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苏陌素想要抬起头,却被花清越压住了。
她忍着眼泪,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不去,我就在平城等你回来。”
“我说了,只是归期长了一些。到时候,我会来找你。还有,你去边关,就不要隐藏容貌了。在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你,你就开开心心、完完整整用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容貌生活吧。”花清越轻轻抚摸着苏陌素的头发,他突然对去京城有些心生退意,可他不能不去。
血海深仇,灭门之冤,他若是不去,如何对得起黄泉下的父母家人?
“你知道我隐藏了容貌?”苏陌素问出这句话后却又觉得自己好笑。既然花清心擅长易容,这次花清越又要以大皇子亲兵身份入京,肯定他也是懂得易容的。连易容之术都会,自己这小小的遮掩之术,他如何瞧看不破。
“你不想看看我真正的模样吗?”苏陌素又觉得有些伤心。她不怨他这么晚才坦诚身份,她只担心他再也回不来。
“等我回来了再看。”花清越答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担心他越留、越看,越是不舍。
明面上建立了剿匪功绩,实际上是查处了逃兵的大皇子在平城留了几日后,便决定回京。
在回京前,作为平城知府的花清越当然要设宴送别大皇子和其家眷。
设宴的地点就在平城府邸后院。
魏泓图坐在主位之上,一脸地意气奋发。他对花清越笑道:“清越你真是太客气了。此番在平城,多亏了有你辅佐,我才能建下如此大功。”
花清越拱手答道:“殿下太谦虚了。这次的成功全赖于殿下的部署和领导,下官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忙。”
感觉到花清越比在京城时多了一分的谦卑之意,大皇子甚是得意。他伸手拍了拍花清越的肩膀,十分宽容地说道:“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这里回京,我会找机会同父皇提的。你若是能回京帮我,我也会很高兴。”
苏陌素望向座上的花清越,他敛了眉眼间的傲气,同魏泓图说道:“是,下官会尽力。”
一句尽力而不是全力,多少让如今自认为太子位胜券在握的魏泓图有些失望。但是花清越这样说,却更加体现了内心的真正诚意。魏泓图很清楚,花清越是不折不扣的四皇子党。如今这个四皇子党也不敢明目张胆反对自己,就证明他们都在看清楚形势。
想通了这一点的魏泓图大笑起来,又继续同花清越畅快饮起酒来。
今日的宴会,并没有其他的官员内眷来参加。苏陌素需要陪同的,也就只有白月戈、钱多多和荀素裳三个。
白月戈是已经撕破脸皮地与苏陌素不和,苏陌素对她没有什么奉承的话,她也懒得同苏陌素说话。
钱多多和荀素裳两个则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待在白月戈面前。
看着正主动替白月戈布菜的荀素裳,苏陌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在麓山书院时,荀素裳那若有所话的眼神,让苏陌素不禁浮想联翩。
男子们那边还有些杯筹交错,女眷们则出乎异常的安静。钱多多终还是有些坐不住,她端起酒杯同苏陌素说道:“花夫人,这次来平城十分匆忙,都没能好好领略平城风光。下次你可要尽地主之谊。”
“自然如此。其实对平城我也不是十分熟悉。”苏陌素答道。
白月戈冷瞥了钱多多和苏陌素一眼,心中对钱多多的铜臭鄙夷更甚。真是不会说话,没听到那厢为了返京,花清越都对大皇子低头了吗?钱多多还说什么下次来平城,不就是咒花清越和苏陌素离不开平城吗?
“只不过平城有一处,我想侧妃娘娘一定十分喜欢。”苏陌素望着钱多多,十分诚挚地介绍道,“在平城有一处高地,能远远见到石头村。”
听到自己的家乡,钱多多的神色当即就飞扬起来,她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喜悦,问苏陌素道:“真的?我真想去看看。”
“来日方长,我敬侧妃娘娘一杯。”苏陌素端起酒杯同钱多多说道。
似乎是为了彰显诚意,苏陌素还特意占了起来。见苏陌素站起,钱多多也很给面子的站起来。两人共碰了一下杯盏,这才坐下。
坐下的时候,苏陌素无意踩到了钱多多的裙子,钱多多的身子往旁一个踉跄。
几乎是电闪雷鸣间,苏陌素把本倒向自己这边的钱多多往白月戈那边推了一下。而白月戈则迅速拉住在自己面前布菜的荀素裳挡住了。
“啊!”荀素裳发出一声惊呼。
魏泓图和花清越都一齐看过来。
“素裳,你怎么了?”魏泓图见自己的妾氏有些脸色发白地退到角落,问道。
苏陌素起身主动告罪:“是妾身的错。妾身不慎撞到侧妃娘娘,侧妃娘娘脚步不稳才撞到荀主子的。”
荀素裳望一眼钱多多,朝魏泓图答道:“妾没事。妾只是衣服脏了。”
“我领荀主子去换一身。”苏陌素答道。
听荀素裳和苏陌素这样说,魏泓图便收回目光,朝花清越笑道:“女人间事情多,我们不必理会她们。”
花清越应了一声,目光却望向苏陌素。
只见苏陌素十分歉意地看着荀素裳被弄脏的地方,执意让荀素裳同自己去换衣裳。
荀素裳则怯怯望了一眼白月戈。
“去吧。”白月戈冷淡地摆了摆手。
在苏陌素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白月戈压低声音,讽刺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如何?想让我丢脸,不自量力!”
