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回来了。
“明天上午9:00我将会在S大讲堂讲解有关犯罪心理学和法医专业的只是,希望感兴趣的学生可以来听听,谢谢。”陆声岚说完写好的最后一句台词,微微一笑,自然地走下场。
“没事吧?”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递上一杯水,陆声岚接过来猛喝了两口,还给了男人。“我手心里都是汗。”陆声岚叹了口气,“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的宣传了吧?”
“嗯。”陆宇晟点点头,“说的好像你全球巡演一样,不就只有这么一次。”虽然这样说,但丝毫没有责备的意味,倒是十分宠溺。
“哥,你说,他会来么?”陆声岚捏着水杯,发丝柔软地贴上了耳背,带给人一种“这个人很温顺”的感觉。
陆宇晟一顿,眼镜反着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应该会来吧。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城市。”笑话,那个固执而认真的少年,即使阿声是四十年后回来,他估计都会撑着吧?陆宇晟抿了抿唇,心中好似放下了什么,释然般勾起嘴角:“毕竟,他是在这里发家的。”
陆声岚的脑海中闪现过十年前陆宇晟交到他手里的那些资料,那揭开阳光少年光亮面下的阴暗面的文件,睫毛颤抖了一下。
“是啊,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结婚了,或是有了想过一辈子的人,再见面……”
“阿声,”陆宇晟打断了陆声岚一点点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的猜测,“等你见到他再说。”
陆声岚抬起头,看见陆宇晟那一直以来让他新来的神情,点了点头。
☆、PART7
PART7
“别紧张。”
陆声岚将讲义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漏页,没有错页。有热心的学生帮忙将屏幕和投影仪都打开了,电子笔拿在手中的感觉没有粉笔亲切,但为了方便,陆声岚也只能适应。已经在M国和J国都已经做过一年的讲授,却还不知道国内的学生能否接受。这样没有把握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人渐渐到齐了,陆声岚都不敢抬头去看,他怕,他也期待,他怕那个人已经有了爱人,嬉笑着,锤他一拳骂他不仗义,悄声就走了,某个女孩在他身边甜甜地笑着,说,你好我是他的女朋友;他期待,那人给他一个紧密到透不过呼吸的拥抱,说,我明白你,我其实四年来一直在等你。
怕,胜过了期待,所以他不敢抬头,毕竟那时,他离开就是因为那人身边有了女人。
九点整,上课铃声响起,陆声岚执起教鞭:“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希望你们能够有所收获。今天,
我们……”
陶峦看着讲台上那人,四年,他比之从前的瘦弱,更健康了些,脸上多了些红润,看上去很可爱。头发
还是那样柔顺,连发型都没变。身上的衬衫,也还是白白的,干净的感觉。
陶峦看见“饲主”,下意识的饿了。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是觉得腹中饥饿,而是因为那四年的空白期,每个毛孔都透出渴望来。
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会来。”一个极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陶峦的耳边响起,陶峦面色一凛,也不转头去看那人,只是依旧注视着饲主自如地授课的模样。面上的冷静不足以掩饰他情绪的变化,僵直了的脊背和瞬间攥紧的拳头,都足以表明身边这个男人对他的影响。
陆宇晟。这个曾经让他深深的感到挫败的男人,也是他这四年中发誓要超越的目标。
“我当然会来,还要感谢大哥在电视上做的宣传。”陶峦笑了笑,像是皮肉扯动了一下,回应道。
“你不用对我这么警惕,我现在不过是作为一个老人家,关心一下后辈罢了。”陆宇晟抽出一包烟,朝
陶峦递去,“M国带回来的,听阿声说,你喜欢薄荷味……”
“我现在已经戒了。”陶峦依旧没有转开视线,但是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
“声岚,身体应该不是很好,绿沙龙再淡,也还是烟。
“陶峦的嘴角微扬,“从今天开始,就戒了。”
陆宇晟似乎是愣了愣,他的手停顿了两秒,才收回去。陶峦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见——这个人,无论多惊讶,多尴尬,多欣喜,都是那样一副平淡的表情。
“是我疏忽了。你,我也应该可以放心了。”陆宇晟的声音一如陶峦所料的,没有变化,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陶峦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我,一年后就结婚了。”陆宇晟的声音中没有丝毫兴奋,亦没有幸福,陶峦甚至听见他声线中那细微的悲伤。陶峦终于是转过了头陆宇晟依旧是英俊的,时间没有改变他的气质一丝一毫,还是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但他神情上那几乎是解脱的模样,让陶峦有些难受。
“你不必……强迫自己……”陶峦斟酌着说道。
“不,我自然会找一个我受得了的女人。”陆宇晟轻声道,“我需要一个优秀的妻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是我为了阿声最后能做的了。”陆宇晟朝陶峦优雅的一笑,“祝你们幸福,记住,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陶峦长了张嘴,却还是合上,点了点头,陆宇晟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那么今天就是这样了,以后每周我都会来做一次讲授,下堂课的内容有关于人体中微量元素与他们的临床表现,如果有感兴趣的同学,可以预习一下。谢谢大家今天的配合。”男人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那样耀眼的存在,陶峦此时才真正后怕——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的真心,没有陆宇晟对他的一番刺激,没有陆宇晟的退让,他今天,或许只能看着天空,幻想着眼前这个人在M国的生活吧?
