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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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风听很少过去见少年,倒是连妹妹总是在他的面前提起那位少年,这总是让风听心里觉得酸酸的。

    好在那位少年养好伤后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小村庄里能和连妹妹说上话的又变成了只有风听一个。

    风听对此很满足。

    那时候的少年还不知道这种心情算是什么,等到年纪再大了一些后,家里的侍女都开始调侃他和凤连枝,父母又表示自家不在意凤连枝的红瞳时,风听这才红了脸,意识到了这算是什么。

    风家成功向凤家下了聘礼,两家小孩也就这么定了婚约,如果没有那位白袍仙人出现在小村庄的话,风听这一生大概就是娶妻生子的普通凡人。

    但是,没有如果。

    第五章

    “你姓风,却是个水灵根?”

    “这有什么?春山派的大师兄还是个带着‘水’的,照样不是个风灵根吗?”说起这事,一旁的弟子又列举了几个名字和灵根完全不同的单灵根,几个人都笑成一团。这些弟子说这些事情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偶尔拿那些高高在上的单灵根饭后闲谈一下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风听坐在一边也挂着浅笑,身为风家的主人,他代替了风老爷和风夫人来招待几位从天澈门来的仙人,而不知为何,他处理这些事情竟也是十分得心应手,没有丝毫的生疏。

    “道长见笑了,兴许八百年前我本家就是姓水的。”风听拱手笑道,伸手请几位进了后山的阁楼,这里平日里是宴请宾客的小楼,也是风家待客的最高规格。

    “风小友不必在意,我们只是打趣打趣,好让单灵根的天才也有些烟火气。”为首的弟子拱手,他所配腰带上与别的弟子不同,纹上了祥云沧浪,正是“天澈”二字的具体形象化。

    看来应该是个内门弟子。

    “李道长想必也是天才弟子的一员。”

    “唉,如果是什么天才,就不会沦落到被派出来找人了。”那名弟子感叹,话头又被抛到了风听手上。风听拍拍手,让侍女将菜品呈上来,又问:“是寻何人?在下可否能助一臂之力?”

    那道长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哎,你们这么破费不成!”

    风听见他只是想抱怨一下旅途的艰辛,也就笑笑,不再追问下去,拿酒壶替所有人添上了酒:“我这小地方不敢说有媲美道长所食的东西,也就只能拿这些小东西招待道长一二了。”

    修仙者本不食人间烟火,但为了给这个意外遇见的单灵根一个面子,李道长也就夹了一小口放进嘴里,这一吃,充沛的灵力立马溢满口腔,冲得脑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这是?”李道长捋了好半天舌头才把自己想说的表达出来,其余的弟子也都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口。风听这时终于能把悬在半空的心安下去,这才向他们解释:“这是我未婚妻家种植的灵笋,兴许,这就是我们人间的竹实了。”

    凤凰非竹实不食,李道长等人虽然认为这话还是不信,但让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抗拒了。

    “风少爷还有未婚妻?”天澈门中一人问到。

    闻言,风听的脸上染上薄红:“是的,婚礼就定在一年之后。”

    “可是,破了元阳对金丹之前的修炼极为不利。”弟子中有一人忍不住说到,被李道长喝止。李道长向面色略有不虞的风听道歉,并解释了一番金丹以前的修炼机制。这在修真界并不是什么机密,他也就一一道来,对此,风听听着竟是有些分外熟悉。

    “但是,修真界中对道侣最大的考验还不是修炼快慢,而是双方能否修炼到同一境界,并共登大道。”

    共登大道,这几个字听上去竟是有几分熟悉,让风听有几分不舒服。

    “也是你那位未婚妻……”

    “我生来就是一介粗人,若是不能登上高门,就是这么平淡度日,也是不错。”这是风听的答案,让几名弟子面色有些不快。

    登仙本是一件极乐之事,到了封停口中,却像是一件属于计划之外的事,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这让几位登仙可能比风听低了去的弟子如何自处?

    风听也是随口一说,见情势不好,双手一摆,让人将四周的帘子挑起,露出四周不俗的美景:“但今日,还请各位只今朝有酒醉一回,待明日,再共论那高堂雅诗。”这一来,天澈门的各位才收了心中的各种思虑,好好沉浸在这酒食之中,难得尝了一回数百年不曾有的人间味。

    将这里打点好之后,见天澈门的几位也有酒足饭饱之意

    风听才让人带着几位仙长去了休息的地方,而自己,确是被月色流连住,心中所想,大概是只是月色而已。

    但愿如此。

    “吾儿对求仙问道一事有何想法?”风老爷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风听慌忙起身,站到一边,垂首道:“全凭父亲吩咐。”

    风老爷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风听,不由得有些后悔让这孩子小时候不多跟同龄的小孩去玩玩,反而是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仅养了个温顺的品格,还养了个痴情的性子。

    想起风听的未婚妻,风老爷又不由叹了一口气:“你是想不清连枝怎么办对吗?”

