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挺硬气,把牢房门开了”
牢头恭恭敬敬把门打开,“张大人,请”
伴着生锈铁门开合的声响,张朔踏进阴冷潮湿的牢房。林盏就在角落处蜷缩着,身形消瘦,头发蓬乱,连气息都若不可闻,若不细看,都不知那里有个人。
“喂,你,给爷醒醒”他往林盏的脸上扇一巴掌,看林盏皱了皱眉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林盏拽了起来,“给你饭你不吃,是不是不想活着看见王爷了?”
林盏半睁双眼,朝着张朔的方向哼了一声。张朔并不生气,冷笑着端详林盏的脸,“你果真生得倾国倾城,瞧这脸都这么脏了,还如此俊俏”
林盏别过头去,抿紧嘴唇不让张朔对着自己的脸。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缠着,动弹不得。
“早就听闻王爷在祁州得了一个男宠,喜欢得不得了,走哪儿都带着。”张朔松开手,林盏的身体嘭地落下,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张朔的手用力钳住林盏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脸正了过来,“王爷喜欢你哪儿呢?鼻子?下巴?不对,让我仔细瞧瞧,你这眼睛,才是最好看的。张牢头,你说是不是?”
那牢头自然不敢反驳张朔,猫腰站着,连连点头
“你是个瞎子,可白长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张朔拍了拍巴掌,手下提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不如,我帮你,除了”
张朔最后那【除了】二字轻飘又阴狠,林盏咧嘴,冷笑道:“如你所说,我不过是王爷的男宠,你就算杀了我,也奈何不了王爷分毫”
“呵,瞧你说的”张朔的手拽着林盏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拎了起来,“杀了你,你还能落个死得其所的英名,可我若挖了你这双珠玉一般的眼睛,把你放回王爷那儿,你就是个废物了”
林盏咬牙切齿道:“你毁我容貌,王爷的兵马还是会踏破城门”
“不不不,你错了。我张朔本就不是什么忠臣,这江山谁来坐,于我何干?可王爷他在我之后竟落进你的手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如此危急存亡时刻张朔亲自率军偷袭营帐,不取小王爷性命,不砍杀吴王将士,高手与迷药并用,为的却是他一介草芥,为的是把他亲手毁在手里。林盏自知落在御林军手里凶多吉少已是既定,只嗤笑一声:“不可理喻!”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挣扎了”张朔站起身,拂拂膝上的尘土,“来人,把他眼睛给我挖了!看他再怎么魅惑王爷!”
☆、第 36 章
探子来报时,陆进延正穿行于营寨间整顿军纪,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可军队中除了少数昔日与他征战北境的战士,大多都是祁州当地的驻兵与征召来推翻当今朝廷的义士,大大小小的战役后,在这最后关头,军中士气已经些许浮躁了
“王爷,昱王军队已近乾山,约莫日落之时抵达城东”
“为防昱王从东侧分兵,两侧夹攻,立即迎敌!”
战士听得命令立即拾起兵器归入队伍,脚步声此起彼伏,营寨前渐渐集结起两路兵马。陆进延自行着盔甲后,忽听婴孩啼哭声不止,哭声之厉与军中箭在弦上之气格格不入,陆进延招呼小兵赶紧把孩子抱来哄。
“怎么回事,这几天不都好好的”陆进延身着盔甲,笨拙地把孩子抱进怀里摇了摇,还是哭,见孩子不舒服地扭动脖子,他伸手往襁褓里探,什么都没有,这孩子哭个什么劲?
等等,襁褓交叠的夹层里似乎有东西!
陆进延伸手进去仔细扫摸一番,果然,从布的叠缝出夹出一张纸。展开来看,陆进延一下子惊呆了——
不过寥寥一句话,字迹凌乱,字体歪斜,若不是落款处的那两个几乎要重合在一起的“木”字,任凭谁看了这字,只怕都要误以为这是串鬼画符
他一度以为林盏只会识别人写进他手心字,而他自己,眼盲看不见落纸的笔划,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昱王,围困之,勿迎】
难怪那夜林盏被掳后他落魄地走回营帐,案台上毛笔未干,却不见任何纸张字迹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遭遇突袭的夜晚,林盏抱起坤儿躲入帐中,摸索到笔后匆忙写下。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危险,但他坚信一定能让坤儿安全活下来,故才将一张纸条塞进坤儿襁褓中。
“王爷?王爷?”
恍惚的思绪被打断
“可以出兵了”
“不、先不”陆进延迎着冯旭无法理解的目光,坚定道如何对抗昱王,还需再考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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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是被眼部传来的剧痛给疼醒的。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有人拿手指拨开他的眼皮,正往拿着什么东西里面捅
“啊!”
