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生短暂地愣了一下,笑着念出属于他的台词:“顾从简,我也是!”带着月光的轻柔。
顾从简就在这时第一次吻了沈安生,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触碰,沈安生没有抵抗,他呆住了。他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他能感觉到沈安生反应过来了,并尝试着回应他的吻。两人像初尝糖果的孩子,笑得那么开心。
第一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却印象深刻。接着,他们像上瘾了一般。顾从简感受着沈安生的嘴唇,皮肤,喘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以情人的方式。他觉得这样的沈安生让他沉溺,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我长了长了,他们两个也么么了,(*^__^*) 嘻嘻
第11章
上海越来越乱了,日本人也越来越多,局势紧张,人们知道这是要打仗了。顾从简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连着几个晚上,沈安生都能看到他紧缩的眉头,闻到他身上略刺鼻的烟味儿。沈安生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又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懊恼自己太没用。
沈安生尝试着向顾从简表达了出去挣钱的想法,但被一口否决了。顾从简语重心长地劝说沈安生打消这个念头:“安生,现在外面乱的很,你出去我不放心。而且大家都没工作,前几日浦东的几家大厂子都停了。你还是好好待在家里,不用操心。你要相信你男人!”
沈安生听了这话,点点头答应了。最近也没怎么画画了,沈安生想练练,发现手生了不少,心不在焉画出来的画也是歪的扭的,颜色也奇奇怪怪。沈安生还是想出去挣点小钱,他不想顾从简那么辛苦,偷偷地,应该没事儿。
第二日,等顾从简去码头看货了,沈安生一个人到街上闲逛。他们住的那条街不在主道上,甚至有点偏,当初是因为这便宜才买下来,现在沈安生倒喜欢这块的平静和安逸。
沈安生感觉自己已经走出熟悉的地界了,他看到了陌生的电车,陌生的厂房,陌生的……陶瓷店?
沈安生走进这家名叫“青瓷”的店铺,发现里面的木头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店里虽然老旧,但是却很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古朴静雅的感觉。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花白头发剪的利落精神,却留了一撮长长的胡子。他坐在柜台后面,见沈安生进来了,也不管他,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做他手里的活了。
沈安生觉得这家店的瓷器花样精美,甚至没有一件重复的,很是喜欢。他看着看着就蹭到了柜台,随意一问:“老板,你这儿是卖瓷还是做瓷的啊?”
老板头也不抬,懒懒答道:“既做也卖——”
沈安生好奇这老板做什么如此聚精会神,生意也不做。他伸长脖子,偷偷瞄了一眼,当下就惊了:“老板,你这是在画瓷吗?可真好看!”
老板终于放下笔,睨着眼:“我说你这小鬼,买瓷就好好看,总在我这晃悠啥,扰着我做事。”
沈安生见老板终于肯理人了,赶忙道歉:“抱歉抱歉,您做您的活,其实,我就是想问问,您这——还招人吗?”
“招人?你?”老板勉强将眼睛睁大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穿着长衫的小年轻,没像其他小年轻一样,天天穿西装赶时髦,挺好!他慢吞吞地开口:“你——会什么?”
沈安生听这口气,知道有戏:“我会画画!国画……”
老板又低头做事去了,沈安生话也说了却没听到答复,便站在一旁继续看老板上釉。站了好一会儿,沈安生脚有些麻了,老板终于开口了:“我这在瓷上画和你在纸上画,那是两种手艺,不过可以跟着我学,你现在,顶多就想想花样,画画图案……”
沈安生听这口气知道老板是答应了,兴奋得脚也不麻了。老板继续说:“一月先定八个银圆吧,但你若是出了差错,我肯定要扣你工钱。”沈安生一听乐了:“那是当然,那我……”不等他说完,老板一个眼刀过来噎住了他剩下的话:“今个儿就开始,过来,仔细看我怎么做的!”
