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拾钦的指尖敲着文件夹,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不能只等着黄东升归案,他如果一直没下落,这案子哪能一直搁置?陈莲的尸体发现时,就已经过了48小时的最佳破案时间,“查一下古街上的监控,看看陈老太和黄湛的行踪,陈莲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五天前的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尤其是这段时间。”
高砚非拿起电话给古街的街区派出所联系。
刚放下电话,林孟禾那边接了个电话,“头儿,又出事儿了,岭北区一个废弃工厂,发现尸体。最先接到报警赶去的民警说,是黄东升。”
岳拾钦皱了下眉,沉声道:“出队。”
高砚非顺手捞起平板电脑,韩约去法医科叫人。
案发现场是一个废弃工厂的生产车间,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机床废钢铁,连个收破烂的都不来捡,可见得荒凉到什么地步。
到达现场的民警拉了警戒线,没进去,岳拾钦先让物证科进去取样取证,沈寄庭也跟着去了。
“什么人报的案?”岳拾钦看了一圈周围环境,在这儿作案,凶手估计是打算让黄东升化成白骨呢。
警戒线外的民警说:“这破工厂的老板舍不得这块儿地,厂子倒了,也一直没卖,安排了保安的,可这工作性质,谁不偷懒,那保安拿着工资不大干事儿,一星期来一趟就不错了。这不正好这天来了。”
岳拾钦掀开警戒条,刚一靠近,沈寄庭给他递了口罩:“现在这气温,尸体已经开始形成巨人观现象了。”
“死了多久了?”
沈寄庭皱眉道:“跟陈莲的死亡时间相差不会太远,四到五天。但是由于岭北区空旷,又是在这四面通透的跟室外差不多的车间,腐败程度,比陈莲的尸体要快得多。”
岳拾钦看了眼已经脱了形的尸体,摆摆手,示意林孟禾和江尧不用过来了,“还能测出来死亡原因么?”
沈寄庭又带了一层口罩,蹲下去在尸体头颅和胸腔检查了几分钟,“黄东升死前是被人绑着手脚的,没有致命的外伤。可能是窒息。但是这样的尸腐程度,几乎提取不到跟凶手有关的有效证据了。”
收队回去的时候,岳拾钦反复琢磨了两个案子。
陈莲的死,所有突破口都在黄东升身上,结果黄东升死了,陈莲的死亡现场还有黄东升相关痕迹,而黄东升死亡的案发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连沈寄庭都说,几乎没有有效证据。
“社会关系人排查。”岳拾钦跟林孟禾说,“那天晚上跟黄湛打架的社会青年,有一个算一个,挨个审。陈老太和黄湛那边,近一周的活动情况,调古街监控。”
一回局里,就开始分头干活儿了。
韩约打了几个电话后汇报情况:“头儿,有个线索,陈莲有一份已经买了五年多的商业保险,受益人是黄湛。以目前陈莲被害的情况来看,黄湛能拿到一笔可观的赔偿。”
高砚非一边排查古街监控一边反馈:“陈老太在陈莲死亡那天晚上 ,九点零三,从古街出去,监控一直跟到她出了古街,去向不明,但是再回来,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岳队,陈老太之前说谎了。”
岳拾钦把前后线索捋了一下:“如果她那天去见了陈莲,即便她跟案情无关,也会知道什么线索。”
林孟禾想起来岳拾钦让她套黄湛的事儿:“不对啊,如果陈老太说谎,黄湛也一样,他为什么隐瞒那天陈老太外出的事儿,俩人串通好了?”
岳拾钦起身准备出门:“再讯问几次,大约就能有点眉目了。陈老太是古街上的邻居,就不带到局里了,孟禾跟我去吧。”
两人到古街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陈老太在院子里淘洗野菜。
开了门见岳拾钦,一张老的已经不太能经年岁再刻画的脸上,露出一点无关紧要的表情:“进来坐吧。”
岳拾钦挪了下院子里的小板凳,坐在她的箩筐和水盆对面,“有件事儿,我得通知一下您。希望您……节哀。”
陈老太的手一顿,开口颤巍巍:“又怎么了呀。哎……多大的人了,半辈子地折腾。”
岳拾钦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这是说黄东升的。
“黄东升和陈莲,跟一起凶杀案有关……”岳拾钦没法在一个老人跟前,说她的儿子媳妇一夜之间双双非正常死亡。抓起一把榆钱搓了搓,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嚼着,缓了下气氛:“您这在哪儿采的,品相真好,还甜。”
“乡下的一个亲戚,昨天来送的。你等会儿。”说着起身去厨房拿了个一次性餐盒,装了一盒给岳拾钦,“拿回去尝尝。”
岳拾钦推脱不过,只得接了。
陈老太浸在水里洗菜的手,拿起来抹了抹眼,脸上就抹出一片水渍,叹了口气:“上辈子作了孽,怨谁呢。死了倒也干净,省的阿湛……多好的孩子,跟着他们活受罪。”
人活到她这个时候,什么看不透,说起自家儿子儿媳的死,像是说旁人。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那是宽心的,大多数时候,是儿孙自有儿孙孽。
林孟禾问起:“奶奶,我想喝口水,茶壶在屋里么?”
陈老太“哎”了一声:“在屋里,你去吧。我就不招待了。”
岳拾钦心里觉得,她倒也不防人,就开门见山问起来:“四天前,咱街上的监控里,您出门了一个多小时,可早些时候,我来问你,你说都在家。您是去谁家串门了吧?”
