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女色道:“大清早,李大人来府,在府外敲门,敲了约半个时辰,门里下人都装着听不到还躲了起来。李大人以为府中有异常,担心六殿下所遇不测,便率随从翻府墙而进,直奔入六殿下的寝宫,见六殿下是在沉睡,已向六殿下道歉了。”
“六殿下平日里待你们这群吃闲饭也是不薄,一日三餐也都管够了,怎么说起来话全都不向着六殿下。”华宗平撇一撇嘴,哼道:“他说他敲了半个时辰,门里下人一声敲门也没听到,只看到他们翻府墙而进,还不等门里人下询问,就率众火速直奔寝宫。道歉了?你的耳朵是用什么做的,竟能听得出歉意?”
美色们全都腹诽:还一日三餐管够?怎么不提每日派多少活?活不干够可是一口水也不给喝!原本娇嫩的手,这才进府没多久,都磨出茧子了。要不是震慑于安禾的凶残,早就逃了。
“奴婢见李大人进寝宫后,很诚恳的道歉,还很恭敬的请六殿下配合一件重案,而六殿下闭着眼睛不理不睬,只赖在床榻上。”
“所言不假,李大人温言劝六殿下将衣裳穿好,六殿下非但不听,还埋头大睡,命人把李大人轰出去。”
“李大人很为难,又不敢冒犯,六殿下却突然穿着里衣奔出了寝宫,先发制人的大喊李大人要抓他,还说李大人冲撞他,命令下人把李大人抓住捆住,言语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女色们被激怒的群起攻之,仗着有甄太后和安禾在场,便颠倒黑白,几乎要将这些日受的委屈全都变成锋利的旋风,将他推进深渊。
闻言,华宗平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似乎为她们在自己的府中而汗颜。简直就是三人成虎,五女成白眼狼。
六皇子跟家奴的内讧,着实令人始料不及。
甄太后神色不明,目光扫过五女,大致的经过已了然于胸。
在一片沉默中,突响起一个声音道:“敢问六殿下,是否能先为李大人松绑?”
华宗平顺声看去,原来是户部尚书大人,逐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喃喃自语道:“明明我早已明示过诸位大人,怎么还没有松绑?”
当然是在等着甄太后驾到,李洪毅要让甄太后亲眼见识六皇子的荒唐行为。
中书令忍无可忍的发问:“敢问六殿下将臣等强行拖来,所为何事?”
华宗平闲适的道:“让诸位大人看看大理寺卿是怎样欺辱我的。”
“怕是让臣等看看六殿下是怎样欺辱朝廷命官的吧!”中书令重重的拂袖。
“此言差矣,”华宗平见李洪毅气势汹汹而来,便漫不经心的道:“有请李大人说一说,一大清早翻墙进府找我所为何事。”
李洪毅整理了衣衫,勉强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先是郑重而虔诚的向甄太后行礼,才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的道:“臣奉旨请六殿下进大理寺协助调查金谷客栈一案。”
听闻事关金谷客栈,又是奉旨,自然是奉甄太后旨意,众臣心照不宣,六殿下的大势将去。
“我挣银子索来讲究来路,光明磊落的银子我尚且挣不完,说我做犯法的勾当,把我牵连进金谷客栈一案,何其险恶。”华宗平直言不讳,语声凉凉,“依我看,李大人分明是公报私仇,徇私枉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洪毅面色冷沉,威声道:“六殿下是否清白,自有大理寺的官员审查。”
“应是自有大理寺地牢里的嗜血刑具审查。”华宗平凛然一笑,“我一旦进了大理寺,不是屈打成招,就是一命呜呼。”
“六殿下何出此言?”李洪毅双目圆瞪。
华宗平心平气和的说道:“总而言之,我宁死也绝不进大理寺。若李大人自视无愧,可当众出示证据审理,我绝对一丝不苟的配合。”
在一旁观察局势的甄璀璨恍然明白,这就是华宗平把朝中重臣请来的原因。
李洪毅岂会当众审理,他霍然转身,扑腾一声跪在甄太后的眼前,拱手,深深一鞠,无比悲怆的道:“六殿下公然诋毁大理寺的公正严明,臣自觉有辱太后的赏识,特请辞大理寺卿一职。”
众人一惊,气氛顿时骤降。
把堂堂的大理寺卿气辱到罢官,华宗平却似无事人儿般,不仅不反醒痛定思痛,竟然还说出了令天地异色的狂妄之言:“请辞?你应该以死谢罪,这些年被大理寺迫害的冤魂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他神态自若的扬眉,带着将死之人的洒脱无羁,一意孤行,“你不是有辱太后的赏识,是愧对太后的赏识和信任。”
于惊讶中,弹劾过多次华宗平的户部尚书站了出来,拱手,躬身,义正词严的道:“六殿下目无法纪,轻慢懿旨,藐视朝廷命官,气焰极其嚣张无礼,臣斗胆恳请太后主持公道,严惩六殿下!”
掷地有声,简直如晴天霹雳。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慢慢的环顾四周,注视着犹豫不定的大臣们,且看大臣如何抉择。一想到华宗平这些年在百官面前贪得无厌强卖强买的作风,不由得,她意识到事态远比想象中的严重。
突然,一句沉稳的声音落下:“臣,附议。”
是甄达!