天色不早了,沈安生再不回去,顾从简就该着急了,他跟老师傅说明了情况。老师傅知道他是背着家里人出来打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放他走了,还不忘说他一句嘴:“年纪轻轻的,竟然都娶媳妇了,还是个妻管严,没用!”
沈安生笑着跑了,一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熟悉了这个老师傅的脾性,就是嘴巴不饶人,人还是挺好的。他是个温和的性子,不会跟人起冲突,要是顾从简那个性子,估计早就打起来了。想到这,他不禁笑出了声。
第12章
沈安生高估了自己认路的能力,第一次来这儿,他忘了来的路了。天已经暗了,街上没几个人,他偶尔能碰上一两个就抓住问路,这样磕磕绊绊地紧赶慢赶,回到家还是晚了。
顾从简一回家,发现沈安生人没在,以为他是出去买东西了,便等了一会儿。天都黑了,沈安生还没回来,他着急了,想出去找,可又怕沈安生回家看不到他担心,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得待在家里急得满屋子乱晃。
沈安生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顾从简见沈安生回来了,一把把他抱住,声音有些不自主地颤抖:“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要是……”
沈安生轻轻地拍他的背,柔声安抚:“没事没事,不怕,我就是有些不认路才回来晚了。”
顾从简疑惑,沈安生只好解释了今日的情况。顾从简听了,皱皱眉,也没反对,他知道沈安生是闲不住的,他需要有自己的工作,这是他心里的责任感……末了,顾从简只是让沈安生以后早点回来,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其实顾从简现在的事业虽然不算名震全上海,但在他们这行已经算是顶尖,完全不用沈安生操心。沈安生为他担忧的这个心让他又高兴又心疼,他觉得沈安生就是他的至宝,是那唯一一个让他一生都无法放下的人。
在老师傅这儿已经工作了一周了,沈安生每天只看见师父做活,也不见他卖东西,更有时候人来了也不招呼,沈安生有些纳闷。师父是沈安生执意要叫的,教他上釉手艺,就是他师父,老师傅半推半就地肯了。
沈安生趴在柜台边上,看着师父手上的动作,问道:“师父,我看你这儿一天到晚地做,却不见你卖多少,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手上动作不停:“卖店面里摆的那些零件儿?切!小生意才不稀罕。真正的大件儿,我都是要卖给那些洋鬼子和大户人家的。那些个洋鬼子天天跑咱们这来,卖他们那些表啊车的,就他们那灯,能有我们这瓷器好看?他们赚我们钱,我们自然也不能放过吃他们的机会!”
沈安生笑了笑,想起自己家卖洋货赚钱的那个,这可不能让师父知道了,要不然可得把他赶出去。
师父看他在一旁发呆傻乐,对着他脑门就是一爆栗:“还不干活?!”
沈安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他本就有底子,再加上天赋,学会是很容易的事儿,只是师父要求太高。
日本人和政府在交涉,战又不战的状态弄得人心惶惶。这已经是他们来这的第四年了,沈安生也已经在铺子里呆了一年多了。师父说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话让沈安生高兴了好几天,回到家,还不忘跟顾从简分享。商业上的打拼让顾从简沉稳了许多,他笑着看着沈安生,言语间充满了骄傲:“安生,你真是个大宝贝!”
沈安生喜欢烧瓷,更喜欢上釉,看到成品后的他会格外兴奋。他现在偶尔也会拿起笔画会儿画,练练手,他觉得这样很充实。
他给顾从简烧了一个白瓷杯,杯底有他亲笔写的四个字:从简安生。顾从简拿到后很高兴,把他紧紧抱着,又吻了他好久才放开。至此以后,顾从简的桌上总是会有这个白瓷杯的身影。
事故的发生总是让人意外的。沈安生的手伤了。很严重,严重到提不起重物,严重到拿笔的时候会不自主地颤抖,严重到沈安生的心脏也跟着抽搐,疼痛……
沈安生那天新烧了个白瓷杯,样式做的极为巧妙。杯口做成了荷叶边的样式,杯身刻上了荷叶的纹路,杯型流畅,底口是不同以往的不规则状。沈安生特地在上釉时从杯口到杯身用了翠绿的渐变。成品出来让人眼前一亮,整个瓷杯清雅别致,有一股清幽的宁静感。这个,他要留下!
