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贵人相救,”薛云萍浅笑着侧身行了一礼,她从前对镜子练习过多次,这个角度最是娇俏柔媚,“臣女是陪怀宁郡主来御花园看花的,并非有意扰贵人雅兴,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二皇子的年纪,观摩过了宫里的欢喜佛,卫贤妃还给了两个宫女教以人事的,此刻看到薛云萍眉目冶艳含情,兼之纤腰丰胸翘臀,忍不住心头意动,只顾忌在皇宫,怕损了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贤名。
那姑娘走到拐角处,还转过来欲语还休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待她走远了,才看到地上竟留了一方丝帕,捡起来放到鼻端一闻,香气寻常却勾得人心头火起,虽然有些诧异官家女竟有如此作风的,但自个儿送到他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小安子,查一查。”
小安子打小就跟着二皇子,十分了解这位主子,只听一句查一查便知主子是想知晓什么,眉目不动低头应了是。
薛云萍从御花园回来就一直待在屋里没出门,吃了午膳没敢小睡,竟然毫无动静,她不由有些怀疑前世看来的招数不好用,坐在窗前又看了一阵书,才来了一个宫女,说有人拾到了她的东西,请她前去认领。
薛云萍这才相信天生丽质难自弃,往腕间耳后俱都擦些香露,跟那小宫女去了。
***
再过得十来日便是最后的复选,再此之前宫里还会由皇后、妃子们组织一次宴会,实质上在这次宴会上便会定下秀女们今次选秀的结果,最后的复选只是个形势,午睡起来,薛云晗便去找薛云萍商量如何落选的事,屋里只有伺候的宫女在,一问才知被九公主宫里的人叫过去了,心头疑惑,九公主年方八岁,有什么事会唤她前去?
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土都还没回来,不知道怎的,薛云晗心里十分不安起来。
第二十九章 心中妄念
(作者君弄错“月上中天”的时间,修改了薛云晗去找薛云萍的时间,后文有提,抱歉,羞愧ing)
薛云萍前世死的时候还小,每回看穿越到异世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都忍不住代入自己,然而轮到她身上的时候却完全不对。
她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山村长到四岁多,和养她的那对夫妇并无血缘关系,肮脏破旧的房屋,从来没洗干净过的衣裳,那对夫妇人前人后两样,吃的永远是养父母的剩饭剩菜,还专挑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她……不止这些,薛云萍记得出生以后所有的事情,包括刘氏瞒着薛老太太的那部分。
后来被领到慈云寺生活了半年,才被刘氏带回薛府变成了望江侯家的薛二小姐,迎合刘氏,讨好薛老太太,再凭着前世的记忆博了个早熟聪慧的名声,日子便好过了。
然而进了女学,薛云萍才发现这些远远不够,当着面有人夸一句好品貌,转了身看的却还是出身,明明是女主的长相,过的却是女配的日子,叫她怎么甘心?
薛云萍跟在自称九公主侍女的宫女后头,走到一处宫殿,匾额上写着“凤阳阁”,还真是公主的住所,进了一间僻静无人的屋子,那宫女取出一套衣裳。
抖开一看,是一套身量较小的太监服饰,薛云萍三两下便换好,又按宫女的叮嘱躬身低头跟着,一路进了个宽阔的院子。“姑娘稍等片刻,殿下稍后就来。”宫女说完不等薛云萍答话就退下,显然是得了吩咐的,一路行去脚下无声无息。
顶上是个花架,一支花枝斜斜垂下带着朵娇艳欲滴的花苞,薛云萍伸出手摸一摸,不妨被另一只手捉住,二皇子从她背后转过来,“这花好看吗?”
薛云萍抽回手,盈盈行了一礼:“殿下身份高贵,院子里的花皆非凡品,自然是好看的。”
“这院子里的花是很好看,但是都不如你。”二皇子尽情地欣赏着美人儿,表妹卫芙长相只能算中上,远不如面前的人风情冶艳,且她又最是端庄稳重,可以想象将来敦伦之时定是个刻板无趣的。
只可惜,这肉再香也吃不了几次,他毕竟和表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且眼下和太子斗得火热,正是需要魏国公府鼎力相助的时候。
薛云萍不接话头,只问道:“请问殿下是否拾到了臣女的东西?”
