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年徐徐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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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

    「你们分手了?」邱晨坐在我对面,隔着餐馆的小方桌问。

    太过开门见山的方式让我差点儿没呛到口水,不过这直来直往的对谈其实是很惬意的,特别自在。

    「对啊。」

    「当真?」

    「再真实不过。」我一派轻鬆的态度,难怪他怀疑我在开玩笑,「而且是我提的。」

    他挑眉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接着,他静静地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柠檬水又放下,依然是沉默地望着我。

    「好啦,我有一点点难过。」我说。

    他以树懒移动的速率点了头。

    「一点。」   他再点,又浪费了五秒。

    「一些。」我深深吸了口气,「好好好,我是蛮难过的。」

    他这才点头,「早说嘛,浪费了四十秒。」

    我冷哼。

    「我觉得我难过的是,即使是分手了的现在,这两年我还是没有爱上他,最多最多也只是喜欢和依赖。」

    「你们分手的结果是?」

    我顿了半拍才听懂他的意思,「结果是好的啊,有点离奇的收尾方式就是了。」

    「他好可怜。」

    「喂!」

    「妳为什幺没爱上他还要跟他在一起?」邱晨一脸鄙视和责备地看着我,「妳坏透了」这四个字浮在他脸上,在我面前放大,我不由地瑟缩了。

    「还不是你,你说你跟那个谁啊,田什幺的在一起,太让人生气了啊,所以我就答应他了。」

    「这两者没有直接关係吧?」

    「哪里没关係?」

    「那妳说是什幺关係?」

    他一问,我一时语塞,「……就是有关係!」

    「好,好的,有关係的。」他说,那敷衍的样子特别令人生气,标準用来应付无理取闹者的态度,但我并没有无理取闹啊,他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对待我。

    「你不要敷衍,我是认真的说有关係。」

    「我也是认真地告诉妳妳说的对。」

    我翻了白眼,他依然是微笑,很讨人厌的那种微笑。

    「妳什幺时候回纽约?」他轻描淡写地问。

    「你不要转移话题……」

    「这个话题不是结束了吗?我都承认妳说的对了,妳还想继续探讨?」他微微地拧眉。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皱眉,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如此,他连遇到困难的逻辑题目都未曾如此,毕竟「遇到」的本身就是个困难点。

    「好啦,最后一场音乐会是这礼拜天,我想比预订时间早一点,所以我下礼拜就会回去了。」

    「干幺提早?」

    「干幺不提早?我待在这里也没事做啊,还不如回去练琴。」

    「我带妳去晃晃啊。」

    我看着他,我说:「先生,你有女朋友的呢。」

    他低下头,迴避我的眼神。

    我耸肩,并不再表示任何想法。

    餐点上桌了,服务生帮我们的玻璃杯加了水,餐厅灯光照着玻璃杯反射,特别灿烂夺目。

    他转了话题,转到他最近研究的科学议题,他依然在跟牛顿作伴,就跟以前一样。

    我们的生活是没有特别的变化,仍然和三年前一般,说到底,就是单纯地唸书,或练琴。

    音符和数字,也是很有缘分的,一直。

    「我送妳。」走出餐馆,邱晨对我说。

    我看着他三秒之后,我踢着地上的小石头,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好。」

    上了他的车之后,他又问:「妳需要人载妳去机场吗?」

    需要。

    这是废话幺。

    但是我在思考该回答什幺。

    他挑眉看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妳需要,就是这样。」

    「欸……」

    「因为我载比较方便。」

    「……好吧。」

    我玩弄手里的卫生纸,我的一举一动完全被邱晨解读得清清楚楚,狄夕都没有这幺了解我。

    「妳才十七岁,不是二十七,搭车这种事还是不要自己,我载不是方便又安全吗?」他说。

    天啊,我都快忘了自己十七岁了。

    独立的三年里,也许我已经成长到连二十七都不止,已经五十七了,再过八年我就可以享受老人优惠了呢。

    但是在邱晨面前,我又会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停留在十五岁的青春漩涡之中,还是一样青涩,一样稚嫩。

    「你确定你就比较安全吗?」

    「妳说呢?」

    「真安全呢,对吧。」

    他微笑,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亲爱的,妳跟狄夕分手啦?」

    Ashley打电话来,我刚好走进饭店大厅。

    「对啊。」我爽快地回答,一边按下电梯按钮。

    「为什幺分啊?而且,狄夕居然愿意跟妳分?」她的尖叫声真的吓人,我看着电梯门反射的自己,淡淡地皱了眉,也轻轻地笑了。

    「这有点长,我回去再告诉妳。我最慢下礼拜三就会回去了。」

    「什幺?怎幺提早这幺多啊?妳不是说妳有朋友在那里吗?」

    「妳问题真的很多耶,我要进电梯了,掰掰。」

    「喂……」

    电梯门开了,虚像的我被分隔成两半,我跟着切断通话。

    Ashley都知道了,那幺,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吧。

    真令人恐惧呢。

    我感受着电梯缓缓地上升,思考邱晨提到的牛顿和重力,这幺艰深的问题,我还来不及琢磨,电梯门就再次打开了。

    是我要到的楼层。

    开了房间门,我顿时有个很深很深的疲惫感。

    这是音乐会结束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内未曾涌现的感觉。

    我觉得,我想回的不是纽约,而是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