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昀庭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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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之徽下令,于花招节之日,在王宫中设琉璃宴,款待新任官员们。

    是夜,宫城里明灯千盏,照彻长夜,树影、远山、宫殿、玉阶,人入其中,仿佛在画中游。大殿中,丝竹雅乐,觥筹交错,此宴名为琉璃宴,是因为装满琥珀琼浆的皆是琉璃水晶杯。

    慕之徽在宴会开始时,与众人一同饮了几杯。不过他也没有看似与臣子同乐,实则在座的喝得都放不开的打算,他在尊位上稍坐了坐便离开了大殿。淳于夜来远远看去,觉得刚到而立之年的慕之徽,面容上比实际年龄还更显年轻些,但不论是言语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显然是一位沉稳的帝王才具有的。

    慕之徽一离开,慕如羽便成了在场最尊,不过悠然王悠然惯了,兄长一离开,他连坐姿也是怎么惬意怎么来,不过兴许是因为身形与面容皆出众,他即便没有挺直脊背,斜斜地坐着,也显得从容优雅。

    淳于夜来发现在场众人也并不畏惧他,都携了杯盏同他去敬酒。慕如羽几杯下肚后并不愿多饮,逢来敬酒的,就笑吟吟地与他们见礼,若是有人拿饮酒来激将,他也不中招。

    “淳于兄,不如我等也去向殿下敬酒。”隔壁桌的兄台显然是初来乍到,想拉着他一起壮胆。

    慕如羽那时已站起身,正一手负在背后,与人把盏言谈。那位兄台一见到慕如羽,话也说不太利索,淳于夜来见他如此,心想说,不至于吧,不过面上也没有显出来。慕如羽亦是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

    殿中宴毕,有车马在宫城外守候,载诸位官员前往停泊在静河畔的画舫。

    精致的画舫在与夜同色的流水中缓缓前行,暖风吹拂,船上人微醺。淳于夜来手执一个小青瓷杯子,倚坐在围栏边。

    河岸上,街巷喧闹,城中百姓皆来一睹朝堂新人的风采。岸边攒动的行人中,自有不少淑女美眷,他们往画舫中的心仪之人抛去花束。淳于夜来的身边已堆满了各色花束。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从前也没有体验过这般的风光旖丽,今朝也算是大开眼界。

    又听岸上传来一阵欢呼,“悠然王!”“那肯定是悠然王!”惹得淳于夜来也不禁回头看去,原来是皇家的游船靠近了。却见一人,夜风盈袖,衣袍翻飞,容貌如仙人一般,不怪岸上人惊异,连淳于夜来也看得有些发怔。随即他嘴角又带了一点莫名的笑意,回过头继续自斟自饮。

    “请问是淳于公子吗?”有人来敬酒寒暄。

    “下官正是,请问您是?”淳于夜来起身回礼。

    ……又敬了一轮酒,淳于夜来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了。趁没人来的时候,他赶紧灌了些水下去。他双手撑着围栏,忽觉黑暗的河水仿佛带着一点惑人的光泽,粼粼波光,忽远忽近,忽近忽远……

    忽的,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在哪在哪?”

    “在那!快停船啊,那人在那!”

    众人还在吵吵嚷嚷分辨方位的时候,有一人已经跳入静河之中,游向淳于夜来勉力扑腾的地方。慕如羽从背后将他抱住,又带着他往自己乘坐的画舫游去。幸好救得及时,淳于夜来只是有些呛水,倒不严重,可不知是不是饮过酒的缘故,人仍然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

    慕如羽着人照顾他,自行回船舱里替换湿透的衣物。

    待他出来时,江上叶已侯立在门外。

    “殿下,清微山传来的信笺。”他将一纸白笺交给慕如羽。

    慕如羽接过,拆开一看,信上写道,“练月谷白桦先生年事已高,不便出谷,先生有一弟子医术颇佳,深得真传。其在外游历,名为淳于夜来,殿下可寻之。”

    淳于夜来,医术颇佳,卿岳你确定?

    慕如羽看完信笺,伸手按了按眉心。江上叶见他皱眉,不明所以。

    慕如羽对他道:“老江,那个淳于查令史醒了吗。”

    江上叶,“现在还没人通报,应该还没醒。我现在去看看。”

    慕如羽摆了摆手,“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等慕如羽进屋时,淳于夜来已经醒了,他正裹着被子喝一碗姜汤。热汤的暖意直入肺腑,被冷水浸泡过的四肢百骸一下子熨帖了许多。

    开门的使者退下,留慕如羽和淳于夜来在屋内。

    慕如羽坐在他不远处,言道:“淳于公子,感觉如何了?”

    淳于夜来抬头一看是慕如羽,忙搁下碗,欲见礼。慕如羽道了声免礼,又问:”你可还记得,为何会落水?“

    “不太记得,”他摇了摇头,而后又凝神想了一下,“那时我正倚栏醒酒,之后,似乎顶着江面发呆,在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如羽听着,似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沉默一下,又问:“你是否知道你自己身上被种了蛊毒?”

