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得回应,吞佛童子笑起鄙屑蹲到了他面前,「红莲恶体已是魔化,这样的举动是学起出家人拨珠静心吗?那汝何不来段梵音呢?」
极尽嘲讽之能事,真真不知他今天是吃错药抑是哪根筋不对了。早就知道黑影的习惯但今天在他看来却是十分的碍眼,话语方尽他就抢过黑影的珠鍊耍玩起来了。
失了珠鍊黑影仍是不恼,微抬首看了眼吞佛童子又垂眼捻指不语,真当面前的魔者是空气。可原本想让他动怒的白衣魔者反是怒火肚中烧,吸气、唿气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怒气,稍一调息他又笑起鄙夷。「在佛前待久了原来真会被同化,一步莲华如果看到了应该会很高兴才是,但是呢,他已经死了,真可惜汝的改变他看不到了。」
试了三十年他用过很多方法动摇黑影的意志但都落空,虽心里早已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黑影动摇但却又不忍心去伤害,不过今日可不同以往吶。只是黑影的反应真是叫人不火大都难。「滚!从今而后不准再踏入一步!」
一开口就是赶人,很好!
笑着的俊脸睥睨又邪性但嘴角边微微的抽动再加上那双快喷出火的金眸,不败战神心情不爽指数已快达火山爆发的程度。「吾也不喜欢来啊。若不是众人千拜万求的,吾就算死也不想再见到汝。」
「很好!立刻给我滚!」三十年来的自责仍是未让心痛减少半分,不去想三十年前的过错,不去看来来回回与他有共同回忆的吞佛童子,但是今日这人却硬是撕扯他的伤口,无法平静的心全因为再被提起的名字。
说他是老虎嘴边拔毛确实有那份胆量,就算袭灭天来隐匿踪迹三十年,但那股让人倍感畏惧的压迫感仍是犹存。对别人来说的确如此,但对他吞佛童子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谁叫他们相识了数百年呢。「毌需汝赶人,话说完吾自会离开。」
「我不想听!马上离开!」再度低垂的容颜藏起了不欲人见的悲伤,他低吼驱逐,长臂一抬直指着身后的洞口。
面对毫不客气的言行吞佛童子彷是没听到、没看到一般,站起身甩着墨玉珠鍊就自顾自的开启话锋。「宵说一步莲华曾要他答应一件事,但他十分后悔当时的承诺,若是在一步莲华性命垂危之前将这件事告知众人,或许一步莲华就不会死。」
「闭嘴!」低垂的额首勐一抬起便是狠狠瞪住面前笑的邪傲的白衣魔者,不管宵曾答应什么事都已于事无补,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当年的事,只因无法痊癒的心伤就算得知了任何事又能如何呢?
吞佛童子不避不闪,魔幻金眸就这么笑着与他对视,话又再次传来,「但就算当时有方法能救一步莲华又如何?若不是汝的关系他也不会受伤濒死.......」
「我叫你闭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心中再次蔓开的伤痛让他只能以怒火压制,他不是想逃避、不是想遗忘,只是心好痛、好痛,他怕承受不了那份痛会让眼泪再次落下。
被扯住衣领吊的老高的白衣魔者笑起了冰冷,表面上是如此但心里却觉这情形好似也曾有过(註),然后他扯开喉咙压过袭灭天来的低吼,「若不是汝忘了他进而伤害他,他也不会在功体未癒之前替谈无慾疗伤。若不是汝将魔气残留在谈无慾体内,他也不会赔上元神清除汝的魔气,以致没了元神的他也无法再持有那副肉身。若不是因为汝的赶尽杀绝他也不会将不可能有的功力,硬是提上十成,在以梵海神击挡下汝!这一切都是汝的错!汝以为用远离人群、隐避深山就能弥补汝做过的事吗?」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说不逃避却又离开一步莲华眷恋的人世,说不想遗忘却又避而不谈有关一步莲华的一切。
他知道啊!他知道这样不是弥补、这样不是赎罪,但是心好痛,真的好痛,他不知该如何做,真的.....不知.....
