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虫的撞击反而轻了下来，施宣清神色凝重地朝楼上望去，果然之后响起了频繁的撞击之声，夹杂着人类绝望的惨叫。
她朝前走了一步，就被身后一只手牢牢地拦住，施宣清抓住对方的手腕一翻，同时身体朝着左边跃去，想要避过隋玉，却没想到对方整个人缠了上来，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
“你想去做什么？”隋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暖意。
“救他们。”施宣清转过头，却发现隋玉的眼中带着一股了然的怒气，她有些不解，这人为什么生气？她疑惑地看着隋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
“听着宣清，现在这世道已经不同了，你明白吗？”
施宣清感受着手臂上的力度，以及隋玉那郑重的表情，沉默不语。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你可以救多少人？”
她一怔，虽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但心中还是有着不服气，如果只是帮助她所能见到人群，那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隋玉继续说：“只是一群狗而已，便逼得我们弃车躲在了这房子中，一群虫子便逼得我们收声静默，呵，我操！在以前这话要是被道上的人知道，我隋爷连几头狗都弄不死，只怕连牙都笑掉了。”
听完这话，施宣清觉得脑袋中有些乱，她的目光从大家的面上扫过，朱丹丹痛苦而隐忍，赵涵担忧而绝望，她们都在为了今后的生活发愁，因为谁都知道不同了，世界末日真的降临了，不是小说电影中虚构的场景，这个世界已经末路，又或者是人类的末路。
“我……”施宣清用手背盖住脸，她从隋玉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不甘，是的，这当然不甘心，就在几天之前，她们凌驾于万物之上，现在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境况反转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想要解救被困的人，想要帮助受伤的人，在她孤苦伶仃的童年，也曾这样接受了其他人的帮助而成长，现在却只能看着人死在眼前却无能无力。
“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了。”施宣清说不出的疲倦，现实永远残酷，“我……不该让大家都陷入危险。”如果真的引来虫子，这屋子的里的人有多少可以活下去呢？至少她会死。
隋玉却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了：“你以为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担心自己的境况，还不是因为你，你……”
施宣清皱着眉，这是因为她？
☆、第二十三章
“因为我？”施宣清不解。
隋玉看着她脸色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觉得心里头那股火气越窜越大，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跟个白痴计较，迟早会被气死……”
施宣清听着隋玉的话皱眉，她怎么会是白痴呢，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大家从小都说她崇明伶俐呢。这黑妞真的更年期？不过说起来她还比对方大了三个月……
又不能伸手把对方的脸扭过来，她无奈的同时，心底倒有些笑意，然而这样轻松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重新转为沉重，她沿着墙壁坐下。
总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手慢了，被灯光吸引的虫子闯入了家中，这是致命的，可这不过才是刚开始，而今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未来是如此黯淡，施宣清情绪低迷，坐在其他人被屠杀的濒死声中，心中就有了几分迷惘，她这样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外面的天色黑得浓稠，就像是一碗粘稠的墨汁，她离开孤儿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纯粹的黑，以往的黑夜中，是夹杂着黄，被灯光渲染之后失去了本质。
月亮出来了，这一瞬地表上就带上了一层银光，光下的事物都显柔和，连映在窗帘布上的虫影都再狰狞，残酷而美丽。
“现在的警察都是这个样子吗？”隋玉的声音带着讥诮，施宣清抬起头，就看见她抱着胸站在面前，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施宣清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她，隋玉弯下腰，眼睛没有任何闪避：“你不行，太嫩了，还是早点脱下那身警服……”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施宣清抓着衣领，一个翻身将人按在了地上。
