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帝临天下

分卷阅读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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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子吞吐微弱的呼吸:“魔帝,是你先背叛——。”话未出完,魂神已失,生息早无。

    帝旒影急忙将樱浅放躺平地上,握紧他的手,颤抖地拼命喊着,“樱浅,你怎么样了。”只见樱浅手捂着心脏上直插的小尖刀,血流不止,痛苦万分,说不出话来。

    帝旒影拼命地道,“我以为我能保护得了你,所以才带你一起来,若是如此,我宁愿你——。”话未说完,泪眼滂沱,泣不成声。

    樱浅嘴唇露出一丝话意,帝旒影急忙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樱浅一股虚弱的气息不时冲击着他的耳膜,帝子拼命地听着,只听到颤颤巍巍的三个字“对——不——起”。

    帝旒影听到三字捂嘴痛哭,“你以为斐然子的话触怒了我,觉得是你的错,所以你要对我说这三个字!不准你说这三个字!”

    樱浅气息渐渐黯淡,眼皮子沉重地垂了下来。

    帝旒影抱着樱浅的身体,紧握双拳,瞬时倾尽全身的妖力和魔气,全数灌进樱浅的身体——泪无声地落下,天空又一次飘起白色的樱花雨,一朵一朵,落在鲜红的血迹上,变成血色之花。这一次,换成帝旒影撕心裂肺的哭泣,染白了五岳山林。

    “母亲说,樱蝶的泪会化作漫天樱花仙子,翩翩起舞天地间,落入紫陌凡尘,带来救赎与希望。”无声的沉默淹没在这纷纷洒落的樱花雨中。落花,是风之使者,是自由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进入尾声了,接下来要开一部新小说,校园故事。

    ☆、第五十八回 再开幻梦术

    少年不知解千愁。卧沙场、醉眼醒。一笑红尘藐千人。箜篌和萧,游戏世间,一夜樱花雨。

    而今已知三昧义。行走中、万里路。海角天涯知己同。无忧无寂,携手江湖,笑语盈心头。

    ——《自题》

    待众人搜遍五岳山峰,在山下一处平地发现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身上无数处剑刺伤口,冰冷了许久。一副虽被血染红透,从穿着打扮和身形样貌可以断定此人便是魔道内奸斐然子。

    自五岳峰巅一事后,帝旒影便消失无踪了。剑派推选贺鬼头暂代斐然子之统领职务,而贺鬼头无心政务,硬是说服众人推上无情弟子莫素衣为剑派之主,莫素衣被逼上位后,便强留贺鬼头在身边处理中原之事。正道联盟名存实亡,各自管好自家大门,魔城之人由莫素衣负责安抚,重建家园,两族交流频繁,各自相安无事。

    当日贺鬼头与帝旒影闹崩之后,贺鬼头自觉江湖纷争不可避免,便与帝旒影设定这折衷之招,劝说莫素衣放弃凌如风设计无情道尊的仇恨,拉拢浮世歌与凌如风定下此计,趁斐然子威严颓然扫地之际,助帝旒影一报前仇。不过,帝旒影似乎并未领情,未公开出面,自此消失江湖,失去踪影。到底魔子去了哪里?众说纷纭。

    冰瀑后的幽深洞窟内,帝旒影冥然颓坐,昏昏似睡,樱浅躺于他身前的石床上,一动未动,洞中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冬日来临,洞外的瀑水结冰化为冰帘悬挂在洞口处。多少个日日夜夜,像风一般从耳边飞过无数次,帝旒影一直守着漆黑的冥洞和已死之人,默不言语。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冰瀑溜子,照得洞里一片清明。帝旒影轻轻地给躺着的樱浅擦洗了脸上的尘土,然后起身走出冰瀑岩。冬季一片灿然,这样的冬日,恍惚过了三四个,想来如今已是那件事之后的第五个年头。帝旒影走到流动的水流旁洗了洗脸,心中忽然一颤,五年了,这么快。然后起身手捧了些清水,小心翼翼地带进冰瀑洞,一点一点地滴进樱浅的嘴中。

    帝旒影看着躺着的人,嘴中浅浅道:“都睡了这么久,还不打算醒呢!”

