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前方已有勇士留下生命

前方已有勇士留下生命_分节阅读_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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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自己申请去的新疆。”吐出一口烟后,石征说道。

    他记得当时被分配到最偏远的边防一线。

    偏远到什么程度呢?

    无人区,不通任何快递邮政,手机信号自己发,经常停电停水,年平均温度零下二十多度。大雪封山的时候,小半年都没有物资送上来。没有新鲜蔬菜,每天只有土豆、萝卜、白菜轮换着吃。

    见他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友挚忍不住去摇他的胳膊,一面撒娇道:“给我说说呗。”

    石征被她摇得手上烟灰直往下掉,“诶诶,我的烟……”他把落到袖子上的烟灰扫去,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友挚不依:“可我想听。”说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石征忙护着手头的香烟:“好好,我说!我说!你别再摇我了。”

    他指间夹着香烟,反过去用拇指的指背蹭了蹭额角:“让我想想啊,该从哪儿跟你说起……”

    “沿着国道上山,路边开满了红柳花。从天城0km开始,越过数百个达坂跨上4000m以上的地方就到了我们部/队所在的营地。”石征这样说道,“我记得刚去的时候我们人多,全程挤在东风的破车厢里,同行的兄弟嘴唇都冻得发紫,我对面的兄弟一直在按太阳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一到地方,我就向我的指导员报到。我的指导员是个湖北人,比我大十岁。我记得到部队的那天,刚好是中秋节,指导员还给了我两块月饼。他是一个特别严谨笃实的人,很懂战略,还有军事。”

    友挚:“那月饼啥味道的,你还记得不?”

    石征:“……”

    被他一个眼风凉凉扫到,友挚摊手:“额,当我没问!你继续往下说!”

    石征理了理思绪,其实他说的很松散,基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每天只发电两小时,手机信号是每天早上10点开始有,到中午12点就没有了。冬天的时候,每天都是十级以上大风。最低气温低于零下20度,最高气温也在冰点以外。拉练的时候,晚上徒步走十几公里,那滋味差点就要给跪下了。你知道吗?在高原上拉练,和内地有所不同,相当于我们平时的负重40公斤。再加上夜间天气极其寒冷,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

    “你知道在高原,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吗?”石征问友挚。

    “最怕什么?”友挚翻了翻眼皮,“狼?还是狼?”

    “……”石征无语死,“你这个笑话讲得可真冷啊。”

    友挚摸了摸鼻子,她插科打诨还不是为了博君一笑。如今言归正传,她追问道:“你还没说,在高原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寂寞。”石征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们营地范围内有一片湖。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坐在湖边,一坐就可以坐好几个小时。记录每天当中,湖水变幻的颜色。有时候对着湖水吹口琴吹到嗓子发干。我记得有一回半夜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曾坐在湖边数星星。你绝对想象不到,在几千米海拔的地方看星星是一种怎样的体会。那些星星真的好象会眨眼睛一样。有一天半夜,我数到了1000颗星星。”

    听他说到当地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友挚心中不解:“那里条件这么差,可你为什么还要跑到那里去当兵呢?”

    石征就着手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有说话。

    知他心中必然有什么隐结,友挚没有再追问。她转了话题:“你会吹口琴?”这样乐器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古旧的东西,没想到石征竟然会喜欢它。

    石征“恩”了声。

    “吹得好不好听?”友挚好奇。

    “还行吧。改天,我吹给你听听。”说完,石征将烟梗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视线一转,扫到友挚架在椅背上的白嫩脚丫,他说,“行了,天也聊过了,你脚上的泡也该拆线了。”

