他的使命,他的所爱。都还只是颗青涩的果,挂在高高的枝头,不可采摘。

    弱小,这便是弱小。游弋心想。仿佛有人贴在他耳侧轻声细语,原本只是轻轻的低喃,到来后来,叹息声成片地将他环绕,教唆他:长大!长大!长大!

    静默的木心莲忽然伸展了枝丫,它那透明的叶片与静脉里显出的紫色的细线,那是魔物本体之中最精妙的纹路,是它的血脉走向。深紫色的细线是流动的浓郁魔气,一点点胀开,眨眼间便将每一份空白填满。这些被填满的肉叶摆了摆身子,全然变作了黑色。

    游弋在心底默念了什么,在那朱雀化作的男子微凝的视线中缩紧“*”,而后向叶尖所指的方向,迅速地拔高拉长——黑色的肉叶在此刻失去了其柔软的模样,变得坚硬,有如一块快打磨过的坚硬石头,角度刁钻地往男子所处之地射去。

    男子挥袖打出一片炽热的火幕将袭来的尖叶迅速灼烧作一片灰烬,但属于游弋的枝叶不停滞也无所畏,自灼断的茎间重新抽出细嫩的枝条。游弋甚至想用“手臂”困紧这只强大的鸟儿,蛇兽般盘旋欲缠。

    但困境之中的男子只是向前迈出一步——

    只一步,他便来到了游弋面前。他手中的火焰早已变作了幽幽的白焰,炽热的火舌随指尖一路向前,抓向游弋埋在土中的根茎。强行催动魔气的魔物此刻早已涣散了意识,他只是尽力地舒展,凭借着一股狠劲用枝条勉强贯穿了敌人的右腹。

    但火焰也到了,伴着无人可挡的气势。

    在这样一个时刻,游弋的思绪却一点一点地松懈下去。它的意识仿佛被浸泡在一片温暖的白色海洋之间,飘荡、飘荡……

    他嗅到了烈酒的气味。

    ——微辣的透明酒液从亭下的虚空里浮现,而后洒落下去。这些明明应该助燃的液体包裹着火焰,包裹着制造火焰的朱雀,散发出一股极寒的冷意。亭外,一位老者踏着虚空来,步伐有些摇晃,却在瞬息间来到了缠斗的一草一鸟之间。

    “朱雀,杀不得,杀不得。”

    于是火焰熄灭。

    狰狞的黑色枝条自中间断作两半,一半化成了游弋的幻影,在虚空里闪烁了几下,也渐渐如烟雾消散。而被称作朱雀的妖修被迫疾退两步,未曾发觉一些黑雾在飘散前,钻进了他已然快要愈合的伤口里。

    他名为朱雀——而这世间敢用此名的,仅有朱雀山唯一的正统传承者。

    朱雀敛了神态间的淡淡意味,露出几分煞气:“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老者双手合掌,原本挂在臂弯上的酒壶不知何时归回腰间。他并不针对朱雀的不敬,仅仅是无奈道:“天意使然,他不是如今你可杀之人。”

    朱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天意?”

    ……

    …………

    游弋自梦中惊醒。

    熟悉的气息一瞬间环抱住他微冷的身体,与此而来的还有鸟鸣,以及鬼谷之中极为亲近他的魔气。

    他睁开眼,正巧对上季仲卿的面孔。

    剑修的衣冠整齐,即便是侧躺着,怀抱里还藏了个魔物,衣料上也不显皱褶。而游弋……他没穿衣服。

    这不是人间,但却是游弋心中的人间。

    青年想起方才的那些种种,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徘徊在头顶额间,但他强忍下来,争取不动神色。昨儿发生了什么,本让游弋的心中多了几分羞意,但经过一场片刻决定生死的斗法过后,那些多余的情绪反倒是散了。于是此刻在这间屋子里徘徊的,是一种绝妙的熟悉。

    游弋思索片刻,低头将脑袋缩进季仲卿的怀抱里,动作很是坦然,很是老夫老妻。

    季仲卿一怔,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教他不安。

    片刻寂静。

    半晌,游弋抬头,与剑修对视。也许是方才短暂的调息有了成效,他眼底没有什么肆虐的魔气,神态也很轻松,还带着几分想开了的释然。

    “大师兄,”他问:“不能杀人,那能杀鸟吗?”

    心中想的却是——他确实,有些太过于依赖大师兄了。

    第五十四章 小别

    数日后。

    游弋其实并不太懒,但不懒与勤于修道是两回事。这便导致公孙尊者一道暗语打入宫阵子之中……却只闻季剑修回应时忍不住惊讶。

    “他在……修炼?”公孙面色古怪,但眼前盘膝正坐吐息魔气的魔物的确有着和游弋一般的好面孔,由不得他质疑。

    因为是背着谷中子弟与姬又而来,公孙倒是穿了件素净的法衣,有隐匿之效。他瞅了眼屋内漫天的魔气,又忍着心惊望了望屋子一角处唯一不可侵犯的净土,只觉得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