    樱浅依旧躺着寂然,未有任何回应。

    帝旒影望了望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向洞外。忽然,耳朵一个激灵,“帝旒影”,那个躺着的人惊悸地叫了一声。

    帝旒影慌忙止住脚步,又转身跑至樱浅的身旁,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僵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再一握他的手心,果然,血液似乎流动起来了。帝旒影嘴角不停地抽动,双手紧紧围拢那双尚未完全回温的冷手,恐怕生命重生的迹象如白驹过隙,流星一般消逝。他甚至不停地对着那冰冷的手吹气,要把那种生命的温度再增大一些。

    “帝旒影,我爱你。”樱浅嘴中晕乎乎地道。

    帝旒影望了望那在睡梦与死亡边缘徘徊的人儿,轻轻回复了一声,“我知道。我——”尚未说第二遍,泪水已流到嘴角,顺着嘴角淌进嘴中,带着酸涩的咸味。帝旒影握着那人的手,强硬地擦下自己眼角的泪水。

    “你快醒来!樱浅。”帝旒影无奈道。

    樱浅意识沉迷,沉于梦魇中,迟迟未醒。

    这一夜,帝旒影飘飘然进入樱浅的梦中。梦中的场景犹如梦魇,正是五岳峰的现实场景再现。帝旒影一路顺着记忆,走至那处熟悉的平地,果然望见樱浅,樱浅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

    不过,帝旒影走进时,方看清楚樱浅在干什么,这让帝旒影止住了脚步。樱浅正蹲在那处血泊中呆呆地守着,梦中的场景与记忆不同,斐然子的尸体早已消失,身中小尖刀死亡的人是帝旒影,樱浅坐在那个死人身旁,冥然兀坐,毫无神采。嘴中不时念叨,“帝旒影,我爱你。”说话接着哭,哭累了继续念叨,“帝旒影。”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人,也注意不到身后那人。

    帝旒影凝视许久,原本想大声呼喊樱浅的名字,可是喉咙莫名失声哑了,喊不出一句话,耳中只有樱浅的哭泣声,天旋地转,让人发晕。他看着樱浅被那幕场景束缚,记忆停滞,走不出心中的梦魇与悲痛,心中顿觉有千斤压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灌在水中许久,连呼吸都快窒息了。

    他用尽喊了一句,“樱浅。”可是在这真空之中,一切仿佛隔断一层,声音就是到达不了那人的耳中。帝旒影心中越来越急,心中想,莫非樱浅在梦中听不进别人的话语,不愿意走出那片地方。

    昏昏然,天色已暝。帝旒影安然从梦中醒来,可是樱浅依旧在自己的梦中滞留,他不愿意醒来,被自己造就的梦域困锁。帝旒影咬牙恨道,“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帝旒影忽然想起樱浅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对不起”。樱浅相信,斐然子那几句话刺痛了帝子的心,当然更刺痛了他自己,他应该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帝子。

    帝旒影稍时,才从梦境的愤激情绪中摆脱出来,他望了望樱浅干涩的嘴角,右手轻轻拍打了自己的胸口,然后迈步走出冰瀑洞,不一会儿又取来些清水,给樱浅滴进干燥的嘴中。

    “我会等你醒来的。”帝旒影用湿润的双手温柔地替躺着的人整理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帮他又盖上一层被子,微叹口气,随即坐于身旁许久不言。有你在的时候,樱花扑面,人生温柔。

    日子一日催着一日,时光荏苒,眨眼间,春来万物焕发光彩!帝旒影耷拉的心情随之好转,春天来了,帝旒影枯死的希望又重新有了生机。一年四季轮回不断,唯有春天给人希望。春生希望,夏助希望,秋滋忧伤,冬萌绝望,然后绝望中希望重生。樱浅的身体好像随着春天到来生命值增长了一般,脸上燃起光华。

    “你这家伙,不想做饭就直说,躲在梦里以为我不知道?”帝旒影笑着对听不进他□□的樱浅不停斥责着,“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捉弄你的方法,等到你醒来,我一定要整整你,谁让你继续在梦里当着缩头乌龟,一睡不起。可气,可气!”说完帝旒影还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没办法,那个缩头乌龟气得帝子腰疼不已。

    当日,樱浅为帝子挡下致命一刀,生命灯枯油尽。帝旒影在樱浅气息奄奄,倾尽全身妖力,护住樱浅的最后一息,阻止魂魄离散天地,凭借樱浅父母的记忆,重启樱蝶妖幻梦重生术,从此樱浅陷入无尽的昏死之中。帝旒影便开始日日夜夜地守着那一具活尸。