    第十章 /14

    《鲜花入敛师》

    人,终有一死。

    同往常一样,尤天黑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进入殡仪馆化妆间。

    听说,里头停放的这位是本市某个大人物最疼爱的孙女。

    从一早出殡,天蒙蒙亮起,便有高轿陆续驶来。到了八点多,殡仪馆的门口就已经被一水儿的豪车小轿占得满满当当。

    听说,整条送葬的车队在中山东路排起了长龙,开道的首车更是顶级劳斯莱斯和加长林肯。

    这还不算,听说装遗体的那副纯水晶核木造的棺材是从英国空运,没有百来万是想都不要想。

    更听说钞票打捆,光是装挽金的信封就收到手脚发软。

    这么大的排场,足见死的人背景了得。

    可是再了得的人物,终究难逃一死。

    作为一名入殓师,尤天黑实在见过太多死人,这其中不乏有死状凄惨的。

    例如遭遇车祸或是工业事故,送来的时候身体残缺不全,有的甚至已经没有轮廓,血肉模糊。还有的死于火灾,尸体焦黑如碳,惨不忍睹。还有那种高度*的,面目全非,身体膨胀如气球……

    但是,眼下要处理的这具遗体,让她在意外之余感受更多的是惋惜。

    因为太过年轻,二十岁还不到的样子。

    你说可惜不可惜?不光年轻,而且还很漂亮,花骨朵一样。

    往角落里扫一眼,那儿正停靠着几辆空的铁推车……尤天黑埋下头,她决定视而不见。

    自顾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箱,里头摆放着她工作常用的电吹风、药水、油彩、海绵块和各种型号的粉刷。

    偌大的化妆间里,只有冷气机重复而单调的嗡鸣着。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就被一阵“乒乒乓乓”声给打破。

    声音来源于角落里停放的那几辆空推车。见鬼似的,车底四个轱辘在没有任何外力的驱使下无端晃个不停。

    尤天黑只装做看不见也听不着,继续给逝者上妆。

    却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唰”一下掀翻了遗体上蒙的白单。

    若是常人遇见这种情况早就吓晕过去,可天黑并非常人。她正在为逝者描着唇线,硬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对面墙壁的立柜——柜门自己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如此反复,里头摆放的那些人脸模具一样接一样的掉到地上。

    天黑终于绷不住了。搁下笔,她对着身旁的空气无奈道:“恶作剧很好玩吗?”

    自从多年前的一场事故,她拥有了与鬼魂交流的能力。那场灾难不仅使她痛失双亲成为孤儿,更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谁让你总是不理我!]

    很显然,眼前伫立的这位——鼓起腮帮,叉着小蛮腰,花骨朵一样娇艳的小姑娘的灵体,完全没有此刻她躺在水晶棺材里的这具遗体来得安静而美好。

    天黑并不和她计较,谁让这姑娘死在了20岁还不到的年纪。低下头,重新执笔,非常细致的为对方的遗体涂上口红。

    [喂!你那是什么东西?鸡血似的就敢往我嘴上抹?coco!我要coco的口红76号!]

    不理会对方的叫嚣,天黑手下未停,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她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还有啊!这件裙子!为什么不是春夏最新款?我要最新款最新款!咳咳咳……你给我喷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本姑娘的香水从来只用bigan一个牌子!你简直在侮辱我的品位!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天黑恍若未闻,她整理好化妆箱和凌乱的立柜后,很快将遗体推出去。

    [喂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号告别大厅。”那是整个殡仪馆最豪华的悼念大厅。天黑低语,“你的遗体告别式将在那举行。”

    ***

    姑娘名叫方宝宝。

    一号大厅的灵堂中央挂有幛子,上书:方宝宝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绝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儿。再看相架上挂的巨幅照片,照片里的姑娘明眸皓齿,笑得那叫一个肆意飞扬、绚烂夺目。

    所以说,投胎是项技术活。除了显赫的家世外,姑娘自己更是子孙两辈里独一个女娃娃。

    所以,这姑娘打小就没有要不着的东西。

    可偏有那么一样……到死她都没要着。

    此刻,就在这里,吊唁的人挤满了半个告别大厅。

    然而,大家关注的重点似乎都有些偏离轨道。

    只见频频有人伸头往入口处张望。终于,角落里有人憋不住了——

    “你们说,方太阳今天到底会不会来?”

    这里多的是看戏不怕台高,就等这一句呢。

    “我说他不会来!来了干吗?找骂?”

    “不至于吧。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亲戚,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方,指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看是**不离十。你们可都见过,就冲这丫头对方太阳的那股子疯劲……不要命似的。”

    “可不就是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