苏陌素脚步略顿了一下,复又加快,迅速与荀素裳一起走开了宴厅之中。
苏陌素直接领荀素裳去的自己房间,她将衣柜打开,捧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出来,说道:“荀主子,这是我没穿过的新衣,希望你不要嫌弃。”
荀素裳摆摆手,答道:“无事。”
尽管嘴里说着无事,但荀素裳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
“荀主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坐下来休息一下吧?”苏陌素试探着将手伸到荀素裳的手腕之处。
☆、第四百零一章 姐妹
“我、我没事。”荀素裳迅速将手腕抽了回来。
苏陌素若有所思地看向荀素裳。半晌之后,她才继续问道:“不知道我离京之时,送荀主子的东西可还有用?”
荀素裳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她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腹,又很快挪开,说道:“尚还用着的。有成果了必当感谢花夫人。”
苏陌素从荀素裳的反应中已经猜到了她要的结果。她将拿出的衣裳抖开,替荀素裳搭在屏风之上,说道:“还请荀主子更衣吧,以免让大皇子妃等久了。”
荀素裳点点头,便走到了屏风后面去。
听着悉悉索索的穿衣身,苏陌素又开口说道:“荀主子,我看你最近脸色过白了些,在配饰上还是不要用翡翠玉器这类为好。”
正在换衣服的荀素裳听到苏陌素这句话,下意识就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她如今揣着一个秘密,生怕人家对她这秘密有什么不利。听苏陌素这样提醒,荀素裳当即有些草木皆兵地问道:“可是有什么阴阳忌讳之说?”
苏陌素笑起来,答道:“荀主子想多了,我又不通歧黄之术,哪里会相面断命。只不过,书院那日的事情,荀主子不也在场吗?有些东西加到玉佩之上,很难被人看出来。”
只听脚步声传来,苏陌素抬头,却是荀素裳已经走了出来。
手上的镯子、腰间的玉佩,荀素裳都褪了下来,放到苏陌素面前,说道:“还请花夫人替我谨慎看看。”
荀素裳这些举动已经充分证明了苏陌素内心的猜测了。只不过她这般运作,冒着白月戈当场发作脾气的危险将荀素裳请到自己房间,目的并不仅仅是确认事情。
苏陌素撇了一眼玉器,手却没有去碰触,她说道:“荀主子也不要草木皆兵了。只不过玉器这东西,颜色十分难以辨认。纵使日积月累发生了些改变,也难以让人起疑。所以我才提醒荀主子你,警醒着些。”
“有时候,明明是同一块玉石出来的玉器,却有了两个颜色。谁又能知道是哪个的出了问题呢。”苏陌素话只说到这里,她扬目看了一眼荀素裳。
荀素裳喊岭南王姨父,她是岭南王妃的外甥女。而杜微风在外的敌人是她苏陌素,在岭南王府的敌人,则谁都知道是岭南王妃。
只见荀素裳咬着下唇,眼神中有瞬间被点燃的恨意。显然,她已经想到了怀疑的对象。
看着桌上的玉佩犹豫了再三,荀素裳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那日麓山书院,花大人当众验玉,是否也是在向我示好?”
荀素裳没有说是向大皇子示好,而是直接说的向她示好。可见在荀素裳内心之中,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和大皇子同样的地位了。或者说,她有把握让自己到同样的地位。
苏陌素目光灼灼地望着荀素裳答道:“确实如此。就如同当日在大皇子府,我与荀主子你初次见面所为一样。择定一个人就要一直相信她,我与夫君都很相信荀主子。希望你也能记得我们的诚意。”
荀素裳打开门便准备离去,她回过头看见苏陌素桌上那堆玉器,又转过身将那些玉器尽数扫到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
“我会记得你。”荀素裳说道。
苏陌素垂目望了眼地上碎开的玉器,又重新跟上荀素裳。
回到宴会之中时,两人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苏陌素依旧是待客十分不热诚的知府夫人,荀素裳则是那个在大皇子正妃和侧妃面前都怯怯的小妾室。
宴会上的酒席已经不知道过了几旬,魏泓图站起身来,领着白月戈三人准备离去。花清越站在苏陌素旁边,与她一同送别客人。
月光之下,大皇子的车驾渐渐走远。花清越回过头,看向面前的苏陌素:“夫人,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为夫还去书房有点事情。”
苏陌素神色有些忧伤地看着面前这个花清越,说道:“你可有办法同他传句话,我知道大皇子府一个最新情况了。”
“他?”花清越有些讶然地望向苏陌素。
苏陌素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收回,垂着眉目说道:“皇上要当皇祖父了。你告诉他,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帮助。”
花清越,实际上是花清心,她皱了下眉,有些不悦地问道:“你如何看出我的马脚来的,是哪里还不够周全?”
苏陌素的视线盯在地上的马车辕痕迹上,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回答花清心:“你没有什么不周全的,也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只不过,我与他是夫妻,怎么也不会认错对方。”
听到苏陌素这句话,花清心脸上的不悦和思虑都散去了一些。她点点头,允诺了苏陌素的话,便转身阔步回了书房。
“即是如此,我也无需在你面前掩饰。你说的话,我会同他送消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