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直升机是哪来的？”阿尔问。按计划瓦修会驾直升机来支援，但他刚才没有听到直升机的声音，还一直担心情况有变。
“艾米莉·琼斯的，一直停在她家楼顶，”瓦修说，“这不算偷窃，我只是借来用用。”
“她会杀了我的！”阿尔无耐地捂住额头。
直升机渐渐驶出人工光线照耀的城市区域，向着自由——或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牢狱。
一天前。
伊万带王耀和阿尔乘私人飞机从伊斯坦布尔回来。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是现在先闭上嘴好好听着，我保证会告诉你们所有想知道的。”伊万倒上三杯酒，将其中两杯同样颜色的放到阿尔和王耀面前，只有他自己杯中的是透明的伏特加。
王耀生气地瞪着伊万：“这飞机上还有两具尸体呢，我希望你能解释清楚！”
阿尔制止了王耀，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耀，先听听他怎么说。”
伊万呷一口酒，将杯子放下：“我先说结论：反上帝计划。”
王耀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王嘉龙的计划，”伊万说，“他的计划已经实施很久了，他故意让他的前妻向我透露上帝计划的细节，故意让你查到王春燕与梵卡塔的线索，这样就敦促你和阿尔都到东南亚，与梵卡塔正面交锋。”
“这些是为了什么？”王耀追问。
“什么是‘反上帝计划’？”阿尔在意伊万说出的这个词。
“王嘉龙不仅曾是上帝计划的一员，他是6名核心成员之一，这6名核心成员自称‘6贤士’，他们是上帝计划的头脑，所有计算都出自他们之手。”伊万说。
“真不敢相信世界被6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王耀感叹。
伊万继续说道：“王嘉龙在半年前叛离上帝计划，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发现了上帝计划的隐患和一定会造成的可怕未来：整个世界将成为计算中的理想模型，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的方式生活，‘意外’趋近于零，全世界成为一个由上帝计划控制的巨大蚁穴。”
“一个绝对安稳的父权社会。”阿尔不由自主说出来。
“王嘉龙是6贤士中计算能力最高的天才，他计算出了7种可能的未来，其中最有可能打破上帝计划垄断的就是他现在实行并为之送命的这条路，他称它为‘反上帝计划’。”伊万说，“他的计划是以混乱打破秩序，然后回归平和，让世界的发展恢复自然的规律，摆脱上帝计划赋予的‘规律’。这可能造成一个世纪的战乱，也可能仅仅是局部的混乱。王嘉龙为了防止出现最坏的后果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他和本田菊的死是两个引爆点，会造成三合会和山口组的动荡，进而引发国家层面的混乱，这可能发生在东南亚，但世界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就降到10%以下了。不过以后究竟如何就要依赖于你，琼斯探员。”伊万语出惊人。
“我？”阿尔不知道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伊万说：“你已经知道，上帝计划的人希望你活着，这是因为你在计算中是决定未来走向的最关键人物，他们认为你将成为他们的‘弥赛亚’。而在王嘉龙的反上帝计划中，你同样是这个重要的角色——王嘉龙是施洗约翰，他的牺牲是为你铺平道路。”
王耀和阿尔惊讶地互相看看，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港仔他……为什么引诱我去追梵卡塔，中间这么多周折到底有什么意义？”王耀提出一个令他不解的问题。
伊万说：“梵卡塔是上帝计划的一把枪，王嘉龙利用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把‘上帝’的注意力吸引到你们身上，误导上帝的计算，让他们以为王嘉龙的目的在于杀死梵卡塔以破坏计划，从而保护他的反上帝计划。”
“我简直是个傻瓜！”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王耀十分怨恨。
阿尔探究地看着伊万，这个男人永远让人捉摸不透，他再一次提问：“那么你呢，布拉金斯基先生？你也是反上帝计划的一员吗？”
伊万饮尽杯中物后又为自己倒上一杯，恢复了他冷酷的微笑：“如果世界终归要在一种计算下运行，那莫不如选择其中最仁慈的一种。”
阿尔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没有更多值得问的了。
伊万却再次开口了：“况且，王嘉龙的计划是唯一能让耀活下来的方案。”
王耀惊讶地抬起头：“伊万……”他难得地对伊万产生感激。
“别谢我，”伊万赶紧摆摆手止住他，“我可受不了你的道谢，那比让我旁观你俩□□更令人恶心！”
“喂！你这流氓！”王耀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看，这样舒服多了。”伊万对王耀的谩骂十分受用似的。
伊万正了正色，又对阿尔说：“琼斯探员，你知道为什么上帝计划想要干掉耀吗？”
“因为他是干扰者？”阿尔想起那些资料档案。
“因为你爱上了他。”伊万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的出轨、王耀对你的接受，这些都是造成上帝计划失败的重要隐患，他们不允许‘弥赛亚’出任何不利的状况。”
阿尔尴尬不已，反驳说：“我没有出轨，我已经离婚很久了！”
“你确定吗？”伊万挑了挑眉毛。
