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昀庭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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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已经不简单了,价值好几金呢,不少人摸着袖子里的赌资,正专心地犹豫着,可是架不住在暮春时节就飘满了汗臭的空气里夹杂着些许淡淡的花香,这是女子用的香粉味。这花香气越来越浓,惹得不少人搁置了犹豫这件大事,转头望大厅中的过道看去。原来什么颀长、匀称的形容,还只是评武师眼里,那位连胜者的形容。在姑娘眼里嘛,那就是英俊。

    许多人都想不通,比武这事是怎么传到盛京女子的耳朵里,原本赌坊、武馆不都是男子的地盘吗。照这么下去,是不是都会开出专供女子享乐的青楼?打住打住,不敢想不敢想。可是昀庭律法里,确实没有不准女子前往赌坊、比武馆的规定,自然也没有……

    那些看着女子们三两结伴,说说笑笑,陆续走上二楼比武场的人,眼里心里都迸射着一个词——“肤浅”!可是那位比武士自始自终脸上都戴着面具呢,这“肤浅”的以貌取人一说如何得来?

    时间将近,看客陆陆续续坐定,这“销愁坊”的坊主忒会做生意,在三层中辟出了好几个视野绝佳的看台,专供女子使用,不过价格确实不低。

    那神秘的连胜者站在了场中,如往常一样,面上戴着一个粗陋的木质面具,身上套了一身粗布短打。有细心的人发现,那粗制滥造的面具似乎是一个瑞兽的形象,可能制作者本来想把它雕刻得凶狠一些,可是用力过猛,反而让它显得怪异得可爱。还有那一身粗布短打,衣服倒是挺合身,可是露出的皮肤也太白了些吧,还有那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是怎么回事,想要假扮流浪盛京的武士也稍微走点心啊。再加上行走站坐皆有一种掩盖不掉的风度,分明是严格良好的家教培养出来的。还有,这人动手不见血,对战之中,并不以打伤对手为荣,这种卸人之力,有不致人死地的打法,实在深得盛京人的喜爱,毕竟残酷的战争才过去没有几年,许多人都不想再看到更多的死伤。

    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离家出走的盛京少爷,这是流传在姑娘们之间最广的猜想。

    昀庭之中有两位公认的,惊为天人的美男子,一位是当今国主仅存的弟弟,悠然王慕如羽,一位是清微山现任尊主卿岳。青岳尊主已经娶妻,据传伉俪恩爱非常。另一位悠然王,虽然行事非常低调,难见尊容,但作为目前昀庭唯一的王侯,权势自不必说,况且他在毗京之战中展现了非同常人的铁血手腕,大多数人对他是敬畏远大于喜爱。

    比武台上这个神秘人实在让人多了许多遐想的空间。不过,怕是任谁都想不到,这位在私语和畅想中的“美男子”在戴上面具的前一刻对近身侍从说,“比完这一局,不论是输是赢,我都不比了。王兄已经知道了,见我闲得慌,不定给我找什么事做。”

    嗯,这位就是大家都不敢随便想的悠然王慕如羽。

    慕如羽在评武者的指示下站上比武台,刚一站定,抬眼就看到了出现在亮处的对手。

    有点眼熟,慕如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王兄身边看到过。

    双方抱拳一礼,评武者手势一挥,对战双方反应迅疾。对方并指直取前方,慕如羽在对方稍动时,即侧身移步,以退为进,出掌横制对方手臂。在双方的注意力都在手臂上的功夫时,慕如羽忽的抬腿横扫,对方已觉慢了片刻,未免下盘失稳,不攻反退。交手不过数招,孰优孰劣,两人心中已明。慕如羽胜在有比武经验,适应和反应皆快,而那人估计是行伍出身,手臂有力,但在对战经验上仍有欠缺。