店里依旧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这间店铺位置偏,卖的又是当下不流行的老花瓷,店面也旧,世道乱成这样,这也难怪。师父老了,近来身体出了些毛病,也不去医院,找老中医开了两幅方子就回去修养了。他把店交给沈安生独自看着。
这些都影响不到沈安生,瓷和画都是他打心里喜欢的,珍视的,是他要用一生去投入的,能让他静下来,细细地感受的。沈安生趴在柜台上眼睛盯着翠绿的荷叶杯,他再看一会儿就好好收起来带回去,和从简送他的西装和怀表放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清明小长假快乐啊!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百度的诗词,装文艺嘻嘻】
第13章
“人呢?老板呢?哪儿去了?给我出来!”一阵恶狠狠的叫喊声从门口传来,让沈安生回过神。一个穿着棕色西装的年轻人吊儿郎当地带着两个手拿斧头的混混闯进来,声音是他左边的刀疤脸发出来的。
闹事的来了!沈安生心里明白,现在这世道,有些人到店里闹事这不稀奇,只是他这是陶瓷店……沈安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朗声开口:“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看您打扮,应是富家少爷,若是要买瓷,就看看,挑好了吩咐结账就行。用不着这么——粗鲁。”沈安生也不搭理那两个面露凶相的混混,直接对着领头的小少爷说。
小少爷见沈安生说话还算得体,也不装了,直接开口要求:“买瓷?买屁!我见过你,让你那老鬼师父出来,我不难为你!”
“师父有事不在,您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也是一样!”沈安生听他这样说话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找你?行!少爷我上周在你们这定了一套杯子,是要做大生意用的,那可是要送给洋人的。结果呢,你们他妈的给了我一套什么玩意儿,黄不拉几土里土气的,像屎一样,害的我他妈生意都黄了!”小少爷怒气冲冲地就是一通吼。刀疤脸赶紧拿出一个包裹扔给沈安生。
沈安生打开一看就明了了。他把包裹里的东西放好,才说:“这位先生,请问您当初定的到底是什么?是陶杯还是瓷杯?”
小少爷闻言一愣,又反应过来,骂道:“管他妈什么陶的瓷的,少爷我就是要的那陶瓷的喝水的杯子!诶,我说你是不是想推卸责任啊!”
沈安生眼睛盯着他,依旧是平静的语气,礼貌的态度:“先生,您先别急,我们店对每笔生意都是有记录的,我们先查查,查明白事情就清楚了。”说完,便去柜台后拿了册子,翻找起来。由于时间间隔不久,一下就找到了,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这位张少爷定的就是陶杯。
沈安生把册子递给张少看,张少看了顿时气得跳脚:“老子当初说要做个杯子,那老头问我要陶的瓷的,我特么哪知道,这陶的瓷的不都是陶瓷吗,一样的东西你们偏说不一样,你们骗人还想把责任推给我!来人,给我砸!”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中的册子撕了个粉碎。旁边的混混得了命令也开始拿着斧子在店里一通乱砸。
沈安生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店被毁,忙赶着上前去拦,奈何那两个混混一身腱子肉力气又大,沈安生瘦瘦弱弱地哪是能拦得住的。他急了,一下就咬住了刀疤脸胳膊。刀疤脸手臂一疼,惊呼一声,反手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把沈安生掀倒在地。沈安生俊白的小脸顿时红肿了一半。
在一旁站着的张少看热闹看的起劲,突然眼睛扫到了柜台上的荷叶杯,觉得这杯子不错,顺手就拿起来塞到自己怀里。沈安生看到他拿走了荷叶杯,一把扑过去,嘴里喊着:“还给我!还给我!”这恶少哪肯还,沈安生气急,伸手就要去抢。
恶少顿时和沈安生纠缠起来,嘴上还招呼正在砸东西的混混拉开沈安生。沈安生被混混按着跪在地上,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张少,嘴里依旧是那句:“还给我!”咬牙切齿。张少笑了,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拍了拍身上的灰:“还给你?你什么东西啊,要还给你?呵,本少爷看上了,就是老子的!”