王耀更是尴尬，他曾经怨恨阿尔对湾湾不忠——至少是精神上的不忠，那时的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4年后会接受阿尔的感情，并且像阿尔爱他一样爱着阿尔。
“我们会下地狱的，不过不是现在，”王耀把手放在阿尔手上，“无论发生过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湾湾生活得更好，不让任何人像春燕一样死去，所以——咱们一起干翻那帮杂种上帝吧！”
阿尔握住王耀的手：“我加入。”
伊万举起酒杯：“先生们，致没有上帝的世界，干杯！”
“干杯！”三人一起说。
三只空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如同落下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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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logue
Epilogue
东京，本田家族的墓地。
墓碑下新翻起的土壤证明这是一座新坟，周围黑衣的肃穆人群表明葬礼刚刚结束。本田菊的葬礼庄严隆重，可是前来吊唁的却没有几个是亲人，在这个庞大的黑道家族中，相亲相爱是一种奢侈，自相残杀是常态。
一身黑色和服的本田樱在无声地哭泣，她在很长时间内都要以这副未亡人的模样生活下去，或许也没有那么长，当她多年前穿上白无垢下嫁本田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平安长命。
宾客们渐渐散去，有些组内的女性成员或成员家属上前对本田樱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她含着泪挤出客气的笑容打发他们走。
本田樱抬头向墓地远处的小土坡上一看，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两人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等客人们大都散去后，王耀和阿尔走下土坡，来到本田樱面前。
“我为您痛失爱人感到难过，夫人。”阿尔尽可能温和恭敬地说。
仍在抽泣的本田樱没看他们俩，从两排贝齿间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我希望他从没见过你们！”
“对不起。”王耀语气低落。
本田樱良好的教养在两人面前荡然无存，她把手中擦眼泪的手绢扔到王耀脸上，甩头便走。
王耀没动，那一小团布料绵软无力地打到他鼻梁上，又轻飘飘落在墓碑前。
“她应该恨我们。”阿尔拍拍王耀的肩膀。
“是的。”王耀低声说。
一个月后。
俄罗斯，圣彼得堡。
涅瓦河碧波荡漾的水面一直延伸到波罗地海，河畔连成一片的巴洛克建筑美仑美奂，冬宫与教堂交相辉映，仿佛由巨大玩具屋垒起的童话世界。
不远处，两座没胡子的狮身人面相对而卧，他们脚下熙熙攘攘的游客推挤着与塑像合影，人声嘈杂。在他们旁边，古老的街道上行人匆匆经过，瘦高的年轻男人们都长着无法忽视的精美面孔，女孩子们也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可爱，但似乎没有男孩子那样美得令人难以忘怀。
王耀将目光收回，安心地看着阿尔带着笑容的脸，那笑容是一个被爱着的男人看自己所爱的人时才会有的。由于圣彼得堡几乎全年阴天，阿尔晒不到太阳的皮肤变得苍白，但王耀知道他是健康的。
“我真怕你会变得像他们一样。”王耀指指街上肤白如石膏的美少年们。
“如果我变成那样，你就会把我扔在圣彼得堡，回中国去找那个肤色健康好看的小男孩吗？”阿尔有点刻薄地坏笑着问。他没有忘记西安的小秦，那男孩和王耀的关系有点太好了。
“怎么可能？”王耀知道阿尔在调侃，“我是怕你像这些男孩子一样不会笑了。”这些俄罗斯男孩美得冰冷，像完美的冰雕一样。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不会再笑了。”阿尔贴近王耀的脸，热情而深邃的蓝眼睛长久地注视着王耀的双眼。
“在海关你差一点离开我。”王耀笑着说。
俄罗斯海关对美国公民不太友好，阿尔被无缘无故扣留了一个小时才通关，王耀倒是很顺利便过关了——他拿的是中国护照。
“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中国护照！”阿尔走进海关后愤愤不平地抱怨。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王耀得意地说。王耀有7个国家的护照，而且都在有效期内，这使他几乎能在全世界通行无阻。
来俄罗斯是伊万的安排，俄罗斯目前仍是上帝计划鞭长莫及的地方，伊万通过莫斯科的关系将两人送入境内，随后又让他们以旅行者的身份到了圣彼得堡，并为他们准备好长期居留的条件。按照伊万的说法，上帝计划短时期内不会找到他们，二人得以获得暂时的安稳。
“嘿，牛仔，你在看什么？”王耀调侃的声音打断愣神的阿尔的回忆。
“哇哦，我不是故意的。”阿尔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一直落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和路上大部分年轻男子一样，那人有着瘦高的身材、精致的脸庞和浅金色的头发，此时对方正颇有敌意地看着阿尔。阿尔不想在俄罗斯打架——这地方斗殴事件概率很高，鉴于他现在避难的状态，挑衅显然是不明智的。
“其实我也很意外，”王耀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比伊万更漂亮的男人了，但是在这里，他们全都和他一样漂亮。”
“漂亮得发腻。”阿尔犀利地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