    行伍出身……慕如羽脑中一转,想起这似乎是王兄不久前提拔起来的年轻将军。王兄这是叫我给他练兵么。

    这年轻将军退后几步,抱拳一礼,表示认输,慕如羽略一回礼。

    顷刻,比武台上方响起了清亮的欢呼声,虽然听到过几次,可慕如羽还是不太适应。他细细分辨了一下,似乎喊的是“公子好样的”,他忍不住在面具后面弯了弯唇角。

    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是个荷包,慕如羽抬手,将它接住。

    唔,足足五金铢,真大方,可以在揽月楼里开半个月的筵席了。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王兄派人来赏的。

    既然决定不再出来比武,那么这副打扮之后也不好出来用了,慕如羽这么一想,比武结束后,索性趁着时间还早,穿着这身行头去夜市里逛逛。

    武安街另一头,淳于夜来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盛京,匆匆忙忙住进了客栈。洗漱打理了一番之后,他感觉自己在十数天的劳顿之后终于又活了回来。

    第3章 第 3 章

    房间的窗外就是武安大街,夜市颇为繁华,喧闹声直直地传入淳于夜来的耳中。临近春试,哪还能找到便宜又安静的客栈房间,将就着住一住吧。不过他早已习惯入夜后的安静,即使把宣纸卷成卷儿塞进耳朵,也止不住外面的吵扰。

    好吵,怎么办,书已经看过了好几遍,要不去外面走走?

    他随手带上一个荷包,起身出了房门。

    临出客栈时,店堂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客栈老板正在柜台处算账,见他要出门,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出去逛逛,那老板却劝道,大晚上的莫要出去了。他笑答,只在周围走走散心,不走远。那店家见状也就不再劝了。

    屋檐下点亮的灯笼,将来往的行人、摊位上的物什都镀上了一圈暖黄色。

    淳于夜来走在其间,看着那些事物,都觉得新奇。他的注意力都被商铺里的物什吸引住了,冷不防与人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撞谁。

    那人撞完侧身便走,看也不看他。淳于夜来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藏荷包的位置,糟了!

    似乎是因为他反应还算快,转身还能看到那窃贼的身影。

    “站住!还我荷包!”他大喝一声,可这一喝光有声势,并不见成效,那窃贼在顺流的人群里闪退得更快了。淳于夜来好歹休整了一下,赶忙提步追了上去。

    在人群里追人,淳于夜来实在缺乏经验,不知为何,自己左闪右避却像是在逆流中行进。原本还能看到那人的肩膀,不多时只能看到一个头顶了,淳于夜来心下着急,一时没注意眼前。

    “喂,当心!”

    就如同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在大街上奔走,也难免撞到人。他撞着的人比他高了半个头,身型也比他结实,淳于夜来侧身时差点摔倒,那人顺势揽住他的腰,止住了他的去势。

    “抱歉抱歉!”

    他抬眼一看,竟然是个带面具的人,微怔了一下。

    这面具人自然是闲来溜达的慕如羽。

    哟,有了些人样了。

    不知为何,慕如羽一见淳于夜来,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话。下午在破旧天井外与淳于夜来一同躲雨的也是他。兴许是梳洗过的淳于夜来跟原先的邋遢样子反差有点大吧。

    不过,淳于夜来应是没有认出他,他急匆匆地拱手示礼,似乎是谢他不摔之恩,又着急追了上去。这么一会儿工夫,那窃贼竟然还没有逃出视线。

    慕如羽看着他追上去的背影,心说,这人不是明天就要参加春试了么,怎么现在还敢在街上乱走,莫非是有人看他是来赶考的书生,顺手牵羊了。

    他自觉反正也闲着,就移步尾随了上去。作为一个会点武功,会点术法,还打过毗京之战的人,他实在觉得,这一窃贼,和这一失主的速度委实有些慢,即使他们一路跑到了武安街尽头,他也不怎么费力地紧紧随在后面。

    现在的扒手都这么疏于锻炼了么?他琢磨着。

    武安街的尽头已经鲜有商铺,来往的行人也极少。那窃贼走投无路似的回头看了淳于夜来一眼,见他仍是追了上来,慌不择路似的,侧身闪进了一条街边的小巷。与街道上光亮不同,小巷里却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淳于夜来跟进去几步,却觉得不对劲,这么暗,人生地不熟,不好再追下去。站在巷子口的慕如羽见他犹豫了,就转身靠墙站着,想他定会自己退出来。可是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往里一看,只见几个黑衣人围住中间一人,一个麻袋兜头套下。淳于夜来似乎是没有知觉了,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其中一人将麻袋往肩上一扛,几个箭步助跑,便跃上了一旁的屋顶。