沈安生听了突然奋起,扑向张少怀里的口袋就要夺回来。张少连忙用手一挡,混乱下被沈安生抓了一下,顿时脸色不好了。混混们赶紧将沈安生死死制住,不让他乱动。
沈安生为了方便工作,从不留指甲。他刚刚不小心抓的那下,连血都没留,就破了点皮。张少轻轻吹着手上被抓出来的红印,恶狠狠地吼叫:“给我把他按住!按好了,别再像个发疯的狗咬过来!竟敢抓我,好啊,那我今个儿就废了你的手!”
恶少让混混把沈安生整个人按在地上,一只脚轻轻踩着沈安生的手腕处。沈安生开始怕了,手是他最值钱的东西,是他的命,他开始求饶:“不要!求求你,不要!放过我,放过我吧!”声音因为害怕都在发抖。
张少哪里肯放过他,任凭沈安生怎样哭嚎,求饶,他都没有一点犹豫。他狞笑着,脚上力气开始加重,他用力地捻着脚尖,感受脚下的皮肉开始绽开,磨烂。皮鞋坚硬的底板和粗糙的地面将沈安生的手腕夹的死死的,沈安生却挣扎不开,好疼啊,手腕好疼,心也疼,疼的他叫不出来,疼的他感觉要死过去了一样。
沈安生声音已经哑了,叫不出来了,可是恶少却还不想停:“听说你们手艺人最重视的就是这双手是吧,那我今天就送你一个大礼,你最好一辈子都记住我的恩情——”说着,他再次加重了脚下的力度,甚至还两只脚都踩在沈安生的手上,蹦起来,踩下去,一连几下。
最开始的疼痛,现已变成了麻木,沈安生知道他的一只手已经废了,脸上疼出来的眼泪也干了,他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心里空落落的。
手腕处早已血肉模糊,酷刑却还没有停止。恶少将脚后跟移到沈安生的手指上,继续他的恶行。突然钻心的疼痛另脚下的人身体一抽,恶少顶着张猥琐的笑容,张开他的血口:“十指连心呐,可真疼呐~啧啧啧,今后,你怕是废啦哈哈哈!”沈安生感觉听到了自己手指骨裂的声音,接着就是另一只手上传来的更为剧烈的疼痛。
恶少废了沈安生的两只手,又叫人将趴在地上的废人揍了一顿,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什么,拿出怀里那只瓷杯,在沈安生眼前晃了晃又得意地揣进兜里,这才领着人走了,还不忘吩咐手下人去通知他的老鬼师父。
沈安生觉得眼前很灰暗,像蒙了一层雾,浑身都疼,手却没有感觉。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看到自己嘴角在流血,血沾到了地上,红艳艳的,是他视野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他心不再是空空的了,他的心有些枯萎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见了他师父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向他赶来,接着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激动写的有点多了嘻嘻!算是把前面不足的字数补了吧!注意!从这开始虐小受了哦~
第14章
沈安生中途醒了一次,手上传来疼痛让他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安生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旁边坐着顾从简。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浑身难受,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疼,还是疼啊!
顾从简发现他醒了,立马凑过来,柔声问:“感觉怎么样?”
沈安生声音嘶哑,只说了一个字,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感受:“疼——”
顾从简连忙起身,出去找来医生,是个洋人。那个洋医生看了看沈安生,又拿手中的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珠子,检查了一下,用蹩脚的中文说:“没事了,他现在就多休息,等着身体慢慢恢复,疼痛是很正常的,我已经给他打过止痛药,不用担心。”顾从简谢过医生,把医生送出去,又回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沉默地看着沈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