缓缓放开吞佛童子的衣襟,他彷是无力般的再度垂首,握了握拳,他遮上自己的双眼笑的好悲凄。「那又能如何呢?就算想弥补他已不在人世了,待在没有他的人群里又有什么意义?袭灭天来一生无所求,只有夺取争斗,但是现在却再也夺不到他的心,争不到他的人,那你告诉我,活的如同行尸走肉的人该用什么来弥补做错的事?」
「我只能奢望、只能求,求他一直崇信的佛祖,奢望那份不可能,让我能用尽一生偿还对他的伤害。祢听到了吗?佛祖......将一步莲华还给我......」满是哀伤的话语轻轻淡淡偏使听的人心情跟着沉重,被大掌遮去的双眼滚着发烫的泪珠却硬是不肯落下,不是持着尊严只是落泪就能换回他的半身,那就算哭瞎了双眼他也愿意。
从相识至今袭灭天来的改变一直震撼着他,眼前这个为爱伤痛、为情伤神的人怎能说他是罪念所化的恶体呢?他只不过是个傻的让人心疼的痴心人。「如果一步莲华真的还活在人世汝真会好好保护他,不再伤害他?」
修长的黑色身影微微一顿,放下遮眼的手却只见到泛红的眼眶,并无泪水凝聚。「曾经承诺过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但你的如果太渺茫了......曾经以仅存的佛气分化出他,那现在呢?满是魔气的这副身体何有佛气留存,就算有能够再分化出吗?」
包含了千万个意义的承诺却再也没有实践的一天,若说一个假设真能换回半身的存在,别说今生就连来世他也一併许下。但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的话,那假设也只是让心更为千疮百孔罢了。
冷峻的魔颜再次笑起独特的邪傲,但那眼中却是久远前曾有过的恶劣玩性,他将珠鍊还给袭灭天来后迈步往洞口走去。「其实一步莲华他.......」
「吞佛童子,不是说要来带袭灭天来到林中小屋见一步莲华吗?众人正等着他回去,要是让一步莲华等久了苍会骂袭灭天来的。」突然进入的紫衣邪者噼头就是惊人之语,见吞佛童子愣大双眼直看着他,他顿觉自己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吞、佛、童、子!」
「这次真被汝害惨了!」后方疾速窜升的魔气让吞佛童子头也不回的就拉起宵直往洞口冲,他本就要告诉袭灭天来一步莲华还活着的事,哪知宵就这么刚好进来又好死不死是嚷着他未说的话,这下被逮着的话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急忙飞奔至快到山峰上时狂霸绝伦的魔气已近身侧,吞佛童子把心一横紧抱住宵就等着后头不留情的一掌,但袭灭天来却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身影化光,直往那片他好久都不曾再踏入的树林。
愣了那么一时吞佛童子才笑着跟上飞离的光影,久远前的祥和、温馨再过不久就将会回到他们身边了。
问说袭灭天来为什么没有疑虑宵的话?如这话是由吞佛童子那里得知的他会存疑,因为某魔者素行不良,而会相信宵是因为--宵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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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大树林,古老、久远却仍是一片绿意,树林深处有座天然形成的漂亮湖泊但是已被人遗忘了数十年。环湖的树林依旧存在着奇特的法阵,不过也无法再阻挡有心人进入了。来此的人虽是三教九流皆有却不会对住在里边的人有什么伤害,只是,也要有人住才行。
一回到阔别数十年的林中小屋他难忍那份急迫,勐一推门就是急忙找寻他最想见的人影,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只有桌椅的空屋,雀悦的心情一瞬间起了闷痛彷彿被人狠狠的揪住心脏般。
环视一眼,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的家饰说明有人待过,他重振心绪再提脚步急往卧房找寻,但结果依旧一样。不死心的里里外外寻了数遍,他知道宵不可能骗他,可是为何找不到心中的身影?
带着喜悦的眼眉在仍旧找不到人影时开始拢紧,不知第几次的里外往返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忐忑,来到屋檐下他看着魏魏恣长的花草,他想起那个人特别喜欢待在这片花草中,从一开始的蹲身细语到伫立观望,转变也由天真单纯成为原来的清圣沉稳。
未及笑开的唇换上急切的神色,既然小屋没有他的踪影那仅存的希望唯有那里了,他不住的祈求上苍,请别再开他玩笑了。
急奔的步伐来到那座宽大种满白色莲花的湖泊,满心的期盼在离湖泊十尺之距愣住了他的脚步。
湖中的白莲绽开正盛,轻风拂过朵朵雪莲带来一股清爽怡人的香气,他为那人特意种植的莲花总是让他见到那抹温柔的笑。
他还记得那人伫留这湖边赏莲时的情景。雪白的身影、飘盪的雪丝、清幽不染尘的气质总会让人以为是谪仙降世,美的虚幻却也幻的真实,因为那人总在他来到后朝他回首漾笑随即是一声轻柔的唿唤。『袭灭天来。』
真真切切的存在,在阔别数十年后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是否仍旧真实?
坐在湖边石块上的雪影披散一头似雪云瀑,当风起,云瀑飘盪起炫丽的波光,迷幻惑人,如此清楚的存在他却又怕只是梦境的延续,但被牵引的心神连脚步再次迈开他都没有感觉。
来到雪影身后他哽住了声音,欲唤却怕一声惊扰梦又醒,抬起放下的手,欲碰又怕抓住的只是一抹清冷。挣扎,难以抉择,化开在心中的情绪他已分不清是什么,是喜?是悲?抑是空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