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把后花园的事情大喇喇嚷了出来。她在魏泓图面前是做惯了这无脑口直的模样的,如今正好心中每个头绪,索性竹筒倒豆子,说个干净。
钱多多声音不小,旁边的岭南王最先听到,他站起身,面色有些沉沉地问道:“素裳怎么了。今日这样的场合,可不该拿乔娇气。我且同皇侄你去看看。”
岭南王站起身,花清越也就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他拱手朝钱多多行礼道:“多谢侧妃娘娘告知,臣也同去看看。”
魏泓图愈发探究地看向钱多多。他今日并没有专门设下什么宴上的局。若说有所图谋,也就是借这宴试探赴宴朝臣和他皇叔岭南王的想法了。
如今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意外,到底是他的皇妃们擅作主张,还是真的意外?
宴席之上,本就只有魏泓图、白月戈、钱多多,最多还有一个荀素裳算是主人。如今这四人都要离席,宴中的官员便纷纷携家眷起身请辞。
魏泓图有些犹豫,却又下不了决心挽留。一来他与白月戈这个正妃都不在,即便留着钱多多一个侧妃独自待客,也是有些不太尊重人。宴中这些官员,可还有些是他想要拉拢过来的。
二来荀素裳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魏泓图真是完全不知。他也担心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样的话,还是留下的人越少越好尽快处理。
拱了拱手,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魏泓图便还是宴会提前散了。
揣着一颗不上不下的心,魏泓图脚步匆匆地与岭南王、花清越、钱多多一同到了后花园。
花园回廊处的几个丫鬟依然站在原处。
魏泓图当面就问:“到底是什么回事?荀主子和花夫人怎么样?”
丫鬟们得过白月戈的嘱咐,便行了礼就把背好的说辞讲出来:“回禀殿下,荀主子吩咐奴婢们不必跟过去服侍,奴婢们便也瞧得不甚分明。由始至终,整个院子里都只有荀主子和花夫人两人。”
这叫什么话。魏泓图皱了下眉,便继续往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里,苏陌素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坐姿,而她旁边的荀素裳的位置,却是只有一团模糊的矮矮的黑影,似乎是有人趴在了石桌之上。
白月戈是亲眼瞧着因为自己刻意碰撞了一下,苏陌素不能再暗中使力,荀素裳的身子就滑了下去,直接这样趴在了桌子上。
人应该是已经断气了。即便没有,也是快了。
白月戈的心跳得飞快,望向正阔步走来的魏泓图。
她的视线透过高大的魏泓图,看到了他身后的岭南王、花清越和钱多多。
没有其他官员跟过来看热闹,不过岭南王都来了,这可一人抵得过数人。
白月戈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面上悲戚不已地往荀素裳身上扑去:“素裳妹妹,你怎么样?素裳妹妹!”
魏泓图都来不得去看荀素裳就迎面直问自己的正妃:“月戈,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月戈抬起头,泪光盈盈地看了眼苏陌素,欲言又止。
“快说啊,你快说啊!”魏泓图催促道。
白月戈这才开口:“其实先前陌素寻我并不是品茶。皇叔在此,侄媳妇不敢隐瞒。你那儿媳杜微风与陌素是旧识,因为她二人一直有隙,陌素便托我寻素裳过来。本是想通过素裳……”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污水
“陌素说是想通过素裳,与皇叔那边解释一番……”白月戈一边说话,一边把荀素裳往自己怀里带,她想听听荀素裳的心脉是不是完全断了。
虽然不懂医术,但听个心脉总还是不难。感觉到怀中的荀素裳似乎已经了无气息,白月戈顿时心中一喜,她继续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刚这一过来,素裳妹妹就这样了。”
“殿下,臣略懂医术,不如让臣替荀主子把个脉?”花清越上前拱手说道。
白月戈微微松开荀素裳的身子,她知道花清越医术好,可怎么也不认为对方能起死回生。
“夫君。”苏陌素也是上前一步。
白月戈眼角余光轻瞥苏陌素,只当她是要跟花清越求助了。
“荀主子并没有其他事情,只不过是我发现这园子里有些东西可能对她身子造成不好的影响,便按照夫君你曾经教过的,暂时让荀主子闭气过去了。”苏陌素说道。
她的话才落音,白月戈就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训斥起来:“荒谬!真是荒谬!即便人能短时间闭气,也闭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从我到这院子开始,素裳妹妹就是闭着眼睛的,更别说你们已经过来这样长一段时间了。”
“陌素,你与素裳妹妹谈话有些不妥,好好再说就是了,何必对她痛下杀手。”白月戈说话的时候,又在探了一次荀素裳的脉搏,确定对方已经脉息全无了。
苏陌素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蹲下身去扶荀素裳的身子。她一个人动作间,还回头同钱多多说道:“侧妃娘娘帮我一把,让荀主子先这样趴着,方便我夫君施针。”
白月戈见苏陌素这样嘴硬,顿时有些发恼。她架起荀素裳,便将对方的身子扶回了石凳之上。因为荀素裳整个身子已经软了下去,白月戈就让她顺势趴在了桌子上。
花清越望向魏泓图,在得了对方的点头后,便上前探向荀素裳的脉搏。
“夫人,你是用的银针封息?”花清越问道。
苏陌素点头答道:“是的,夫君你只要用你教我的办法,去刺荀主子那几个穴道,她便能醒过来了。只不过如今院子中的那隐患我无能去除,荀主子最好还是回房施针。”
“你口口声声说这院子里有问题,那为何我们其他人都能好好站在这里?”白月戈挑眉看向苏陌素。
苏陌素面无畏色,坦然回望过去:“那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穿墨池香熏过的衣服。墨池香虽然闻起来清新淡雅,与女子胭脂气味并无二样,但却不可与夹桃花一同闻入鼻中。若是两种气味混杂入鼻,不要一炷香时间,人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白月戈根本没有对荀素裳用过什么墨池香,她听到苏陌素这样说,便理直气壮地呵斥道:“一派胡言!什么墨池香,我根本没有听说过。”
她冷笑之后,又看向苏陌素,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达心底的怜悯:“陌素,我知道,你对于上次替皇叔鉴参之事心有怨言。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把这些事情报复在素裳身上。且不说我们往日的情分,就说素裳这个人,她就是无辜的。可没有得罪过你。”
魏泓图今日邀约花清越,想的就是不论花清越在宴上如何做,都要流出花清越与岭南王同时出现,二皇子之事是花清越有意为之的传言来。
但白月戈却不止算计如此。花清越身上的污水要泼,可她也不会让这对夫妇在岭南王面前得到半点好处。苏陌素他们是帮了岭南王又如何,他们当时不是有意为之的,这种无意为之就要定义为心不甘情不愿。
她白月戈可不像钱多多、荀素裳这样的下贱出身,是沾上的皇家名声。她也是堂堂正正、真真切切的皇室血脉。作为白国的公主,白月戈深切地明白来自皇族骨子里的那种蔑视他人。岭南王岂能忍受这种侮辱?