林盏吃痛地喊了出来,上身往后一仰,那人手里的东西险些弄伤林盏,他恶狠狠地啧了一声,“死瞎子,别乱动”
“你,过来帮我按着他”林盏的肩被另一股力按了下去
“头儿,小的不懂,张大人记恨这人,把他折磨死不就完了,何必挖了眼睛,又得照看着不让他死呢”
挖、挖眼睛……我的眼睛……
林盏意识清醒过来,猛然张开眼睛,却随即又被方才的那物捅进眼里,那首端似是涂了什么,径直贴在他眼底的软肉上,蜇得他直发抖
“你懂个屁,这小子是吴王的人,来日吴王攻城,可是要拿他的命作要挟的”
“可是……吴王会为了一个男人不肯攻城?”
“当年吴王握着兵权,势气多盛,还不是被张大人算计得灰溜溜躲到祁州去。传闻吴王对这小子比当年对张大人还上心,就算到最后大义凛然,起码,也得犹豫一会儿吧”
“都说吴王善战,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大的弱点”
“呵,没脑子的莽夫罢了”
“满口胡言”林盏忽然说话了,脸色惨白,双眼伤重,说话却是冷似冰霜
“你小子,不知好歹。大爷我方才给你上药,看你虚得不行还特地轻了些,听你这般狂妄的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罢,狱卒拿起药瓶,撑开他虚软的眼皮,将药水直接灌进林盏眼底。席卷而来的剧痛逼他记起那晚,锋利的短刀刺进他的眼中,在他的眼底里几番扭转,硬是将他的眼珠生生剜出,鲜血洒满他的脸,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竟听到了自己眼睛再被挖出那一刻,与眼底分离的声响。
他又被疼晕了过去,不知何时,他被强行灌了些汤粥,昏迷恍惚中,听见了张朔的声音。
“你可真丑啊,林盏”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难看恶心的脸”
“丑八怪”
“王、王爷……”他沙哑着嗓子,呼喊陆进延
“别急,现昱王和你的王爷正在城外交战,过不了多久,你的王爷就能看见你了”他冷笑着捏起林盏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他会被你,吓跑的”
“张、朔、”林盏咬牙切齿,手脚的铁链被挣得哐哐作响
“恨我吗?那最好,因为,我也恨你”说着,他揪住林盏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沉着嗓子说:“最终,能左右陆进延的,只能是我”
如常一样,张朔拂了拂膝上的尘土,大笑着背手信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毁容
☆、第 37 章
“起来,起来!”
一股力气施在衣领上,林盏被拎着倚到墙角。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吗?林盏皱了皱眉,失去双眼后无法区分天黑天亮,在牢房里的日子一片混沌。
水打在他的脸上,粗糙的布料在他脸上擦拭几下,眼皮又被撑开撒了一把粉末,他应激地想闭紧双眼,但眼皮也只不过是松松垮垮盖了下去。
耳畔一阵哐哐声响,拴在他脚踝上的沉重铁链被一条连接在一起的铁链换下。牢头提着他的手铐连拖带拽地把他往外带。
“去哪”许久没有站起来的双腿酸乏无力,林盏踉踉跄跄,沉着声音问,却没人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这是去哪”
“闭嘴”牢头显然不打算告诉他
“是不是要出去?”铁链声伴着林盏低沉而固执的质问,“王爷攻城了?”
牢头狠狠扯了林盏一把,“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城门口,吴王与冯旭大军已陈兵在前,浩浩荡荡。
依照林盏的见解,陆进延将兵马分三路,分军于寨前结营,为掎角之势。待昱王带军杀入,两方焦灼之时,寨后忽有奇军杀至,陆进轩只他一支兵马并无救援,遭此围困,被攻得措手不及。
张朔走上城门,站在高处俯视下去,一眼便寻到了陆进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为先锋,在最前。
没有理会陆进延冲他喊了些什么,张朔拍了拍手,士兵领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人上来,那人身形消瘦,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侧,垂着头,无论张朔在他身上怎么使劲也不肯抬起来。
“林盏!”即使面容再模糊,如此倔强的身姿,也让陆进延即刻认了出来,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门大吼,“张朔,你这卑鄙小人!”
张朔掏了掏耳朵,冷笑道,“王爷,这话您早就说过了”。随后他拔出剑,不紧不慢地往林盏脖子上一架,“王爷的战马往前多迈出一步,我这剑就往他脖子上多放一寸”
“王爷乃成大事之人,必然取大义而为之,张朔你此举简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