“施警官？！”赵涵小小叫了一声，但那两人都没有看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隋玉的声音带着股兴奋，施宣清和她离得这么近，胳膊对着胳膊，腿压着腿，仿佛两人就是一个整体，“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实话？”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施宣清扯着隋玉的领子将人拉近，“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全袖手旁观，这无可厚非，但是对于这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眼前，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吗？”
隋玉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带上的薄红，视线发散，施宣清觉得她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看着虚空中不知名的某处，“清清你知道吗，一首曲子会慢慢被唱完，一片叶子会缓缓变得枯黄，那么人心呢？或者见得多了，想的多了，就会穿上铠甲，人也就冷漠了。”
隋玉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当然这些也可能是我推脱的借口，也许我就是天生冷漠吧。”施宣清一愣，看着隋玉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被对方握着的手就像是烫到了，她受惊般地甩开隋玉的手，心慌意乱的同时不禁想，隋玉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现在就差一剂猛料了，隋玉盘算，“你还记得王老四吗？”
王老四，王爷！施宣清猛地攥住隋玉的领口，拉向自己，月光下隋玉的眼睛有着如水的朦胧，她的手颤了颤问：“你知道他的消息？”
隋玉早就预料到她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反而配合着她的动作，当看清她眼中那鲜明的恨意时，心底有些酸，这么深刻的感情，可惜不是为了自己。
“是我知道，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当这一切结束了，我再说。”
“你……！”施宣清看着隋玉脸上那吊儿郎当的表情，又无可奈何，这个人的消息，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但隋玉怎么敢，怎么敢，明明这是她们共同的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砸向了墙上。隋玉见她这样做，心痛的不行，刚想拉过那只手看看，楼梯上便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姐姐，唔，姐姐……”男孩无助的声音还带着稚嫩。
“别管我，啊，跑！”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可迟迟没有脚步声响起，女孩再次大喊，“我叫你跑，跑！听见了没有，到一楼去敲门，不停的敲，现在就跑，跑啊——”
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女孩虚弱的轻吟，“要活下去……”我的老弟。
急促的脚步一乱，楼梯上传来重物滚落的声音。
“他摔倒了。”隋玉的脸上的表情近乎于冷酷，“他不仅会死，还浪费他姐姐为他争取的机会。”
施宣清想站起来，却被隋玉再次抱住：“你听见煽翅的声音了吗？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那种怪物？”那铺天盖地的响动就如毒蛇的信子，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我不拦你，如果你开门，我们可能挡不住汹涌而入飞虫，也许我们会死，现在你选择吧。”
施宣清颤了颤，隋玉的怀抱很暖，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和力度，隋玉确实没有阻拦，但她却迈不出一步。床上的朱丹丹呼吸越来越急促，赵涵捂着耳朵缩在她的身边，鲜明的恐惧，可她们看着的却是自己。
她的力气像是突然没了，脚一软就重新坐了回去，这时候她听见赵涵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她闭上了眼。
“呃，好痛，呜……”小男孩的声音再次传来，隔着一道门显得无比清晰。他很快停止了哭泣，朝着右边那道门去了，不是她们的屋子，施宣清心底不由松了松。门外的男孩应该受了伤，他走的很慢，托着地不断有飞虫围着他噬咬。
过了一会才响起微弱的敲门声，“救……我……救……”
施宣清抱紧自己的身体，双耳上一暖，她如同惊吓般睁开眼睛，隋玉的脸上带着担忧，而眼中却有着某种炙热的感情，竟然让她产生了灼烧般的错觉。
而这样的感情有些熟悉，她曾经在许多人的眼中看见，然后消散，那些人都说过喜欢或者爱她，而隋玉眼中的温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如果这是喜爱，那么隋玉呢？她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慌张地挣扎起来，而隋玉死死地搂着她。
月光是淡淡的白，那么朦胧又那么美，似水般流淌。
门外那男孩的求救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施宣清面上黯淡下来，他这是死了吗，先前的那股慌张被压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唔——”朱丹丹的呼吸愈发急促，赵涵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她这模样感觉有些不对。
“丹丹，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赵涵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却发现手下的肌肤又烫又热，这温度……赵涵的手抖了抖，忽然站起来朝着隋玉她们的方向走去。