见甄达支持严惩华宗平,董文闲紧跟其后道:“臣,附议。”
“臣,附议。”此起彼伏,只是片刻,在场所有的金制官员都响应了户部尚书的提议。从没有一件事能那么迅速的令重臣们都响应。
顷刻间,华宗平沦为了众矢之的!
众人都屏气凝神,等待有着至高无上皇权的甄太后裁决。
☆、第五八章
静默了许久,甄太后不动声色的道:“李大人的克己奉公有目共睹,大理寺近年连办的数件重案,无不有理有据。”
此番言论入耳,令李洪毅无比的振奋,神清气爽。
诸位大臣面上不语,深知甄太后这些年对李家的纵容和重用,而李洪毅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大臣们确实有目共睹,皆是装聋作哑。
“金谷客栈一案关乎到百年老店的名望,李大人需仔细审查,要给黎民百姓一个交待,只有证据确凿方可结案定论。”逐一将大臣们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后,甄太后示意道:“李大人,请起。”
“是。”李洪毅慢悠悠的站起,刚站稳,就开始踩华宗平,拱手道:“户部尚书所言是臣等心声,臣,附议。”
华宗平垂首望向地上的影子,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带着一种等待审判的寞然,仿佛是听天由命,已放弃挣扎。
甄璀璨看在眼里的,分明就是慵懒的豹子,带着与生俱来的淡薄懒散。
甄太后唤道:“六皇子。”
“在。”华宗平微微躬身。
“你的言行着实有*份,”重臣们都‘附议’,甄太后也跟着表态,她沉声道:“即刻动身,前去守皇陵,烈祖烈宗在上,你自醒思过。”
守皇陵?!
众人一怔,自开国以来,只有一位有逆反之心的皇子被罚去守皇陵,至死再没返回过京城,也没离开过皇陵。去守皇陵对皇宗而言,无疑相当于发配,果真严罚了!
凝视着华宗平脸上即委屈又无奈的样子,甄太后道:“再写一篇千字自醒书,交给你父皇,听你父皇的教诲。”
养不教,父之过。
众人又是一怔,难道要借此事牵连久不闻朝政的皇帝?
“是。”华宗平语声低弱,不胜别日的悠闲肆意,似乎别无选择,眼底尽显惆茫。然而,正如他所愿。
甄太后扫视众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李洪毅心中乐开了花,一脸正义率先道:“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重臣们异口无声。
甄璀璨缓缓的放下车帘,轻呼了口气,无论如何,算是逃脱了去大理寺的厄运。去守皇陵至少能活下去,进了大理寺可是求生不得。或许,这就是华宗平的权宜之计,宁被幽禁也不愿去如同地狱般的大理寺。
太后的仪驾回宫,当马车驶出六皇子府邸后,甄太后轻声叮嘱安禾:“派人在皇陵必经之路上严密监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众叛亲离。”
“是。”安禾隐隐一笑。
没有得到同去皇宫的命令,甄璀璨便乘着马车回到了甄宅。
刚踏进宅中,甄璀璨就按原计划忙碌起来,拿着董文闲给的巨额钱财开始‘钓名沽誉’。至于华宗平,她先静观其变,再去试探甄太后的打算。
才不过两日,甄大小姐甄璀璨又成了京城中的焦点,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她贴在宅门外的三张告示。
她要在宅子东面建两间学堂,取名‘茂林学堂’,寻能工巧匠,无月钱,包管工匠一家人的伙食,建成之后,工匠家的子女可免试入学。入学堂,前三年免费。学堂设月考和季考,月考优异者奖一两银子,季考成绩最差者将被逐出学堂。
她要在宅子北面建一间武馆,取名‘茂林武馆’,免费入学,学业五年,在此期间,包管食宿。设月考和季考,优异者奖一两银子,最差者逐出学堂。学成之后,需为甄宅无偿劳作五年。
在宅子西面建一处暂居屋,屋子狭长,不设门,可使暂无处可居之人歇脚,取名‘茂林留居’。屋中常备水和瓜果,暂居在屋之人,需心怀友善,如起纷争,无论缘由,皆赶出屋,永不得踏入。
此举,无疑是让贫苦的百姓受益。
慕名而来的百姓都涌向甄宅,想探听虚实。甄璀璨命人在宅子的东门设一处凉棚,备了充足的绿豆粥,为前来询问的百姓仔细的解答。
甄璀璨站在绣楼上眺望,长队已排到了巷子口。她并没有只等着能工巧匠前来应征,而是打听清楚后,派人带着诚意前去邀请,家中无子女想入学堂武堂的,便出令人心动的月钱,只为了能早些开工,免被人以为是胡弄玄虚。
一个婆子前来禀道:“甄府董姨娘的丫鬟夏菱正在宅外,奉董姨娘之命,邀大小姐前去甄府。”
甄璀璨的眸子澄亮,不禁笑道:“问夏菱是邀我去甄府呢,还是去衙门?”
那日在郡守府衙的陷害还历历在目,犹记得夏菱的嚣张,也不知何来的底气。
当婆子再回禀时,道是夏菱闻言后面带愧色黯然离去。
甄璀璨略有诧异,夏菱竟放弃这个解释的机会?果真还是顾嬷嬷为人老练。
不多时,婆子又来通报:“甄府董姨娘亲自来了。”
一想到董姨娘有孕在身将要临盆,可不能怠慢,甄璀璨没有迟疑,连忙下了绣楼,疾步前往宅门。
颇为福态的董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在门外等着,不时的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有何要紧的事?”甄璀璨示意她进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