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站在耀这边。”伊万微笑着说出惊人的话。
“什么?”王耀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你的想法是对的,这是你的事,”伊万继续说,“遗憾的是,我也脱不开干系,虽然我完全不想掺和。”
“真抱歉连累你了!”王耀毫无歉意地说,“现在我有两票了。”
“很荣幸投你一票,”伊万说,“我的建议是耀继续留在柬埔寨,琼斯探员回美国去。”
“我不需要你的建议!我想留下,就这么简单!”阿尔分毫不让。
“先生们”伯朗依林再一次插话,他边说边警惕地四处张望,“我觉得在这里聊天不是个好主意。”周围有不少行人和小贩偷偷窥视他们这一群。
王嘉龙不以为然:“放心,他们多看我们几眼只是因为我们是外国人,一群外国人。”
伊万从兜里掏出两张折叠的纸,他把纸抖开递给王耀:“CIA的绝密档案,自己看吧。”
王耀接过来一看,一张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另一张上却是伊万的名字:“这是什么?我们的求职简历?”他皱着眉扫完纸上的几行字,愈发不解,抬头问伊万:“什么是‘推动者’、‘干扰者’?”
伊万收敛起笑容,王耀熟悉他这个表情,这表示他认真起来了:“一个名叫贺瑞莎的香港女人给我的,她自称是CIA。如果她没有撒谎,那CIA应该有许多份同类档案,分为‘推动者’、‘干扰者’、‘阻碍者’和‘正电子’四类,目前所有的正电子都已经死了,王春燕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难道是CIA杀了春燕?”王耀叫起来。
“也可能会杀了你,”伊万说,“据那女人说,当干扰者上升为阻碍者的时候就会被严密监视,随时可能被除掉。”伊万说着斜觑阿尔,后者面无表情,只是飞快地瞟了王耀一眼。
“他们以什么标准给我们分类?为什么春燕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王耀仍然不解,他捏着纸张的手更加用力,薄薄的纸上印上他手指的轮廓。
“我不知道,耀,”伊万抱起胳膊,“但我猜你最好不要回美国,而且不要再跟这个FBI在一起——我指的是彻底分开——否则只会让我们不知名的敌人更快找到你。”他着重了“彻底分开”四个字。
长时间以来,王耀第一次没了主意,他看看伊万,又看看阿尔。阿尔没有看他,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王耀犹豫着开口。
阿尔突然说话了:“耀,继续跟我合作吧。”
“可是这对我们都很危险……”王耀想着伊万刚才的话。
“跟我在一起,”阿尔打断他,“我有更有用的线索,你孤军奋战是不会成功的。”
“不要对我说谎,阿尔,”王耀叹了口气,“你早就告诉过我,你这四年来几乎什么都没发现,和我一样。”
“我骗了你,”阿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东西。”
王耀惊讶地看着阿尔,不确定对方这么说是不是为了让他改变心意。
“就是这样,我确实骗了你,但如果你愿意继续跟我合作,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阿尔严肃的样子完全不像个说谎者。
王耀看着阿尔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终于相信了,失望淹没了他眼中的惊愕,继而愤怒又烧尽了失望。
“我不会和你合作了,”王耀冷冷地说,“我不和不能信任的人合作!”说罢,他有些费力地转过身,蹒跚着向白色的法国酒店走去。伯朗依林急忙赶上他,伸出手想要搀扶,但王耀甩开他的手臂,坚持自己走。
“耀!”阿尔赶上来,用和王耀同样的速度在他旁边走,“我是向你隐瞒了,但绝对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王耀不语,继续用滑稽的姿势往前走。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信任不够,但我现在意识到这个错误了,我不可能背着你解决所有问题,”阿尔急切地说,“就像你不该背着我离开一样!”
王耀猛地停下脚步:“你是在指责我吗?”
阿尔也有些生气了,更多的是着急:“我没有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伯朗依林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叫起来:“你们两个都闭嘴吧!到底哪个问题重要?你们就非得争个谁对谁错吗?你们联手能干掉梵卡塔,可是你们非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吵架!”
两人停止争吵,一起转向伯朗依林,虎视眈眈。伯朗依林顿觉不安,但还是强忍退缩的欲望,毫不躲闪地正视二人。
王耀先叹了口气:“这小子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搞清这个阴谋。”
“我同意,”阿尔赞同,“但这孩子说错了一件事:我们联手的目的可不是干掉梵卡塔,而是那个把你给归类为什么‘干扰者’的家伙,我倒想知道他们把我划分到哪类里。”
还站在原处的伊万意味深长地说:“我的前第一杀手永远会给我添麻烦,现在让他去给别人找点麻烦也不错。”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他,如果你不说话,我是决不会插手这些事的。”王嘉龙抱着双臂看稍远处那三个人。
伊万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这是一种习惯吧。”
在王嘉龙的要求下,阿尔答应在王耀痊愈前都留在暹粒且不进行任何调查行动。王耀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他惊人的意志力使得复健变得更加顺利,但谁也不能命令伤痛突破自然法则愈合,以至于王耀和阿尔都渐渐没了耐心。王耀不想再被拘束在皇家公园这么个小地方,他向王嘉龙要求放风:“至少让我走到几公里以外去!离开这个笼子一小步!”
