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淡淡回了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呵,有点意思,” 他也不多问,从腰间抽出一条手腕粗的长鞭,上面是火图腾的图案:那把火鞭我见过,是冥界的火刑执行官卢焱的专属刑具,可是卢焱我见过,他身形不算魁梧,皮肤很白皙,全身一股阴郁的气息,与眼前这个角色大相径庭。
但是那火鞭却是独一无二的。
我试探的叫了一声:“你是卢焱?”
他微愣,“你知道我名字?”
还真是他啊。
“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当初你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说。
他微诧,打量了我一番,语气迟疑:“以前你见过我?”
“你不记得了,两千年前的冥界,你奉命用地狱之火焚烧一个冥界女子,那女子是双生异灵的,我就是那个女子。”
他回想一阵,眼神亮了起来:“原来是你!”
“是我。”我说,“没想到这一次的火刑又是你来执行。”
“我也是没想到……”他叹了口气,“我还记得当时你被用刑的原因是砍下自己弟弟的一条手臂,并用火烧伤了他,但我还听到另一种说法说你是双生异灵,以后定会成为冥界的灾星祸患,现在想来,他们也没说错……”
“三人成虎,谎言说多了就会成真,”我面无表情,“我成为天煞灾星也是情势所趋。”
“这是什么理由?”他不相信,“要知道想当初我还替你惋惜来着,现在,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
“这也怪我当时一念之差,”他说起从前不觉感慨,“如果不是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地狱之火只用了一般的功力,中途还停顿了,你也就不会逃出去,结果酆都帝一怒,罚我去屠魂场待了五百年,后来又调我回来继续做冥界火刑执行官,现在我也算熬出头,虽然职位不变,但加了神籍,算是个小神了。”
我闻言一怔……
原来如此。
“你刚刚说,这是冥界?”
“对啊,这里是冥界啊,只是时隔千年,刑场有了些变化,你也有很久没回冥界了吧,无界法庭的侍卫把你送回来的,说要用烙魂斩,这可是极刑啊……唉,你说你这是何必。”
我重新扫了眼刑场,变了,也没变,比方说这行刑场地与方位,依旧是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罪犯受刑时的痛苦表情,两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
有些意外无界法庭把行刑场地又划回到了冥界,或者是他们查到了我的出处,所以将处决权转交回冥界了。
时隔两千年,我又回来了。
以死刑犯的身份回到冥界。
要这样终结么。
☆、三百年,能改变很多,也似改不了什么。
(五十八),三百年,能改变很多,也似改不了什么。
烙魂斩分为三重,第一重是用分离术将灵魂与真身分离,第二重是用烙魂术烙印灵魂,第三重是将真身用天妒之火烧毁,之所以称其为极刑是有原因的,先不说其步骤的复杂性,单是单独的过程就足够残忍痛苦,尤其第二重,所谓的烙印灵魂就是将灵魂用噬魂烙铁融毁,连灵魂都会化成一滩液体状最后蒸发,光听着就于心不忍。
三重酷刑下来,再厉害的族类都会化成一缕青烟。
而我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波动了,我已经没有了心。
卢焱看着我,有些犹豫。
“怎么,作为冥界第一刽子手,还有你下不了手的死刑犯?”我平淡说道。
“不知怎么,对于你我确实少了点……”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干巴巴说道,“可能这就是于心不忍吧。”
“刽子手是不应该有恻隐之心的。”
“我知道,可……” 他眉头微皱,“我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想怎么做。”我说。
他有些挠头,半晌看四下无旁族,低声对我说道:“我放你走,但你得藏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以后也不要出来作乱了。”
“我没有催眠你,说什么糊涂话。”我面无表情。
“是挺糊涂的,”他也这么觉着,既而甩了一甩手中的火鞭,鞭子就烧起来了,可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我这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你又想助我越狱?”我说。
此话一激,他眉头一横,鞭子就举起来了,半晌还是没有落下来。
“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忘了我已经没有心,“但私放死刑犯可是重罪,或可能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他有些恼怒,但举起的手僵持了一会还是无力的放下,“不行,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下不了手。”
“就像两千年前一样?”我说。
他嗫嚅了一会,无力承认,“是。”
“所以如果我现在越狱,你也不会反对。”
“当然会反对!不过……你知道我杀不过你……”
“我会重伤你,然后逃走,这样总好过你知法犯法。”我说。
“为什么不用我的方法,”他说,“我偷梁换柱放你走,你且风平浪静一阵,等这段风头过了你再出来……”
“再出来又是一场血雨风波,”我说,“这个传闻飘摇了千年从来没有尘埃落定,我躲再久也是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现在你已经是众矢的,如今他们都等着无界法庭的宣判公告天下,我再拟一份你的死亡证明,你就可以瞒天过海……”
“继续隐姓埋名?”我冷冷说道,“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得够久了,不会再东躲西藏了。”
“你的动机是什么?”他忽然问道,“你这样大闹六界肯定是有理由的吧,不论是什么理由,我直觉你不是无理取闹之辈,想想你的初衷,你不会真的是想成为天煞灾星而成为天煞灾星的,你的初衷我不了解,但我相信我的直觉,直觉告诉我我不能杀你,两千年前是这种感觉,现在还是这种感觉,你现在已经没有了心,没有心就没有七情六欲,或者在这看来你的初衷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你觉得你现在还需要执着什么呢,六界众生害怕的是天煞灾星,你若不是天煞灾星,他们又怎会为难你,在我看来相比较隐姓埋名隐藏身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人界不是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喘了口气,收尾道,“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死刑犯说这么多话,记住,你和我们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的命当然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那我的初衷是什么呢。
我记得我是为了一个女子,为了她的音容笑貌,为了她岁月无忧,为了她的一网深情,为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受世人冷眼,不惜与六界为敌,只为能以最强者的姿态站在顶峰,以一人之力颠覆六界,只为摆正我与她的关系。
我与她什么关系?
不对,我不全是因为她。
天煞灾星的名号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在那个时候起他们就一直对我虎视眈眈耿耿于怀,即便没有欧柠我也依然会走到这一步。
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我是天煞灾星,我若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他们啊,更对不起我自己。
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所以……
“卢执行官,罪犯处决了么,无界法庭那边需要您出示她的死亡证明。”这时一个下官走了进来。
“啊,这就要开始了。”说话间卢焱的火鞭已经燃起一团火;
那个下官的视线与我对视上便移不开了,不一会双眼空洞的掏出一把鉒火剪,剪刀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就一刀剪了下去,身子的两截倒在地上,不一会就灰飞烟灭了。
卢焱看的目瞪口呆。
“帮助我这样一个狠角色逃狱,你不怕后悔?”我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帮你减少一点负罪感,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他腰间的一串钥匙就飞了过来,自行打开我身上的锁链,我活动了下被长时间困乏的手脚,走过去一掌拍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当即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他顿时双膝跪地,用两只手臂撑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对不住了,但这能保你一条命,”我淡漠说道,“你现在可以向上面报告,就说我对你施了催眠术,又杀了你的下级打伤了你,反正无界法庭的主法官已经被我杀了,现在我是罪恶滔天,如果下次有幸见面,你不用手软。”
说罢我拂袖离去。
这次在冥界短短逗留了片刻后我就再度消匿了。
是真的消匿了,整整在六界消失了三百年。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人间足够换几届天下了。
三百年的时间,六界众生对天煞灾星当初的酷刑已经渐渐淡忘,所有生灵都以为天煞灾星早在三百年前已经在烙魂斩下化成一缕青烟,除了偶尔在茶余饭后闲聊两句,对天煞灾星的心有余悸也不再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