二皇子一笑,从怀里摸出张手绢出来,薛云萍伸手来接,二皇子却不松手,顺势一拉便握住薛云萍的手:“‘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以前读到的时候以为那是文人酸腐,今日见到姑娘才知,世上当真有这样蚀骨**的滋味儿。”
“殿下,”薛云萍抽出手转过身去,二皇子出身高贵且还生得风度翩翩,她心里也是有些心笙摇荡,嘴角得意地勾起,说的话却是:“殿下别这样……这样不好。”
二皇子鼻息之间已闻到薛云萍身上淡淡的香露之气,见她欲拒还迎,软语娇声如莺莺,心情一荡再也把持不住,一把将面前的人搂在怀里,温香软玉前山后峰手感果然极致,他通了人事,最喜女子心甘情愿婉转承媚,嘴里哄道:“我未娶,你未嫁,有什么不好的,过几天让母妃把你指给我当侧妃,早晚都是我的人。”
***
薛云晗一直想等吕仙人离宫后再去彩云观看看,无奈如今身份不便不好显眼,等到今日才去。
彩云观里只有两个看守的宫人在门房里打盹儿,夏日明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青松翠竹上越发清举爽朗,几尊神像高立在神台之上,宝相庄严神情肃穆,薛云晗是重生之人,如今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先静下心来点了香虔诚下拜。
拜到第三下时,一阵风从空阔的院子对直而来,吹得供桌上垂下的桌布晃了几晃,底下露出来小小的一角黄色。
薛云晗把手伸进供桌下面摸出来,是一张巴掌大的黄表纸,几层粘在一起,比寻常画符用的更挺阔些,边缘一半被火烧得焦黑,没被烧过的那一半看起来和窗花似的有轮有廓,像是一点侧脸的剪影,耳朵上还带着个耳坠,薛云晗越看越觉得眼熟,便借着跪姿将那角残缺的人像收进袖袋里,面上仍是若无其事地上了香。
彩云观里早已叫宫人打扫收拾干净,薛云晗上完香装作是参观的样子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一无所获,便还是回到神殿来,走到门口,见到蒲团上跪了一个人。
薛云晗上辈子在宫里长大,仪态甚好,加之穿的软底鞋,走起路来几无声息,她心念一动,刻意压低声音,缓缓地道:“我好想看一看花鼓戏啊——”
方姑姑本来跪在蒲团上虔诚祷告,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背后乍然响起这句话,脊背都僵立起来,半晌转过头来,见门口逆光站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才牵起嘴角勉强笑道,“姑娘这话……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那天晚上我和几个姐姐在这神殿里捧着灯,”薛云晗走到方姑姑身边,她自打进宫就一直刻意做女童打扮,此时歪着脸粲然一笑,看起来格外的天真烂漫:“吕仙人真的招来了五公主的魂魄,我看到这里还站着一个姐姐,那个姐姐说的,姑姑,你知道花鼓戏是什么吗?”
方姑姑心里一抖,脸和唇一起褪了血色,她当然知道花鼓戏是什么,花鼓戏是朱衣家乡凤阳的特色戏,朱衣从前常常笑着叹气:“我好想看一看花鼓戏啊,小时候觉得太吵了不爱听,现在离了家乡却做梦都想听。”
“我好想看一看花鼓戏啊——”
听人说吕仙人招来了五公主的魂魄,在场许多人都瞧见了,方姑姑这几日都没睡好,晚上恶梦一个接一个,梦里的朱衣就是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
方姑姑咽一口唾沫,干涩地道:“姑娘……你真的,真的听到了这句话吗,莫不是听错了。”
林恒曾说过,几个朱衣交好的宫女辨认了她的遗书是本人手迹,才将朱衣之死认定为自杀,方姑姑和朱衣是一起进的宫,两人情同姐妹是众人皆知的事,鉴定朱衣的字迹之人必定有她,朱衣死前有什么异常,她也是最可能知道的,薛云晗死死盯着方姑姑的脸色,不放过一点变化。
“真的听到了呀,就在姑姑跪的这个地方,”薛云晗再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直直地盯着方姑姑旁边的蒲团,轻声说道:“后来她又说再也听不到了,还说为什么这么对我……”
殿里鸦雀无声,香烟袅袅模糊了神像威严的面容,纯真的声音配上凄婉的语调,方姑姑不由自主顺着薛云晗的视线往旁边看,朱衣死时的面容又浮现出来,眼睛鼓暴出来,紫红色的舌头拖得长长的……
她再也立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以她们两人的情分,方姑姑听闻故人回魂,应是哀痛大于惊惶,可是方姑姑此刻脸色惨白、全身发抖,眼睛里分明既有惊惶也有内疚,薛云晗忖道,看来她知道一些内情。
可惜如今的身份,今儿讹方姑姑这一场就有些冒险了,其他的事儿恐怕还得求林恒。
“姑姑,你怎么了,”薛云晗恢复正常的语调,把方姑姑扶起来,“是不是跪得太久了头昏。”
女孩儿的手圆润温暖,方姑姑回了神借着力起来,毕竟是二公主的掌事宫女,再三打量了薛云晗,见她确实一脸孩子气的懵懂模样,才福了礼道了谢,转身出了彩云观。
从彩云观回秀女们所住的玉翠宫必得经过御花园,为着观景园子里的路修的弯弯曲曲,薛云晗转过一个弯,便看到前面的路上二皇子背对她站着,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路的尽头有个着轻粉衫裙的少女,等那少女转过去不见了,二皇子从地上捡了张手绢起来,送到鼻端闻了闻。