    风听没有回答,但风老爷清楚,唯有这件事是风听这二十年来唯一一次自己做出决定。

    如果不是风听的坚持,凤连枝的眼睛是万万不会被风家接受的。

    “我说,”风老爷沉默良久,“吾儿,生机总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如果想,走便是了。”

    “你的大道,老头子管不了,也不想管。”

    “如果你能活得比这个村子还长久,老头子我死也瞑目了。”

    风听抬头,微风拂过,风老爷的白发微微颤动。

    “你的大道,天道管不了,也不想管。”

    “记住,只有你自己走出的路,才是你的,不要相信别人说什么。”

    风听的头微微发疼,这几句话没人在他面前说过,确是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眼前一恍惚,出现一个天青色的身影,他往前一步,喃喃道:“师父?”

    ·

    风听抖去落在衣袍上的白霜,看了下脚下不慎被自己踏碎的晨冰,挪了一下步子才敲响凤家的门。

    “是未来姑爷啊!”来开门的妇人瞧见是他,一张充满褶皱的脸笑成一朵菊花,又开始了日常的打趣。风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地回答了管家老婆的问题,被刁难了好一会儿才被放进去。

    在大堂中等了一会儿,凤家夫妻先后出来与未来女婿寒暄了一会儿,最后才有些尴尬地说自家女儿一大清早就上山去玩去了,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鼓捣些什么。

    风听听了,只笑一声,道:“无妨,连妹这般活泼才是自然。”

    “哪有,女孩子家没有个女孩家的样子,哪里来的自然?”

    “性本自然,善恶有质。连妹这般是天质纯真,大善,就是最好。”

    凤家夫妻听见准女婿开口就是圣人经典,自然是乐呵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人把风听带到书房去坐一坐。风听和凤家老爷又说了些话,凤家老爷子由衷赞道:“小听这资质,放在京中贵人家里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

    风听谦虚:“凤老谬赞,这京中的权贵之中,天资纵横者何止寥寥数人?怕是小子落在他们面前,连个眼角都得不了。”

    凤老爷不以为然:“你还是太谦虚了,不好,不好!”

    风听只是笑着陪着,只是脑海中的确是有这么一个概念,自己的学识在那些人面前的确是掉书袋。他心中对这个想法没有生出一点不满,反倒是有一些少年意气,想让某个看不见的人瞧瞧自己的厉害之处。

    他摇摇头,挥去脑海中这些念头。

    凤连枝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凤家,身上干净如初,没有一处沾湿,风听疑惑今晨有没有山中露水的同时还是和凤连枝说了一声天澈门的事,正在洗脸的凤连枝抬起头:“先来的是天澈门?”

    “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

    凤连枝说话时微微垂下眼帘,她的失望完完全全落在风听的眼里。

    风听笑道:“那连妹对修仙有什么想法?不如我们共登大道?”

    听见“共登大道”几个字的时候凤连枝浑身僵硬了一下,抬头看他,晶莹红瞳中的古怪情绪一闪而过。

    “阿风你说说有什么用处?这空口,还不是定不下什么?”凤连枝边说边将水盆端出去泼了,路过门口时还扫了一眼隔壁的屋子。

    想来她父母一定在那里偷听。

    “不完全是这样说,如果不去看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否适合修仙。”风听反对,但一转头对上凤连枝沉着的双目,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风听才道:“这世间总是以实力为尊的,如果连妹你是怕自己的眼睛被别人歧视,大可不必。”以他的能力和口舌,恐怕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语了。

    “阿风,如果这世间真的以实力为尊,六年前,为何海声哥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凤连枝说得很认真,但风听听起来有些不舒服。

    “闻海声能代表的只有他一人,你为何总是拿他说事?”

    “总是?”凤连枝皱起秀眉,看上去有些不悦。

    正好这时风家的侍女来找风听,说是几位道长找他,风听借口有事,匆匆道了声别,一出门就撞上了几位道长。

    李道长见他从凤家出来,笑道:“风少爷可是去见了自己的未婚妻?如何?她可愿意与你共赏这天地间的无边风月?”

    “让道长见笑了,我未婚妻还是喜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能不能……”

    “无妨无妨,”李道长连连摆手,“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风听点头,脸上的尴尬却没有消去多少。

    他又领着李道长等人见了凤家夫妻,二老也是为自家女儿不愿意出来寻求仙缘苦恼不已:“她平日不是这样的,一向不把自己当个女儿家,也从不拘泥是否见到外客。”

    “哈哈,这倒是颇有门中那些女修的风范。”李道长扯了个话头,话题也自然从凤连枝的身上扯开了。

    几人说得欢快,这时候又从外面进来一位蓬头垢脸,确是天澈门弟子打扮的人撤了嗓子吼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人,抢了我昨日就看好的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