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是来跟您老俩提亲，目一这孩子挺乖，让他陪陪我。”
“那你把……”林涧反应也快，忙伸手想去把那坛酒给扶期，摸空后才想起刚刚已经把它放去了人间，惋惜地缩回手来拍拍。
“……早知道就不那么着急了。”
等扶期走后很久，林涧发现何辰泽仍背着身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没去打断，静静地也看着何辰泽背影出神。
“小涧。”
“嗯？”
“禹桓跟你，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何辰泽背身，有绒鼠从树洞里探头，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林涧余光正巧看见那只绒鼠，于是悄悄地冲它勾勾手，引它跑到自己膝上。
“我知道，你对禹桓愧疚。”
“怕只有我认为我们是一人，而他与我想法相左。”
林涧边说边逗着小绒鼠，双手捧起变出一枚松果送给它。绒鼠果真开心，趴在他指尖捧着吃的正欢。
“其实我也好奇，你当时就没有对禹桓动心？”
何辰泽不肯回身，神情挣扎地重重闭上眼，没有回答。
“真没有？”
“我只知道不能对不起你。”何辰泽嗓音沉重，咬着牙关扪心回答。
相比起何辰泽林涧这边倒是轻松的多，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掌心哗啦哗啦变出高高的一捧松果山，把绒鼠看呆过去。
“所以如果你心中没先有林涧这个存在，你会爱上他，对不对。”
何辰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我现在很高兴。”
“是一种经历过求而不得后又终于圆满的欣喜。”
“这不是身为星君张月鹿应该会有的情愫，是不是？”
“可是我感觉到了，它就在我胸腔的中心爆裂，激得我近乎涌出泪来。”
“而且我还知道，我在人间出生，三岁奉父亲之命开始学占星之术。”
“十八入了天子庙堂。”
“二十三遇见了个大神仙，他特别好看，即使初见蒙住了眼睛我也觉得他好看。”
“再后来我帮他寻到了他心上人的魂魄。”
“期间收留过一个孩子，叫禹目一。”
“最终亡于三十二岁，死在心爱人怀里，得偿所愿。”
“而我现在就在你旁边，在你的殿中你的祀井旁。”
林涧说时眉眼缱绻，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在人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来呛入世俗尘埃都呼出心扉。刚才惊呆的小绒鼠抬头看他，鼻尖还沾着小果屑，林涧摸摸它头顶，让它继续吃。
何辰泽眼底的那层纱霾终肯散去，他手划过斑驳古树，想回头看看向那个失而复得的少年。
“……”
他本以为他能看到林涧坐在蛟纹白玉的井沿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之类的。
“小涧……你快把我这里用坚果淹了。”
林涧这才反应过来，眨眨眼有些歉意地冲着他笑笑，这腰以下已经被坚果山埋住，动起来比较艰难。
坚果山的小尖尖上还有一只小绒鼠，鼓着腮帮子挺着小肚子躺在上面，享受着林涧用手指给他的顺毛服务。
鼠生圆满，它在长长的打完一声嗝儿后感叹。
☆、第三十三章
何辰泽一脸嫌弃地揪住绒鼠的尾巴把它丢进树洞，无可奈何地拉林涧起来。
林涧被拉起身来后一直望着他笑，手还握着紧紧的。何辰泽被他笑的心神荡漾，心耐不住拥吻上去。
“辰泽，我知你是凶煞，不应如此压抑天性。”
林涧好不容易寻到处可供呼吸的间隙，喘息中还不忘正事。
“去吧。”林涧眯起眼睛，大祥神也有说出这话的一天。
“目一不能白死，我陪你一起。”
“不回头了？”何辰泽眼眸深沉，凝视着林涧湛色瞳仁。
“不回头了。”
林涧眼中那汪清泉碧涌，笑着回答他。
紧接是一声长啸，万丈蛟龙昂首，明光轮转劲风掀起林涧的袍带。林涧静静站在何辰泽身旁，神色坦然，他青丝被风扬的飞散，伸出左手轻轻环住它利爪甲尖，紧紧攥住。
继而蛟龙垂首，轻轻将顶角置在他身前。林涧会意，攀住龙角栖在它身上。
巨蛟挥尾腾空而起，直奔燎烟之处。
落地时惊起一众黑鸦，它们嘶叫着振翅，遮天蔽日地飞离。
待林涧离开落地站稳后何辰泽收敛兽形，一步步踏入鬼金羊殿前的泥沼，他张指时树木倾折，鲸鸣虎啸龙吟一众相应，鞋靴所至之处污泥飞溅，却无一丝泥点沾染于身。
林涧只是看着何辰泽走向鬼金羊，自己则站在殿外默数着什么，手藏在袖中一下一下点着。
何辰泽看看鬼金羊笑意盈盈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折翼的黑鸦。他轻抖手腕，术法直击对方胸膛，鬼金羊身躯应声而碎。
碎后细尘四散，零散的每粒又幻出一个来，仍旧笑意盈盈看着何辰泽。
何辰泽眼睫一眨，周身瞬间迸出数枚光刃，将一众幻像击破。可每个破碎的幻像仍旧幻出数个鬼金羊，重重叠叠的围在他四周。
他也不急，看到一个杀一个，倒是轻巧。
“我讨厌你讨厌的紧，就不要这样恶心我了。”
何辰泽施然开口，被千百个鬼金羊相同盈盈的笑恶心到，说完他侧头，发现了什么。
继而轻巧挥手，光刃穿透一层层幻影稳稳击中鬼金羊的巨角，毫不迟疑地削下半只弯角，重重砸到地上。
幻影皆破，仅余一人半跪在泥沼里咬牙切齿地看着何辰泽。
这次换成何辰泽盈盈笑着，木藤从淤泥破出，从鬼金羊小腿一路缠绕至腰间，将他囚在其中。
鬼金羊挣扎看着何辰泽步步向自己走来，余光看向林涧。
林涧依旧阖眼数着什么，无暇分神看一眼这边的打斗。
轻点不歇的食指顿住，双眸应脚步声响蓦然明睁，他拧身踏地而起，口中低吟，唤滔天风浪掺杂尖锐冰锥直击来者。
施原幸恰好赶来，一时间耳中嗡鸣，视野仅余苍蓝。
何辰泽在走到鬼金羊面前时听闻身后轰然巨响，鬼金羊偏头冲着面前星君笑笑，污泥一同涌出数百赤虫，乌鸟重归，将他们二人用黑羽拢进黑暗。
“你无法杀我。”北青尊足不沾地，雪青衣衫微毫不起，声音平缓空灵到渗人。
他动都未动就将林涧攻击尽数瓦解。
林涧倒也不意外，退后半步重新整整袖口，笑道:“我明白。”
他看见北青尊来时抬手，施法护住了鬼金羊。
“你刚回来，不要惹事。”
“我从不惹事。”林涧看着掌心中残留的小水流，平静的回答他。
“……你是南雀的人，我不动你。”
“可角木蛟是我的人。”他这次胆子够大，彻彻底底的恣意一回。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