    当初帝旒影重生涉世未深,天不怕地不怕,未被任何情感束缚,故而梦域之中,没有那么多情感禁锢,他在梦中随心所遇,活得自在。而樱浅与他不同,樱浅执念太深,曾经为了一个魂飞魄散之人孤身行走荒野,与天抗争十五年,与黑夜为伍,与尸体为伍,与孤独为伍,与迷茫飘渺的结局为伴,未曾有丝毫悔意,那种执念,非是一般人便能做得到,是他的执著,帝旒影才有了重生的机会,若是樱浅某一瞬间信念崩塌,这个世间绝不会有帝旒影的再生。可如今这种执念变成一种束缚,恐惧,樱浅被困在那一场梦魇中有五年多了,却怎么也走不出来,身体渐渐恢复,可是精神却永远停留在过去,活在那段灰色地狱之中。帝旒影每每想起,心中的痛饶是多了几十倍。

    “樱浅,你快醒来啊!”帝旒影常常对着那个人重复着这句话。

    “寂寂天地间,只有我与你,你却不理我。若你真的回不来,我便能够狠心失掉所有希望,然后带着痛苦远走高飞,放浪江湖,求一生纸醉金迷。可如今,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搁在我心头,这希望却如同水中之月,我去寻找时,只有一抹美丽的幻影,飘荡在身旁,可望不可即,可见不能触。更让我不能自已的是,明明知道你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锁在自己的梦魔中,我活在你的梦魔中。何时你能让我省心,何时你能让我解脱?”

    有一种痛,俯仰之间,呼吸之时,随时生出,让人麻痹。人们总认为,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好像生者很希望能多活一日一般。帝旒影想,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活着的人却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到底是死去的人幸运呢,还是活着的人幸运?有些人活着,却心却早已死去。

    暮春时,帝旒影为了给那个睡了很久的人活动活动筋骨,特地削木做了一个能活动的躺椅,帝旒影将他抬到上面睡,趁着乱花迷人眼之时,推着小推车走至冰瀑岩外,去听附近林子的鸟语花香,看云起云落。渐渐地,帝旒影习惯了天气好的时候带着樱浅出来散步,或许是错觉,帝旒影觉得樱浅的眉头稍解,面色没有往日那么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开新小说了,欢迎大家关注。

    ☆、第五十九回 恍如隔世 轻浅一笑

    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不成孤酌,形影空酬酢。

    萧寺怜君,别绪应萧索。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点绛唇》

    夏日猎猎,傍晚时分,暑气消解,残阳如血。帝旒影又推着能移动的躺椅小车,走了出来,迎面凉凉的晚风,和瀑水叮咚的碰撞声,让人整个心情相当不错。时间久了,帝旒影觉得即使樱浅没有说话,他们仿佛也在进行心灵的交流,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最近两人互通梦境的次数渐增,帝旒影的希望越来越大,并非确信樱浅能醒,只是感觉梦境中的那幕停滞的场景变得暖,这表明樱浅的梦域松动开来。

    山中幽人独成趣,不羡人间一缕情。黄昏成黯,一束幽光洒落湖水镜面,帝旒影望着空中归鸟,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手轻轻放于额处,清揉眉角,清气逼面,只是时间久了情感有些许沉稳不动,时喜时怒,竟忘记如何发泄心中挥之不去的情感。

    他低头望了望躺椅上散发着均匀沉稳呼吸的樱浅,心中霎时又有些触动,心如被蜻蜓飞点过的洼水涟漪,一圈一圈地向边缘扩散。无限的话语顿时映着美景,冲入脑海中,帝旒影止不住,便轻轻喷吐而出:“时经六载,岁月流绕。什么身前浮名都已如浮云飘去,唯有你,总是放不下。樱浅,你该醒来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也许,也许有一天,我心中突然发狂,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我便能真正解脱了。”

    帝旒影望着远处的暮色山影,心随夜色愈加沉重。樱浅背对着他,嘴角微微颤动,似在对他的回应,只是这样的动作他不知做了多少次,给帝旒影希望又带来绝望。山影笼轻烟,月上林梢头,湿气渐浓,帝旒影却不舍得回去,黑暗之中,他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我一直想对你说,如果你能醒来,我愿意陪你每天看夕阳沉落,鱼跃镜湖,去你想去的地方,看你想看的风景。我这一生,直到现在才发现,什么是最珍贵的东西,什么是我应该紧握在手的东西,只要你能回来,哪怕你当公子,我给你做下手,只要你开心就好。”帝旒影卑微到了极点,心中简直达到无底线的卖身求容限度。