屋里微亮，赵涵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旋转，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却没有任何痛觉，来不及细想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噗！”老韩刚被重物撞醒，思绪正迷糊着，肚子骤然就被踩了一脚，整个人差点屎都被踩了出来。
他们惊醒墙角那对黏糊的人，施宣清醒悟过来，挣开抱着自己的手，隋玉虽然遗憾，可也顺着对方的意思放了手。施宣清站起来，她觉得有些说不清的尴尬，额前有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便用手拨开了。
刚才还亲密无间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如同遮掩什么一般，但四周又有着双方心知肚明的暧、昧。
“隋姐，丹丹她……”
“恩？”隋玉随意应了一声，声音中透出一股子志得意满来。哼，施宣清觉得耳朵有些热，撇过了头。
“我觉得……”赵涵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互动，她的心底越来越害怕，“你能带我们去医院吗？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真的没法子了，丹丹她……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不断地在发烧，我却只能在一旁什么都替她做不了，我担心……”
赵涵没有再说下去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对于说出口的话，她心存敬畏，因为它似乎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再美好的事情，有人说了坏话，事情就会变遭，所以她只是盯着隋玉，眼神带着乞求。
施宣清皱眉，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是绝对冲不出去的，隋玉也不会冒这个险。她看着赵涵焦急的面色，和眼中小心翼翼的期盼，心就猛地就有了一种感同身切的悲伤，那么浓烈的感情却也敌不过这生老病死。
隋玉一直注意着施宣清，赵涵的话她虽然听见了，但她并不会去在意。她一贯是自私的，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帮助两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可清清的神色让她犹豫了，那浅浅的悲伤萦绕着施宣清，浅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开，可这悲伤就吹进了隋玉的心中，她想让她开心起来，抚平那眉间的痕迹。
于是隋玉走到窗边，谨慎地挑起窗帘的一角，朝外看去，飞虫群依旧密集让人绝望，它们团团围着房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散去。
这情况十分的糟糕，可她又不忍心让施宣清失望，转过身看向赵涵。
赵涵一直注视着她，见隋玉望了过来立刻激动起来。
“现在外面的情况非常糟，我想这你也清楚，如果出去只怕是九死一生，而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交情。叫我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两个陌生人，如果是你，你会去做吗？”
赵涵一听面色便黯淡了下来，隋玉的话虽然冷漠却是实情，换做是她也不会去做。她呆呆站了一会，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朱丹丹，想要将她背在背上。
“你……你疯了吗，外面……都是那种虫子，你放手！”朱丹丹剧烈挣扎，可惜她没有多少力气，反而将自己折腾地喘不上气。
赵涵没有理会她的动作，固执地将人背起来，准备往外面走。赵涵看起来很吃力，施宣清看着她们心里觉得同情又有些羡慕，心底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帮助她们。虽然这样在别人看起来非常圣母，或者傻，但是她愿意遵从自己的心，她在这两人身上看见了她没有的爱情，执子之手，同生共死。
“啪——”这个时候朱丹丹忽然打了赵涵一巴掌，她没有多少力气，但赵涵却像是傻了一般，无力得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朱丹丹。她们那么安静，施宣清注视了一会，才发现赵涵和朱丹丹都在哭泣，泪水源源不绝，可她们默契地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呵……”老韩面容讽刺，看着这些人的倒霉样，心底舒坦了不少，他就说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扫过施宣清的眼闪过一丝阴毒，还不是把你们抛弃了，活该！
隋玉敲着自己的下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愿意帮助，但不会让对方觉得理所应当，太轻易答应，只会让人产生惯性，这样归本的买卖，不傻的人就不会去做。
她路过老韩时随便把人撂倒了，这动作隋爷可谓是做的遂心应手，老韩眼前一花，接着就摔了个屁股墩，痛的那叫个撕心裂肺。
“别坐着了，都起来，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赵涵猛地抬起头，隋玉抱着胸：“外面那些飞虫应该都是夜行生物，而且被它们这么一搅合，外面围着我们的野狗估计也散了不少，如果等到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