果然,白月戈看到岭南王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苏陌素身上。
“先带素裳离开此地施针吧。”岭南王同魏泓图说道。不论他是否相信苏陌素对于中毒之论的猜测,他都是护着荀素裳的。
魏泓图也听出了他皇叔口中的轻重缓急,当即阔步向前,亲自横抱起荀素裳,带她去房间的塌上。
将荀素裳轻放在塌上之后,众人便都退后了几步,让出一个位置给花清越施针。
花清越从袖中取出一个墨色小布包,那布包平展开来,就是一套银针。
只见他将银针插入荀素裳几处穴道,面色沉稳,手法娴熟。
白月戈皱眉看向苏陌素,话语中颇有些质疑的意思:“原来花大人的银针就放在袖中,也不知道是无时无刻都随身携带呢,还是单这次赴宴才带过来?”
这个问题显然就是一个陷阱。
若是苏陌素回答是无时无刻携带,那就可引申到上朝之时。银针虽小,也算利器,面圣带此等物件,那可是大罪。终究花清越可不是一个太医身份。
若是苏陌素回答是单这次赴宴才带过来,那其中意思就更值得推敲了。且不说带银针赴宴是存了恶意与否,单说先前苏陌素那番园中有毒的说辞就让人要起疑了。
白月戈目光定定,盯死在苏陌素身上。方才看这夫妻二人都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随着过来施针,白月戈便也开始动摇,是否荀素裳会真的醒过来。
真要醒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给荀素裳下的毒,荀素裳自己可不知道。苏陌素方才的指证也全然不是那样毒。若荀素裳真醒了,她便要让苏陌素当贼喊捉贼的人。
迎着白月戈的视线,苏陌素答道:“我夫君不是太医,只是略懂些医术,岂能银针不离身。”
这是认了这次赴宴带银针了。
白月戈正要发作,却听到有嘤咛声传来。
魏泓图惊喜地上前一步,将荀素裳拥入怀中:“素裳,你醒了。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这满脸的关切和眼中的情意有几分真假是不知道,但至少言辞切切,一副颇为看重荀素裳的模样。
迎着这自家夫君的热切目光,荀素裳面色微红,有些羞涩地低头答道:“无事,妾身只是先前觉得有些犯困,就小睡了一会。怎么……”
荀素裳低头的时候,才看到这地上的靴影。房中此时显然不止她和大皇子魏泓图两人。
抬起头看到这满屋的人,荀素裳面色诧异:“怎么了,是素裳方才发生了什么吗?”
钱多多上前一步,带着她独有的叽叽喳喳语气,快速地问道:“素裳妹妹,你方才不是睡着了,是晕了。白姐姐说你是出事了,被花夫人弄晕的。花夫人却说是担心你中毒,特意让你闭过气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月戈带着满脸的疑惑,望向荀素裳。
她方才已经瞧出了端倪。白月戈是真切准备了陷阱在给苏陌素跳,而苏陌素却似乎也已准备好了反击。无论如何,她钱多多可卷不进去。
既然不卷她进去,她就应该保持她一贯无脑口直的模样,大喇喇地帮她们把话捅破。
魏泓图听钱多多这样问,便也低头握住荀素裳的手,颇为柔情地问道:“你与花夫人见面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如今也无外人,素裳你且细细说来。”
荀素裳抬头看眼苏陌素,又看了眼正妃白月戈。她一双眼睛里除了疑惑就没有其他东西。
“首先是正妃娘娘说花夫人邀我品茶,我便与花夫人离席来园子里。刚到园子里,花夫人就说我身上有些奇怪的香味,会和那里的花香有些相冲,让我坐远一些。”
“可园子里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坐,我便还是坐在石桌面前同花夫人说话。没说几句话后,我就感觉头越来越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荀素裳说完以后,先望向大皇子魏泓图。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殿下,素裳记得的就这样,半句话也没敢隐瞒。”
魏泓图见这新入门的小侍妾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忙抚慰她:“我没有疑你。还有,你也是我夫人,同你两位姐姐般,叫我夫君就好。”
魏泓图这句话显然是在抬高荀素裳的身份。她入皇子府可是担的侍妾身份,这侍妾岂能和白月戈的大皇子正妃、钱多多的大皇子侧妃身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