    夜风报以深沉回响,从耳边呼啸而来,稍顿一会儿,帝旒影方叹气道,“我明白了。”正准备起身推车出发。忽然耳边听到轰然一声,仿佛错觉般的细语,带着极度不真实感,“好啊。”

    帝旒影急忙停下脚步,嘴中喝道,“谁啊。”

    黑暗无人回应,空间中唯有安静。帝旒影回神时,心中愈加感觉这声音像是樱浅发出的,时而觉得是自己头脑中的一声错觉,时而觉得是樱浅或许真的醒来,他急忙低下身,贴在樱浅的耳边试着问,“是你吗?樱浅。”连问了三次,没有人回应。眼前的那人连动也未动。

    帝旒影再次绝望,狠狠地叹了口气,又准备出发时,又听到一声,“好啊。”

    帝旒影目眦欲裂,“樱浅,你醒了吗?”

    极度虚空的时空中飘来幽灵般的一句,“嗯。”

    帝旒影一时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忙确认,“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眼前那人的嘴中缓慢无力地蹦出四个字,一字一停顿。

    帝旒影不知何意,便问,“什么好啊?”

    樱浅极有耐心地缓缓解释,“只要你能回来,哪怕你当公子,我给你做下手,只要开心就好。我说好啊。”说完樱浅像是被呛到一般,对着黑夜咳嗽好大一会儿。帝旒影忙不停拍着他的后背。

    待一切归于平静,帝旒影弱弱回了声,“不好,那是骗你醒来的假话。”

    樱浅虚弱一笑,“都好。”

    凉风拂面,帝旒影忽感身体一阵发冷,急忙问道,“我们回去吧?”

    樱浅轻轻嗯了一声。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能击垮一个人维持多年的坚强,无言,便是最好的问候语。我心中懂你,一切便足矣。

    回到住处,帝旒影便开始嘘寒问暖,得瑟个不停。樱浅只想多睡会儿,可是帝旒影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嗡,什么睡了这么长时间还睡之类,大概害怕这一切欣喜的情景转瞬即逝,一会儿问他饿不,一会儿问他冷不,一会儿问他渴不,一会儿对他诗意地说道天外星星亮晶晶去赏月吧,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风大还是聊聊天吧。樱浅只有一直嗯嗯嗯,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在破晓时分,两人纷纷入睡。

    梦中,两人又来到那处五岳峰处,只是情景变了。樱浅正守着身边的尸体,忽然帝旒影睁开了眼,对他莫名笑着,站在身后的另一个帝旒影不禁后背皮毛发麻,像是遇到诈尸的恐怖场景一般,随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点点消失,散发成漫天光华,流光溢彩落在那具会笑的尸体上,躺着的帝旒影瞬间有了灵魂,身体一下子活了过来。躺着的帝旒影望着痴痴的樱浅,双手骤然伸出,一把捞住樱浅无力的身子,压在自己的怀中。身上的伤痕渐渐褪去,帝旒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樱浅轧在帝旒影的身上,发出咯咯的傻笑。帝旒影躺在地上,忍不住手猛拍了拍他的头,口中扯道,“傻樱浅,真傻!”说完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萦绕于五岳峰中。带着那种甜甜的笑意,于天之大亮,两人方才纷纷醒来。醒来之后,帝旒影坐于床侧,一把起身抱住樱浅半躺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紧紧的,久久没有松开。

    过了许久,帝旒影忽想起昨晚之事,便把樱浅重新放好,清了清嗓子严肃厉声道,“那个,昨天晚上的话不算数的。”说完还伸出右手食指在樱浅的眼前飘过一个不同意的动作。

    樱浅笑得嘴快咧歪了,假装糊涂道了声,“什么不算数?”

    “就是你当公子,我当下手的话,绝对是不算数的,知道不?”说完展现一副傲杀一切的得意神情,十分有装逼的范儿。

    “堂堂帝子,出尔反尔。”樱浅笑道。

    “我早就不是帝子,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什么伟岸的形象,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帝旒影微微咧嘴,撅着一副倚老不尊的样子。

    “好。”樱浅甚是无奈,继续躺着,眼中放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辟谷许久,樱浅的肚子这时传来一阵咕噜的声音。樱浅道,“帝旒影,我饿了。”语带万般可怜,让人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