王嘉龙一开始不同意,但在王耀的再三请求和逼迫下只能松口:“你可以出门,但不能离开暹粒,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你的安全。”
“我知道,不过你也没有保护我的义务。”王耀说。
王嘉龙想派人跟着王耀,但王耀坚决拒绝,他认为那样还不如继续被软禁,他也谢绝了伯朗依林要求跟随的提议,最后他只同阿尔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柬埔寨的出租车只有三只轮子的“突突车”,每个司机都会说流利的、带口音的英语,喜欢收美元而不是柬币。阿尔和王耀坐在这样一辆突突车里,在颠簸的路面上乱蹦。接近闹市区,支在空中的混乱电线密成一片,狭窄的路边一座座简陋的民房不停向后撤去,偶尔有一间豪华的大房子夹在其中,与两边的建筑格格不入,无论穷富,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个小小的佛龛,供着清水、鲜花和蜡烛。
王耀出神地看风景,眼中是自然流露的好奇。阿尔却没有这么轻松,王耀叫他一起出门,却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好像纯粹是来游玩一样。
“嘿,耀,”阿尔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王耀转过头看着他:“阿尔,我已经很多天没出门了,我需要放松。”
“你不会真是出来玩的吧?”阿尔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王耀的表情,仿佛要在这张没有破绽的脸后面挖掘出什么秘密。
“看,我们到老市场了!”王耀开心地叫道,“司机,在那个咖啡馆前面停车!”
“别开玩笑了!”阿尔无可奈何地捂住额头。
那是个略显简陋的咖啡馆,但在柬埔寨已经算很不错了。咖啡馆位于老市场的斜对角,中间隔着一个十字路口。咖啡馆临街的大窗板全部向上支开,坐在里面还是外面都一样风凉,陈旧的藤椅被无数客人的屁股磨得光滑舒适,桌面也还算干净,上面摆着插了一支鲜花的小花瓶以及几个装调料的瓶瓶罐罐。王耀和阿尔在一张能坐6个人的桌子边坐下,点了两杯不带酒精的饮料。
王耀一口气喝干杯中物,然后舒爽地说:“想甩掉王嘉龙的耳目可不容易。”
“我没发现有人跟踪或者监视我们。”阿尔不认为有王嘉龙的耳目在。
“我也没发现,现在我们是安全的。”王耀说,“但小心总是好的。”
“我倒觉得更危险。”阿尔不放心地四下观察,看到窗外一群美国游客拖拖拉拉地穿过马路,他们中的女性都穿着在当地买的筒形花裙子或灯笼裤,像行走的花坛子。
王耀偶然瞥到阿尔的杯中物:“这是你点的吗?”
阿尔看了看杯子,皱起眉头:“嘿!这不是我要的!”他抬手示意服务生,要求换一杯饮料。
突然一声闷响,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客人抽搐着倒地,胡乱抓扯自己的胸口。旁边的客人吓得尖叫着跳起来,纷纷躲远些看热闹。那人脸色铁青,没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留下一张狰狞的死者面孔。
王耀和阿尔也站起来,阿尔一眼看到那倒地的客人桌上打翻的杯子,里面流出的饮料正是刚才他点的,他和王耀对视半秒,两人同时向吧台冲过去。在工作人员的尖叫声中,阿尔将一名男服务生按倒在吧台上,王耀拉住欲逃跑的女收银员。
“谁调的这杯饮料?”阿尔喝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男服务生吓得哇哇大叫。
“那个咖啡师呢?”王耀厉声质问。
“你……你弄痛我了啦!”收银女孩娇滴滴地哭喊。
“他在哪?!”王耀更用力地抓握女孩纤细的胳膊。
“哇啊!”这次女孩真的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顾不得许多,王耀和阿尔扔下两个没用的服务人员,冲出咖啡馆,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和看客们惊异的目光中跑到大街上。
“你记得那个咖啡师的长相吗?”王耀问阿尔。
“五英尺三英寸,25岁左右的当地男人。”阿尔刚才没有仔细观察,只能凭仅有的印象说出一些特征。
“这样的人至少有几百个,在老市场里。”王耀焦急地四处张望。
“根本不可能找到。”阿尔说。
“我们得赶紧离开,跟我来。”王耀说着斜穿十字路口,快步走向老市场的入口。
阿尔紧随其后,两人一头钻进市场里。
老市场是一座巨大的篷子,里面有数不清的摊位和纵横交错的通道,像一座迷宫。在这里能买到所有廉价的食品和日用品,肉类、水果、蔬菜、谷物、熟食,还有杂货和宗教用品。各种难闻的味道交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充斥于大篷的各个角落,这是老市场特有的气味。
王耀和阿尔在老市场里穿行,阿尔突然停在一个卖服装的摊位前,从摊上捡起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向摊主询问:“这是哪来的?”
摊主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早上进的货。”
阿尔将衣服举到摊主鼻子底下:“你早上进这件衣服的时候上面就有咖啡渍了吗?”
“这……这是我刚洒上去的!”摊主心虚,嘴上却蛮横。
“别胡说八道了!”阿尔像拎小鸡一样揪过摊主,“有的咖啡渍明显是旧的,而且我刚才坐着的咖啡馆里每个服务员都穿这样的衣服!”他把摊主拎高到自己鼻子跟前,一字一句地说:“把他交出来!”
摊主噤若寒蝉,却就是不说。
话音刚落,摊位后面飞快地冲出去一个身影,没命地往外跑。
“站住!”王耀喝道,拔腿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