陈老太手里淘洗的动作还是缓缓地,却也没停:“我这一天天,哪儿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我去买个菜,遛个弯,那都不叫出门。寻常的事,我是不大记得住的。你要问四天前,确实出过门,不过在我印象里,也是寻常事,我去长乐街,跟陈莲那儿,替阿湛取他的生活费。”
岳拾钦心里一惊,她那天见过陈莲,忙问:“你是几点见的陈莲,那天见过黄东升了么?”
陈老太摇摇头:“没见过,半年没见过了。那天陈莲打电话的时候,阿湛在温书,我怕耽误他,就自己去了,晚上九点多了。”
岳拾钦点点头,“有发现陈莲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么?”
陈老太还是摇头:“个把月不见人,就算是有不一样,我也看不大出来。”
她这话倒是没错。
从陈老太那儿出来,林孟禾揣了下手:“头儿,屋里都很正常。”
岳拾钦看了眼时间,奚树辞差不多该回来了,直接往店里去:“问话听起来也很正常,但我还是觉得陈老太这儿有问题。说不上来,你发现没,她太冷静了,就算有深仇大恨,也不是这个反应。”
林孟禾跟着岳拾钦去了店里,她以前没来过,进门看见柜台旁边的一张书桌那儿坐了个人,手里拿着一块儿印章模样的东西在品摩,那人见人进门也不扭头,就说了句:“买菜了么?”
林孟禾听着这把嗓子,心里有点打颤,他声音很轻,却有点黏腻感,让人听了就想听话那种,林孟禾差点脱口回一句“没买”,迅速看了眼岳拾钦。
岳拾钦笑说:“没呢,刚查案,先回来一趟。晚上吃什么?”
奚树辞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扭过头,手肘支起太阳穴,眼角微微垂着:“想吃火锅。”
“那咱出去吃吧。家里煮起来多费事儿。”
奚树辞留意到林孟禾,“这位是?”
林孟禾慌忙“哦”了一声:“我是岳队的同事。”
奚树辞弯起眉眼,脸上一副标准的迎宾面相:“你好。”
林孟禾也就上次人质事件后,在楼上远远看着奚树辞训孙子似的数落自家队长,还真没近距离见过。
果然一物降一物,这位看上去就长了一张“非常能作岳拾钦”的脸。林孟禾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家队长上了三炷香。
林孟禾探听八卦的欲望,令野心和胆子迅速膨胀,死乞白赖的蹭了岳队一顿火锅。
发现岳队点菜根本不用琢磨菜谱,手速十分惊人,一看就是对方喜好口味烂熟于心,颇有一种学神上考场的表现。
岳拾钦给奚树辞涮火锅,毛肚七上八下,鸭肠不超过十秒,虾滑三分钟,老肉十分钟……活脱脱一个海底捞资深领班。就差喂到嘴里。
作为大龄单身狗,林孟禾看对面这个转了性绝对能在绿茶里出类拔萃的男人,秒变柠檬精。
太可恨了。
然而后来,林孟禾知道齐珩这个角色的存在时,才知道今天的她,还不过是一只没有酸透的青柠檬。
第二天的办公室,一群人围着林孟禾,那阵势,跟听评书差不多。
林孟禾眉飞色舞:“我算是见识了,我就说,咱岳队就没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富贵相,哪儿来的长期饭票呢,免费保姆还差不多。”
江尧啃着巧克力棒,舔了舔嘴唇上的巧克力沫,插嘴道:“上次在风吟山庄就见识了。”
林孟禾叹了口气,“也难怪,天生丽质,咱整个市局摞起来,也没人家颜值能打。别说岳队了,要我我也跪了。”
江尧点点头,深以为然,“不仅颜值能打,还十分能作。还作的别具一格。咱岳队还有个富二代情敌呢你们知道么?人一个作俩。”
林孟禾土拨鼠尖叫了:“卧槽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是睁眼瞎呢还是睁眼瞎呢。都有斯德哥尔摩症么?”
韩约抚着胸口:“那不就跟书上说的‘媚上惑主’一个意思?男宠脸?”
江尧瞥了眼韩约:“你上次不是说在廖局那儿见过么?”
韩约:“哪儿见过啊,就门缝里瞄了个侧脸。听见人说了几句话。廖局对咱们刑侦队,也算是出了名的护短了,但那次都护着人家。”
林孟禾“啧啧”两声:“我还以为咱岳队这德行,不找个百依百顺的,能过日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那个百依百顺的。”
江尧痛心疾首的总结:“单身狗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林孟禾感到非常锥心:“没活路了。”
岳拾钦进门的时候,全队看着身高一八五,肩宽背挺,腰细腿长的队长,十分无奈又不得不承认的,在心里贴上了抖M的标签。
高砚非是敢于摸老虎尾巴的那种人:“岳队,刚刚大家攒了个局,压你能不能追上奚树辞。结果没一个人相信你。”
岳拾钦:……
“林孟禾,背后诋毁上司这事儿,你干上瘾了是不是?”
林孟禾举着双手:“天地良心啊,我刚刚还夸您那位天生丽质呢。不信你问尧尧。”
江尧缩了下脖子,为什么cue她,举起巧克力棒:“还夸岳队龙章凤姿,你们天生一对。”
高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