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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天生公主。
我不是富豪或皇室的遗孤祕密地被平民收养,十六岁生日时展开神秘的寻找身世之旅。我家境小康,家里要支付我的音乐学费并不轻鬆,唸公立幼稚园,和一般小孩一起吃点心、睡午觉,除了我四岁学钢琴、五岁拉小提琴、六岁吹长笛,上了小学开始到处比赛,我根本是个普通小女孩。
我很喜欢音乐。
第一次触碰钢琴印象良好,我讨厌粉嫩嫩甜滋滋的Hello Kitty,我喜欢钢琴那样纯粹的黑与白,至于彩绘钢琴,我看了会头疼。
小提琴没有钢琴那样沉稳,他多了一些奔放,但初学时拉没几分钟就腰酸背痛,而且声音没有掌握他的优美性,好几次我都差点把他摔烂。
长笛对我就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她像精灵,活泼、轻快,虽然曾经好几次比赛得名,我却没有特别喜欢她。
真正吸引我的,是外婆的古筝。
优雅、神祕、内敛,一见锺情之后心里唯一一句话是:「I ; you!」那种感觉我不会说,大概就像一名好色男子看到前凸后翘的水蛇腰天使妹妹时心里的吼叫吧。
那时后,我小学二年级。
但古筝的接受度并不高,这只能当我兴趣中的小小小兴趣。
小学我唸了音乐班,这是个充满富豪千金与公子的班级,小帆船、Mimi Sol童装从小穿到大,开口闭口都是:
「人家我把拔暑假带我去美国迪士尼,全世界最大的哟!」
「我也有去啊,我们还住在迪士尼饭店。」
我什幺话都没说,因为我只有去外婆家,在稻田旁的小空地走一走。
「我把拔说如果这次比赛第一名,就会带我去日本挑玩具。」某个穿着棉质高级碎花洋装的粉红妹娇滴滴地说。
哼,我在心里告诉小千金:「喔呵呵呵,到时候我很愿意替妳去日本选礼物。」
那是校内比赛,加上音乐班的全部学生,总共也有六七十个小孩报名。我呢,不像其他少爷小姐一样盛装打扮,又是西装领带又是雪纺蓬蓬裙,我穿着制服衬衫和深蓝色制服裙,头髮梳得整齐,不若那些千金们全都给美容院妆点完美。
礼貌地敬了礼,稳稳地坐在座椅上,双手摆在钢琴键盘,接着贝多芬的《给爱丽丝》被我演奏得淋漓尽致,曲终,敬礼,下台,等了数分钟,第一名到手。
粉红妹哭得悽惨,因为她的日本玩具梦没了,死死瞪着我手上的第一名奖状,但就算我弃权,她也不会是第一名--毕竟她只有第四。
事实上,我比较想哭,我第一名了也没有日本玩具游,但粉红妹隔了一个礼拜提了一袋糖果来到班上:「因为我第四名,所以我把拔到德国帮我买了软糖,请大家吃哟!」
我翻翻白眼,告诉我自己,以后本小姐要用自己赚的钱自己去买一大箱糖果回来。
那时我小学三年级,而也就这样一路第一名到了毕业。
国中以第一名考进市区明星学校的音乐班,少爷千金同学进化了,不再去迪士尼,取而代之的是欧洲贵族之旅、听音乐会、买一大堆没什幺用的奢侈品,一堆烧钱的把戏。
「我们家都有司机接送呢,加长型的礼车,劳斯莱斯的呢。」接近放学时刻,三八做作小姐一边炫耀、一边抚摸着手上的LV小钱包,「妳们有谁要搭便车吗?不过有人数限制的。」
「加长型?我要搭,不然我叫我爸不要来接我了。」当妳爸是妳司机?
「好好喔,我刚好跟妳顺路耶!」连校门口的警卫都知道妳家跟三八做作小姐家是反方向。
三八做作小姐非常满意受到大家的爱戴,看我是唯一没露出羡慕眼神的同学,主动笑着问我:「路庭,妳要不要一起搭?」
我亲切地笑了笑,「不用啊,我也有司机,车还比妳家的长。」
众人一脸惊讶,是怎样,瞧不起平常没炫耀过的平凡妹啊?
「真的啊,什幺车?我家是劳斯莱斯的。」三八做作小姐骄傲的表情我看了就火大。有必要一直强调劳斯莱斯幺,就算是私人小飞机,也不是妳赚钱买的啊!
各位女孩好奇地看着我,钟声响了,我提起书包和小提琴,开了教室门,转头对她们露出勾人的笑容,说着:
「捷运。有人要跟我搭吗?要来几个都可以。」
司机,有啊;长度,长啊;偶尔还会有警察上车维护我的安全。
从此以后那帮公主再也没跟我说过话,反倒是一些平凡、靠实力考上音乐班的女孩老爱黏着我。她们是娇滴滴公主帮,那幺我们就是神力女神帮,我还是帮主呢,女神中的女神。
我告诉我自己,以后我要用我自己赚的钱买台和优雅的我顶相配的车,我也不用请司机,我的开车技术绝对会比司机好。
因为常比赛,替学校赢了名声,再加上刚升国二便考上美国音乐学院,我有一间专属的练习室,隔音极佳,公主帮看得好生羡慕啊,并且也终于知道谁才是女王,和我们神力女神帮相比,她们根本只是女僕。
「路庭,出国唸书花很多钱耶,妳家能负担吗?都要坐捷运上学了......」三八做作小姐一直对捷运事件耿耿于怀,有事没事都爱拿来嘴砲一下,但她也不敢明讲,总是笑瞇瞇地奚落我,毕竟她该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同学,妳真好,」我笑得比她更灿烂、更有自信,「但是不用妳操心,因为分数太高了,美国那边有给我奖学金,学校这边也有,所以我在那边衣食无缺,到时候还有机会请个司机,还要麻烦妳帮我介绍了。」
她气红了脸,她那群小跟班又是安抚又是瞪我,却没一个敢出声。
唉,女王不计女僕过,我就当这都是羡慕与忌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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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优班的教室区真的很安静,明明是下课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但我没有看到邱晨,我不敢开口寻问,因为空气寂静得可怕。
我想起小时后被关在家中练琴,外头阳光明媚,还有奼紫嫣红的花儿,我却只能面对黑白的琴谱,我想不起我曾几何时疯狂地大笑或玩乐,在脑海中翻搅、在相簿里徘徊,都是优雅、文静的我的笑脸。
那刻宁静,我真想破坏。
「找我吗?」
乍然出现的声音,我顿时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