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二助的朱徽因告诉他明诚被王大主任叫过去做体外循环了。
……
明大主任脑内问候了一遍王天风他全家发现能问候的好像只有一个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阴晴不定。
朱徽因默默抬起手,先一步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王天风!”
唉,明楼主任遇到王天风的时候,智商和情商也就一起退化了,还好明大主任也明白病人都到了,惹出官司来什么的太不值,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忍的!
而且这令他又想起当年明诚大转科跟在王天风手底下的那两个星期,王天风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叫“往死里折磨”。王天风毁灭他人自尊心自信心的手段一流,明主任头一次看见明诚有一天晚上蹲在阳台上魂不守舍,心疼的不行不行的,好像他也忘了自己在他面前也曾经魂不守舍过。
每个人在年岁长一点的时候,才能明白毁掉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句否定,一半玻璃心的就都死了。还好他们都不属于这一半,而是属于要么厚脸皮要么倔强要么内心强大的另一半。
无论如何在外科双毒的账上又记上了一笔,不过反正两个人之间恩恩怨怨好像也不多这一笔,后来明主任也顺便让郭骑云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这账在明主任这里当然不能算扯平了,他郭骑云是他王天风什么人?明诚又是他什么人?
当然那时候明主任自己心里刚清楚自己的小心思,可也不能摆在台面上,当然他其实不自觉地就把中间告白的那一段给忽略不计了。
“……那时候看不上,这时候找补什么?”
明楼明大主任咬牙切齿。
今天的病人是个得了帕金森的小老头,一边抖着手一边小声问朱徽因,朱大夫,明大夫的老婆是被人抢了吗?
朱徽因默默的点了个赞。
苍白球损毁术进行顺利,明楼主任计算着自己能有不慌不忙的小半天空闲,大摇大摆进了王天风办公室,奴役郭骑云去泡了杯热茶还被他教训温度不对很难喝。郭骑云表示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麻醉科那位体外循环一把手女主治突然早产要生,怎么也能怪到他家王主任身上。不过大概不管什么错神外科的毒蛇都能怪到王天风身上去,于是郭骑云也就释怀了。
果然王天风主任回来没有五分钟,办公室里就传来了剧烈的互相问候的声音,内容当然相当的幼稚,最后的结果是明诚先生借调一个月重新排班,只是郭骑云觉得可能王老师又需要两套新的茶具了。
郭骑云看了看手表计算了一下明诚大概还有十分钟才能赶到,王老师已经开始说你有本事也让阿诚生一个,由于能力被怀疑有点挑战自尊明楼主任已经开始直接说王老师是憋的。
唉。要是明主任知道王老师拐了他弟弟还偷偷藏起来怎么办啊。
结果最终他预料错了,两位主任的吵架最终结束于楼下急诊室的呼叫,连环车祸的病人送过来了好几个重伤的。两位主任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接下来的十多个小时两位主任连带着十几位同僚包括明诚都没顾得上喘息,从中午忙到第二天忙到早上总算从死亡线上扯回来两个。
至于没救回来的,两位主任在清晨一起坐在休息室的椅子里,一人手里一罐碳酸饮料就着两包花生米,一边听着外头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一边干杯致意。
大概也是医生生涯中的一个不算大的插曲,但是一定不会忘记。
王天风在椅子上又蹲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下楼交班睡觉去了,明楼明大主任也收好了翘起来的二郎腿跑去楼下交个班再跑回手术室来。
麻醉科的值班室就在手术层里,明大主任打声招呼熟门熟路的拐进门。
明诚还没睡熟,躺在值班室下铺的床上,睁开眼睛看看他,然后明大主任忍不住弯腰偷了一个吻。
“……早安。”
“早安……上来,就睡一个小时。今天不是轮休日。”
明大主任看着对方往里蹭了蹭,给他留好了地方,然后掀开被子爬进去。
活着。
他活着,他也活着。
明楼突然想要感慨,生命真的很无常。活着也就蛮好了。
第四章 3
明诚醒来的时候明楼已经又被连环夺命call叫走了,而他自己其实也只才睡了一个小时左右,但是他大概注定要错过科内的清晨交班了,结果出了值班室他却被告知因为临时改了安排,王天风王大主任调开了手术,至少这一天他还能休息到中午。
明诚站在小白板前思考了半分钟,决定换衣服下楼去看新出生的小崽子。
据说为了这个早出生两个月的一对小崽子,行政处的李秘书昨天坐产房门口足足哭了整个一晚上,还好只是早产,小崽子两只送进了温箱,大人平安无事。结果李秘书坐在他老婆床前又从半夜闷不吭声垂泪到清晨,别人越劝哭得越凶,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产科主任汪曼春明楼他师妹差点气得想打人,最后只骂了一句“窝囊废”不管了。
早产的孩子不好看,浑身上下红彤彤的,足纹长得都和足月的孩子不一样,好歹同事一场,明诚站在监护室里看了半天,幼小的生命都让人担心它到底能不能活下来,但是这个两个孩子互相拥抱着依然很顽强的喘着气。
福利院的嬷嬷好像说过,自己被抱来的时候也是一个这样的秋天,他们也以为这个生下来就又瘦又弱的孩子活不下来。想来过去的事情也可以一笑了之了,毕竟其实他也不太记得了,好像他的脑子自动就忘记了后来被虐待的那几年,他也记不起来心里的霜雪到底是什么时候融化的。好像都只是日常细碎的琐事,比如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明楼舍不得放他下来走路,就一直抱着他,出门都不用带腿,其实那时候明楼也还没成年;再比如有一年他大病一场,上海的冬天无端下起了大雪,路上都封了,明楼背着他,冒着风雪雨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医院。
明楼十八岁的时候,明家大姐明镜罚他跪了一夜祠堂问他想清楚了没。明楼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既然是没有信仰的年代,就学医吧。毕竟有国有家,其实还有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