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年徐徐

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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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台湾之后的第一次约,是和邱晨来到我们的母校。

    天气难得放晴,今天的天空很蓝,几片白云点缀,莫名可爱。校门围墙内的鸡蛋花开了满树,白色的花瓣包围着晕染开的黄色,过份俏皮。

    我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抵达校门口,发现邱晨穿着合身的衬衫及长裤,已经站在那儿等我。

    「每次都是你等我。」就连前几天在机场也是,他都会悠闲地坐着或站在那个点,等我。

    「对,我等得很辛苦。」

    我没多想,笑着说:「好啦,谢啰。」

    我们拿着以前的学生证给警卫确认身份,他看着证件又看向我,接着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我说:「妳是梁路庭嘛!我女儿超喜欢听妳弹琴呢!妳去美国之后她才上国中,这让她失望到不行。」

    邱晨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分明是嘲笑。

    「谢谢,警卫大叔你这几年也都没什幺变耶!一样很年轻。」我说,拉着邱晨叫他别动。

    「妳才是越来越漂亮咧……」

    我微微一笑,不忍心打断他对我的称讚。

    「大叔,请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邱晨说,硬生生打破我虚荣的梦。

    「喔,可以可以。」他赶紧点头并递给我们校友证让我们通行,邱晨露出笑容,逕自往里面走。跟在他后面的我不忘优雅地对警卫点头微笑,他也兴奋地朝我挥手。

    「哇!妳就是梁路庭嘛!」走在阶梯上,邱晨突然说。

    「对,谢谢,我就是梁路庭,谢谢。」我顺着他的话接,像是女王出巡那样频频朝两旁挥手致意。

    他用轻笑取代回答,继续往上走。

    我们走过穿堂的学生美术作品展览,邱晨没什幺艺术细胞,这些图画和雕塑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往楼梯準备上楼。

    「你走那幺快干幺?」我站在一个陶土捏的平台式小钢琴前叫他,他已经离我十步远,刚要跨上第一阶台阶。

    他回头看着我,蓦然发笑,「可能我的腿比较长吧。」

    「白癡。」我说,「你看这架钢琴好可爱。」

    相比其他作品有漂亮的色彩,红的、绿的、黄的,这架小钢琴用的是陶土最纯朴的原色,加上烤过之后的光泽,也是单纯得耀眼。

    这位学生的手艺很精巧,他用雕刻刀整齐刻出的钢琴键盘和顶盖底下的琴弦,支撑桿也準确坚强地撑着顶盖,就连踏板都没有忽略,笔直地安装在钢琴底下。

    他完全展现了平台式钢琴的美。

    另一个和其他作品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没有署名。

    所有作品下都压着一张纸卡,上头会写自己的班级和座号、姓名、作品名称以及指导老师,唯独这架钢琴下什幺都没有。

    「咦,这是我做的啊。」邱晨站在我背后,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一转身却面对着他的锁骨,我更吓了一跳。

    「怎幺可能,你都毕业多久了啊?」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他表情认真,但我依然是怀疑的,毕竟这个人,开玩笑都格外认真。

    「真的,下面有我的签名。」说罢,他一手抓起钢琴翻到底部,我愣了一下,大概只有作者本人敢这幺明目张胆地拿起作品吧,我开始有点相信他。

    「妳看,『bsp;  』。」他指给我看,钢琴底下的确有个用牙籤之类的小工具刻的一行字母。

    我呆了好久才说:「你做的?」

    他点头,神情特别得意:「对啊,学测考完、弄完那堆申请之后太无聊了,这架钢琴我做了两个月。那时候班上还有人要考指考,他们嫌我嚣张,所以我整天都在美术教室做,偶尔看个书……干幺的。」

    「你美术有这幺强?」

    「刚好而已,不过很多部分我也是重做好几次。」他说,「我都捡美术班用剩的土耶。而且我本来想上色的,不过我太懒了,光是捏完就快崩溃,所以最后就直接拿去烤。」

    我看着钢琴,又看着他,到底是怎幺了,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科学魔人、数学天才的阶段,怎幺有一天,他居然身兼美术小王子?

    「那、怎幺会展出啊?你又不是学生了。」

    「可能是美术老师在教室找到的吧,因为我毕业之后好像忘了拿走,而且我后来出国也忘了这件事。他大概是觉得反正也是学生的作品,都可以拿出来展。」

    现在的我非常地傻眼,非常。

    「妳很喜欢喔?」他挑眉。

    我用力点头。

    「那就送妳啊。」他说。

    我又一愣:「可以喔?」这是展览品耶!

    「为什幺不可以,这是我做的啊。」他把钢琴递给我,再偷偷移动其他作品填补钢琴被拿走的空位。

    「我总不能这样拿回家吧?」

    「那我们去美术教室找个盒子嘛。」他说,「拿好,这架钢琴有我高三考完后的回忆。」

    我还没来得及颔首,他已经拉着我走往楼梯。

    我们从艺能教室区走,如果没有班级有外堂课,这里一直都是全校上课时间时最安静的区域,包括我以前的琴房也在这里。美术教室没有人在上课,我们推开门后直接走进去。

    邱晨走到教室后面的柜子翻找,替我找了个小纸盒,他又拿了几张过期的报纸垫在盒子里面,还有泡绵纸,保护得很彻底。

    「好了。」

    「嗯。」我接过纸盒子,又说:「谢啦。」

    「不客气。」他说,「待会要不要请我吃饭?」

    抱着这架钢琴,我只能无奈地答应:「不要太贵,姐姐我穷。」

    「妳有脸说妳穷?」他说。

    「而且是漂亮的脸。」我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我愿意替他补充。

    他笑了,和那架钢琴一样,散发光芒,是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