尽管只是个背影,薛云晗还是认出了那是薛云萍,本意是不想管的,但是大家同姓一个薛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申时便去找薛云萍,却一直等到天黑尽了,玉秀宫都要落锁,薛云萍才回来。
薛云晗亲手给薛云萍倒了杯茶:“二姐姐下午去哪里了?我等了二姐姐一下午。”
薛云萍眼神一闪,随口敷衍道:“九公主那儿有人捡到了我的东西,叫我去凤阳阁认一认。”
“是吗?咱们带进宫的都是些轻便的物件儿,捡到了二姐姐的东西,使个人送过来也就是了,”薛云晗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一口,“而且九公主才八岁,总不会和二姐姐相谈甚欢,还留了饭吧。”
“三妹妹,”薛云萍见薛云晗话里有话,索性挑明了,一脸回味地说道:“是二皇子召见我了,二皇子许诺了要给我请封侧妃。”
“二姐姐,皇上春秋正盛,二皇子和太子还有得争,若是最后赢了也就罢了,若是输了……”见薛云萍有些天真,薛云晗反握住她的手软语劝道:“自来夺嫡若是输了,最轻也是圈禁终生。”
“二妹妹,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罢!”薛云萍猛的抽回手,冷笑道:“也不难理解,三妹妹是世子嫡女,是咱们薛家最体面的姑娘,我若是嫁了二皇子,三妹妹可找不着更好的了。”
薛云晗听到这话一愣,和这位二姐姐本来就没多少情分,她连气都生不起来,装睡的人叫不醒,索性不再劝说,心里想着离复选还有几天,必得想个法子叫卫贤妃不愿意选她。
薛云萍以为这位三妹妹被说中心事,想着嫁人之后还得和薛家相互依仗,不好撕破脸皮,便拉着薛云晗的手道:“你我是姐妹,你总要盼着我好的是不是?二皇子那样的身份,我嫁给了他,妹妹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薛云晗抬头打量她一眼,上午的时候这位二姐姐梳的是分肖髻,这会儿梳的却是个元宝髻,心里一凉,“你不会已经和二皇子……”
第三十章 襄王无意
听到薛云晗如此问她,薛云萍一下子垮了脸道:“三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虽然赴了二皇子的约,两个人也不过是聊些诗词雅好,竟被妹妹说的如此不堪。”
到底有些心虚,说完便撇转了头,下午和二皇子意乱情迷几乎难以自持,但她知道得不到的才能叫人念着,推说身上来了葵水,还是教二皇子手上尽兴了才作罢。
见薛云萍生气,薛云晗心里反倒一松,她两辈子加起来,对男女欢好之事也还是一窍不通,看到薛云萍发型改变了,才有此一问,想来连最凌驾于女德的公主们都被要求婚前守贞,薛云萍氏正经的侯府小姐,断不会愚笨如斯。
以她对卫贤妃母子的了解,二皇子是不大可能娶薛云萍为侧妃的,如果薛云萍一头热,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薛云萍和二皇子已经有了首尾,这事儿就难办多了。
这样想着,亲手给薛云萍倒了一杯茶,“二姐姐别生气,妹妹还小不懂事,是妹妹唐突了。”
薛云萍笑着接了茶,心里有些不屑又有些得意,这三妹妹看着年纪小,却是个会见风使舵的,这才听说她搭上了二皇子,态度就立马变了。
***
王细蓉的父亲是詹事府府丞,官是小了点,却也要享受齐人之福,她继承了姨娘的优点,长得比嫡出的姐姐好看,身材也不似姐姐那样的前平后板,加上她姨娘在家里压着正头太太多年,王细蓉在府里打小吃穿样样都比嫡出的长姐还更强些,没想到这次和长姐一起进宫选秀,竟因为庶出的身份很是受了排挤,心情难免抑郁了几天。
不过今儿王细蓉心情很好,她收到了张锦萱的邀请,去御花园湖边的怡然亭看荷花,出屋子的时候姐姐看她的眼光都是酸的。
张锦萱是何等样人,皇后的嫡亲侄女儿,太子妃的内定人选,父亲所在的詹事府可就是太子手底下的衙门,王细蓉心道一定要抓住机会交好,回去父亲还得更看重她。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有点事耽搁了。”张锦萱施施然来迟了,说着道歉的话也还是很矜持。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王细蓉不以为然,反而受宠若惊,对方那样的身份,竟然只请了她,她看着张锦萱的一身鲜亮服色,羡慕道:“张姑娘这身衣服可真好看,一定很名贵吧。”
张锦萱不以为然,打量一眼王细蓉:“宫里做的,我也不知道名贵不名贵,你这身衣服料子也挺不错的。”
王细蓉闻言笑弯了眼,这句话正好挠到了痒处,她的衣服中就属身上这件料子最名贵:“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料子是江西特产的,在京城很难买到呢。”
张锦萱心里骂一句“蠢”,把这么名贵的料子穿到宫里,还是江西的特产,是生怕别人不知她爹收了宁王的短处吗?宁王也真是饥不择食,连个六品的詹事府府丞都要贿赂。
不过,张锦萱看着王细蓉笑一笑,要不是够蠢,这事儿还轮不到她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王细蓉心里有些不解,张锦萱专门约的她,为什么又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直到王细蓉几乎要把肚里的话都说完时,张锦萱终于提起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