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久歌》〈章五五?生死离合〉#3
向云烟的意外,让岳清砚与挽红忙乱了一整日,挽红更是惶怕忐忑、着急地跟在岳清砚身边,準备巾毯、準备清水,然而忙乱大半日,被安置到床榻上的向云烟,仍未有停止出血的迹象,眼见寝房的床榻已经让渗出的鲜红染了大半。
挽红遂按岳清砚的要求、急奔到街市上药铺抓了好几样草药煎熬成汤,餵予向云烟。
榻边的挽红几乎要急哭出声。纵使在向云烟出嫁前,拾翠与挽红便向稳婆听习了许多妇孕之事,在意外当下,却仍是反应不及。
倒是身为男人的岳清砚,彷彿更能掌握向云烟此时状况,丝毫不露慌乱之态,让不知所措的挽红勉有一点头绪与方向,但从容不迫却也不减他此时面上深深的严肃与忧虑。
向云烟服下汤药后,痛苦的面容确有一时稍缓、出血也减少许多,然不一会儿又彷彿让痛楚蹂躏一般、扭着身子,如是时好时坏、时稳时恶,挽红与岳清砚守在榻边,一步也不敢离。
因向云烟情况急迫,挽红担忧岳清砚随时需要帮手,除了到药铺以外,不敢出门太远,故黎久歌是在如常结束一日教练,回到家时,才惊知向云烟的状况。
他发狂似地冲到向云烟床榻边,让那满榻鲜血一惊,而向云烟捧着肚腹、疼痛渐剧,苍白失却血色的面容再度狰狞起来。
「不行,胎象安稳不住……」守在一旁的岳清砚握住向云烟皓腕,读着脉象,面色益发凝重。
「那……那该如何?!」黎久歌跪伏于榻边,焦心如焚却又毫无头绪,一双深邃褐眸彷彿让眼前景象刺痛一般,不忍看、却又移不开。
「胎象益发紊乱,再下去将有性命之危,只得引产了……」岳清砚鬆开把脉的手,语重心长。小产对婴儿存活风险虽大,此刻已别无他法。他从榻边起身,开始吩咐挽红去準备催产之药、以及其他工具。
听闻岳清砚之言,纵万分焦急,黎久歌仍努力平稳下心绪,与挽红分头奔忙起来。
为了便于引产,岳清砚与黎久歌合力将向云烟移下床,卧于铺了被单的石地上,挽红则奔到灶房煎熬起方才从药铺一起买回的催胎药方。
向云烟喝了催生药汤、肚腹开始阵阵收疼起来,黎久歌按照岳清砚吩咐,在一旁握着向云烟的手,催着她使力。挽红赶忙奔回灶房燃薪,煮烧一锅锅的清水、烤热并刀。
起初向云烟意识仍清、尚能聚力,顺着那股紧紧收绞之力,将肚中胎儿缓缓推出。不久,挽红急忙端来烧沸的清水、以及刀剪和乾净的巾毯,在手忙脚乱中终于备齐一切,向云烟却陷入了产子的艰困。
已让断断续续的疼痛折腾了镇日,向云烟渐渐虚脱,连意识都让疼痛折磨得恍惚、茫然,渐渐散了气力。
黎久歌惊惶无措之间,岳清砚突然唤叫自己,要他帮忙推压向云烟肚腹。
向云烟视线随着意识渐渐浮濛,几乎快要感知不到身旁一切、身子也渐渐鬆懈。蓦地,一滴炽热的水珠、带着重量坠落在她冰冷的脸上,炙烫她脸颊同时、略略敲醒了她意识,她撑开沉重的眼皮,隐约望见黎久歌撑在自己身上、一双臂膀推揉着自己肚腹,面上揉杂着忧虑、专注与凝重,汗水爬在他如稜的颧骨边、凝结成珠,滴坠在自己身上。
见他如是担忧,向云烟亦不甘放他一人使力,微微抬起了虚弱的手,抓住他的衣襬,她五指努力握紧,试图再次聚力。
不知折腾了多少时辰,终于,一声并刀嚓然剪声,随即婴啼响起,已是气空力尽、身心交瘁的三人登时鬆懈,颓倒在地。挽红赶紧上前接过岳清砚怀中婴孩,接手后续清洗之劳。
黎久歌扶搂着向云烟身子,颓倒在一旁,微微仰首,方望见窗外,天色早已黑透,一轮盈然满月遥挂远天,兀自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