人陆陆续续的离开,陶峦静坐在椅子上,看着几名学生和教授围着陆声岚,询问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这个男人,外表那么平和优雅,像是只生活在哥哥的□□下,却是个真正的医者,令人心生敬佩。陶峦回想四年前的自己,那个仅仅是电脑上有些歪门邪道的小鬼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真是好笑!
陆宇晟说,那时的“饲主”,早已是M国各大知名大学争夺的医学奇才了。
陶峦苦笑了一下——自己咬住牙的努力,在他人眼里的成功,与自己心上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了,这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
终于,剩下的人也离开了陆声岚的身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这是受到学术上的启发后,老师和学生都会有的反应。陶峦心中暗喜,虽然不是自己,但那个人被认可了,自己心中却止不住为他高兴。
或许,这就是爱吧?像个傻瓜似的。
陶峦站起身,走向讲台。
☆、PART8
陆声岚在感觉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时,收拾讲义的手指都快要僵直了。
自己看上去怎么样,四年来做的治疗让头发变黄了点吧?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和研究所,吃的都是哥哥准备好的东西,胖了不少吧?几乎没有运动,肌肉都软软的,看上去很不挺拔吧?
之前没有的担心全部涌了上来,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忐忑……陆声岚只觉得心里一团乱。他垂着头,手指颤抖着收拾着讲义,总是放不整齐。
“饲主……”
这个有些委屈的腔调,让陆声岚的心跳瞬间增快。
四年里,每次吃饭他都会想到阳光少年,那小狗般可怜兮兮的挨饿模样。
陆声岚慢慢的抬头,目光从结实的胸膛,微敞的领口,分明的喉结,一寸寸扫过,每一丝都那么熟悉,散发着光的气息。
四目相对,一时想说的竟然都梗在了喉头。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陆声岚心中悬着的部分终于放了下来:只有陶峦一个人,没有什么宛琳、什么美琳之类的女人站在他的身旁。这就够了。陆声岚这般想到,对陶峦露出了一个浅笑,“我当时不应该骗你的。”最终微微有些发涩,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歉意,而是想到面前这人曾经那完美的伪装,把自己骗得傻傻地为他着迷,知道不可自拔。
陶峦的面部肌肉因为这话而僵硬了一下,阳光的笑容页一瞬间凝住。陶峦也意识到,再这样像是不经人世的微笑,只会让眼前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四年前的伤害的。
陶峦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陆声岚的手腕,“讲了两个小时,累了吧?也快到中午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吃中饭吧。”说着,便拉着陆声岚向外走去。陆声岚只得加快脚步跟上,略有些郁闷:这个人,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意思啊。
陶峦两年前考的驾照,半年前买的车,一直以来都是用公司的车,如果不是公司已经可以脱手给Tony做日常的运作的话,他估计还是不会买车。陆声岚有些惊讶陶峦的车是一辆稳重的三厢型银灰色林肯,而不像是很多小年轻的有钱人,是炫酷的保时捷或者兰博基尼,这让陆声岚更多的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变化——他已经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了。
“上车。”陶峦打开副驾驶门,对陆声岚说道。心中为这种直白的体贴而稍稍欣喜了一下,陆声岚坐进车里,陶峦随后坐入驾驶位。
“四年前,我坐在你的位置,陆宇晟问我,‘你有这样的车子吗?’我说我没有,他问,‘阿声身体不好,即使治疗了也还是少受风的好’,我只能沉默。”
陆声岚一惊,转脸看向陶峦,“你……”
“没错,我的确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阳光单纯。我早就在观察你了,自从你送了我便当后,我就更加对你感兴趣了,所以我才动用了手段查你。”
陆声岚放在大腿上的手指猛地揪紧了裤子,呼吸页变得急促了一些,陶峦伸出手握住对方纤长的手指。感到了对方的颤抖和指尖的冰凉,心中也是一阵扭曲的难过。
“我知道,你一定曾经埋怨过我,为什么要用假的模样来让你感触了,却又留下了马脚让你感到了欺骗,因为我发现,我也被自己骗了。”陶峦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松开了陆声岚的收,后者已经不再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了。两个人都是男人,不存在什么一个人啜泣另一个人低声安慰的矫情情景,何况,在怎么生气,那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也无法挽回。
“开车吧。”陆声岚闭上眼,将头靠上靠背。
陆声岚在陆宇晟邀请他去酒吧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陆声岚当时虽然已经是毕业了两年的成熟人,但是因为陆宇晟很是严肃,他从来都不会涉足那些声色场所。他问陆宇晟为什么,哥哥只是很温柔的摸了一下他的头。“有些事情,你迟早要知道。”
他那时还以为是去看看真正的社会,心中还有一些初出茅庐的激动,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四年的开始。
车子驶进了S城的中心区,陆声岚知道陶峦现在在带他去自己家里,看来短短的四年,那个只知道玩转电脑,感谢偷取大公司资料的混账事的小孩,也真正成为了一个能够负起责任的男人了。
“我在公园边买了一个公寓,不是很高,十楼,但是小区很安静,面积挺大的,书房也用了米色的,你可以找到大部分你需要的资料书……”陶峦看陆声岚不慎滑,就开始向他介绍新家。
“你家里,有女人吗?”陆声岚阖上眼,嘴唇微微煽动。
车子微笑的晃悠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稳。“声岚……我……只有你。”
酒吧的灯光是迷幻的,陆宇晟宽阔的背在前面领路,陆声岚紧紧的跟着。没有衣着暴露的女人,没有满身刺青的男人,只是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下到舞池中随着驻唱歌手的歌声舞动。
“来杯银色子弹。”陆宇晟对吧台服务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