    淳于夜来闻言,一下子惊讶地看向慕如羽,不过这种惊讶倒不是自己不知道的惊讶,而是惊异对方怎么会知晓。

    慕如羽了然,补充道:“你上回在汇文馆昏倒以后,我府上的医师为你把过脉,觉得你的脉象有点奇怪,他就提了这么一个猜测,既然是猜测,我也不好直接和你说。不过似乎,这是真的?”

    慕如羽的眼眸平静无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淳于夜来神色黯然,回道:“是的,我体内是有蛊毒。”

    慕如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又问:“淳于公子,连你自己都不能解吗?”

    淳于夜来听言,又诧异地看向他,慕如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淳于夜来,“你怎么知道我是……”

    慕如羽,“我有些事,托卿岳尊主延请练月谷白桦先生,白桦先生推荐了他的弟子,名叫淳于夜来。”

    淳于夜来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慕如羽倒并不想让他松这一口气,接着问:“据说淳于公子你一直在外游历,如今怎么会来做一名查令史呢?”

    查令史说来也是慕如羽的下属,且查令史指责颇重,慕如羽需知晓下属的底细也是应当的。

    淳于夜来,“私心里讲,这与我身中蛊毒相关。”

    听起来说来话长,慕如羽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摆明了听他讲下去。

    淳于夜来结果茶杯,握在手中暖手,“三个月前,我在云蔚州的一片山林间行医,正要从一个村子赶往另一个村子,途中顺路与两对年轻夫妻一道走。山道路远天又冷,我们便在途中的一个茶舍里喝茶。没想到中间碰上了土匪。这些年间法度严明,即使是偶尔见到的土匪也不敢轻易害人性命。我与那两对小夫妻都取出银两给他们,可他们收了银两,竟然又对那年轻女子见色起意,我们几个男子自然是反抗。我会些拳脚功夫,身上又带了银针,便为那两对夫妻断后,可是技不如人,还是被他们抓去了。”

    慕如羽点了点头听他继续。

    淳于夜来便又说道:“他们那伙人没有直接杀了我,而是给我喂了毒虫……我问他们解药,他们就哄笑起来,那领头的说,他们是因为悠然王才会待在那荒野之地,要么我……杀了悠然王,要么把悠然王引过去让他们杀了。”

    淳于夜来抬眼看了下慕如羽的神色,慕如羽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他继续言道:“不然他们不会给我解药,没有他们,这种蛊也无药可解。呵,其实我是不信的,但是我试了试,确实难解,不过我用了一些方法,稳定住了它的毒性。我逃出来以后,报过那里的官府,可是官府未至,土匪早已销声匿迹。我就想来到盛京,参加春试,自己做一个查案之人,捉拿那帮匪人。”

    慕如羽听完沉吟了片刻,言道:“我是听闻了在前几年乱世中横插一杠的古质堂逃去了云蔚州那里,兴许你碰到的正是他们的人。不过淳于公子,你说你已经稳住了毒性,可是光我所见,你已经昏过去两次了,你确定你稳住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啊?淳于夜来真是神医门下?”江上叶听完慕如羽所言也很惊讶。

    “嗯,”慕如羽见他大惊小怪,只点了点头。

    “那这位小神医,真是……”有点背……

    江上叶的未出之言,其实也是慕如羽的所想。自他见着淳于夜来起到如今,他只觉得淳于夜来与某人长得极似,不过除去相像这一点,他的容貌还是能入得慕如羽的眼的。可是若是将他与神医这样级别的人扯上关系,且还是高徒,慕如羽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一些气场,或是一些说不清的感觉。虽然神医脸上并没有写着神医这两个字,但他总感觉淳于夜来看上去不太想。

    “那殿下你是否已经告诉淳于公子,你的事?”江上叶问到。

    慕如羽,“没有,我可不想寿数不长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好像总有些让他不能尽信淳于夜来的感觉,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将治病一事,告知对方。

    江上叶,“那接下来,殿下打算如何行事?”

    慕如羽,“能怎么办,小神医的命在云蔚州那帮人手上,我的么,可能就在小神医手上,我要么先去救了小神医的命?”

    江上叶,“殿下要去云蔚州?那里距盛京城路途颇远,我或是封长史皆可代行!”

    慕如羽的指尖有节律地敲着桌案,“最近我那里颇有些南边呈上来的事情,且,云蔚州与镇南王所占的凉风州毗邻,过去看看也好,不然怎么知道后面有谁呢?”

    查令司中,淳于夜来像往常一样,将封长史所需的案卷整理出来,交与封长史。他正要告退,封长史言道:“殿下那里有些事,在查令司中点了你去协理,你收拾一下,便去悠然王府那边吧。”

    淳于夜来闻言一愣,也并不知是什么事,只好依言收拾了下,往悠然王府那里去。

    “启程去云蔚州?”到了悠然王府,淳于夜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如羽,“是啊,你不是说你的蛊毒只有云蔚州的人才能解吗?”

    淳于夜来惊得有些结巴了,“是……是这样,但……但不必劳烦殿下您前往啊。”

    慕如羽,“恰好那里传来了一些要事需要我去办,就将你的事也连带上吧,况且你也是一名查令史,应能协理办案。”

    淳于夜来,“是,属下遵命。”王爷都这么说了,还能如何,自然是听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