    原来是一招请君入瓮,慕如羽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多想,他立刻飞身,暗暗尾随了上去。

    这几个黑衣人的轻功着实不错,负重一个人,却还能在屋瓦间窜得这么无声无息。慕如羽觉得,自己得把刚才那句“疏于锻炼”的评价收回来,这分明是“心机深沉”。

    不多时,几个人黑衣人攀上了一座精致的楼阁。这楼阁的檐角,有风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摆。慕如羽一看这样的装饰,又估计了一下位置,认出这是盛京城西的一座宅院——挽芳苑。

    那楼阁里早已有人等候接应,几个黑衣人一跃过围栏,就有一扇小门忽的打开,待几人进去后,又一下子关上。慕如羽跃上他们所在的那层,却见窗子里头漆黑一片,看不清状况,他又试着推了推那扇小门,这门已经被锁上了。

    如何是好?他悄声走在回廊里,观察能够进去的机会。

    此时,月往西斜,夜色越发浓重,从楼阁上往远处看去,整个都城仿佛正渐渐沉入安眠。不过,这个挽芳苑却是好生奇怪,后院花园原本是灰暗一片,可是此刻,里头的灯反倒一一被点亮了,一扇角门打开,门外的人陆陆续续步了进来。这些人脸上竟然都戴着面具,从衣着配饰上看,应该都是男子,且都是些非富即贵的男子。

    慕如羽心想,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莫不是与淳于夜来那小子被绑来有关?可是,绑一个男子去做什么?

    他想混进这帮人里,进楼看看情况。面具倒是现成,可是身上的衣服似乎不太合适。他瞧见不远处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些许红光。

    挽芳苑里,亭台水榭一样不少,可园子小,一望就望见了围墙外的住户。在树荫夜色的掩护下,慕如羽碰运气似的悄然飞身跃了过去,从这半开的窗户里翻了进去,落地时恰好踩在一堆衣物上。他就着屋里那点灯笼的光,随意拣了一件外衫,只确认是一件男装,就迅速卷了几下拿在手里,赶紧又翻了出去——那房里床帏间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太叫人脸臊了。

    慕如羽在王族危乱之前,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子。如羽,如羽,取的是飞鸟一般自由自在的意思,继承大任的人当然自由不得,先国主也有让他远离权利中心的意思,毕竟母族无权无势。这样的王子自然没有人去巴结。可谁想风云变色,新主即位,慕如羽竟然成为了昀庭唯二的王侯。他被封王之后,畏惧者众多,虽然都看他年轻,却都并不敢与他随意谈论风月之事。总之,封王前与封王后都没有人带他出来浪,他对此类事,嗯,没有那么直观的印象……

    出息……他将那外衫往身上一套,略大了点,不过将就着能用。他在黑暗里敏捷地攀下楼,假装从花园另一处走过去,混进了那些人中。

    沿着花园的曲径一路走,戴着面具的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不知道这次猎艳的艳品是个什么,上次的不合我意,再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兄台你什么眼光,上次那个我可喜欢得紧,可惜被人抢去了!”

    “哈哈哈哈,”这笑声真是显得突兀,“怪不得后面几天你脸色都跟踩了狗屎一样!”

    “去去去,你才踩了狗屎。”

    ……

    猎艳?

    艳品?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慕如羽把捕捉到的几个词,与前面看到的景象一串连,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男子与男子相互钦慕,与男子心悦女子一样,在昀庭国度古来有之,人们看到了也并不觉得奇异。由是,发乎情,止忽礼 。

    不过,若是绑了人来行乐,那可就是另一说了。

    第4章 第 4 章

    淳于夜来的神思略略有些清明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浴桶里,有些看不清楚的人正在往水里洒些什么。

    浴……浴桶?

    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