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光线如此之暗的情况下,段霜洺却仿佛身处白昼,他将一切尽收眼底,振袖一挥便有一阵无形的波动在空气中散开,像是一道透明的盾牌,那漫天而来的箭矢便被这透明的墙壁所阻,来势渐渐缓和下来。
“用你的灵力输入发带之中,快!”只来得及对背后之人说出这一句话,段霜洺的声音依然镇定而低沉,只是带了几分急切。
长箫在指尖旋转,划出一道墨绿的灵光,他抬手垂眸,将唇瓣凑近乐器,便有一阵哀伤婉转的乐曲柔柔的荡漾开了。
那是,白雪……吗?似乎并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曲子名为何,沈长聆将自己刚刚恢复的灵力缓缓的输入到手中柔软的发带上。
在白雪诡谲哀伤的音符中,手中的缎带变换了形状,在乘着夜色袭来的风中,沈长聆凭借着感觉用力向前一挥。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在眼前传来,月色已然被乌云笼罩了,连星辰都没有了,视觉早已失去了作用,只有耳朵还能分辨出四周的声响。
背后的男子依然安静地吹奏着,那乐曲似乎已经行进到了高潮的部分,曲风骤然变得诡谲起来,声音喑哑哀鸣,让人忍不住的背脊生寒……
好想哭啊,沈长聆一边用手中变换了形态的缎带击打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叹息到。
在这暗无天日的时空中,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漆黑而惨烈的梦中,一切变得沉闷起来,压抑的仿佛快要窒息……
这样恐怖的灵力,几乎可以令每一个听到它的人都心中哀戚,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手中的东西突然流转起来,有一道暖流从指尖传至全身,原本昏昏欲沉的灵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抬眼望去,哪还是什么梦中啊,不远处的石桥上,熄灭的灯笼在随风摆动,耳边依然是那首幽冷哀怨的箫声……
“你没事吧?”似乎是周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等到沈长聆的耳边再也听不到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声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没事。”冷静的摇了摇头,沈长聆转身对着男子说道。
他将火折子从怀中递给段霜洺,然后两个人便将岸边的灯笼缓缓地点亮了。
“刚刚是怎么了?”看着周围从四面八方奔走而来的几名侍卫打扮的人,在段霜洺的示意下,他们开始安静地收拾残局。
那些偷袭者们表情古怪的躺在地上,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是正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段霜洺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低头从一个黑衣人的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昏黄而摇晃的光线下,他的脸阴晴不定,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一般,他将手中的东西抛了过来。
“看看吧,就是这个。”段霜洺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在怀念什么,又像是在哀悼什么,心灰如死。
那是一小块儿鎏金的牌子,漆黑却精巧,暗色的字体印刻在上面,却被同色的牌面遮挡住,看得并不是很清晰。
在努力确认上面的字形的时候,沈长聆听到了旁边人的一声轻叹:“现在,他是越来越不知道遮掩了……”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需要你死我活了呢……”
最后那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话语很轻,只是一出口就随风飘散在了湖面上远去,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听到了。
“平天……”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终于认出这两个字,沈长聆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两个字似乎很平常啊。”
是啊,一般来说反派出场肯定会有一个一听起来就霸气侧漏中二十足的组织名称啊。
可是这个名称左看右看也没有哪里特别的霸气,反倒像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名,如果不是段霜洺直接将东西丢给他的话,他甚至还以为这个名字是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的代号呢。
沈长聆诧异极了,他握着冷铁的令牌,抬头不解的看着对方。
段霜洺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内心苦笑。
要怎样解释呢?关于那场太过惨烈的记忆。
无奈的笑着,段霜洺指了指上方。天空中依然是漆黑的,像是一双巨大的手,遮天蔽日,将所有的光芒尽数敛去。
“这里是离天十二宫,离天不盈尺,暗喻这两者间的关系。”
“而平天,”说着说着,段霜洺却忍不住摇头叹息了起来:“如此意义明确的对抗,这正是对方决心的体现啊!”
沈长聆默然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认真而思索,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缎带,自刚刚的战斗状态下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将灵力贯彻到其中。
此时它已然恢复成了铂金色的柔软。
将灵力再次注入其中之后,发带在转瞬间重新凝结变形,幻化成一抹流光璀璨的透明长刃。
刚刚打斗的时候,似乎是一条木棍?
沈长聆抬起左手,意义不明的抚摸了上去,眼中如同黑夜的大海般波涛暗涌,看上去却是一切如常。
他不由得喃喃道:“平天…吗?”
突然耳边有风声再次传来,似乎有什么正从远处奔来。
沈长聆骤然转身,手中光刃一挥,铂金色透明的长刃便在顷刻之间直袭来者的面门……
“当……”双方的武器短暂的交集之下乍合骤分,一声清脆的交错之后,双方彼此远离。
“是我啊。”还未站定,对方便焦急的回应道,眼眸中暗光闪动,似乎有些委屈。
风声乍落……
“啊,是你啊,抱歉我刚刚没有看清,因为之前遭受了一次袭击,所以有点太过敏感了,抱歉。”沈长聆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来者,满含歉意的说道。
眼前人有着十几岁少年的身量,明明看上去并不高大,此时却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的迎来。
好强的劲气,沈长聆瞳孔微缩,似乎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某种不可知的威胁……
这种气势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对方的惊惧一样,下一刻,那个孩子就委委屈屈的走了过来,却依然抬起下巴高傲道:“我感觉到你有危险,就急忙的跑过来想帮你,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个家伙……在一旁围观的段霜洺噗呲一笑,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嘲讽,转身仰头做出赏花的姿态。
明明是因为一开始种下了一线牵的缘故吧,现在居然用心灵感应这种缘分向的含义来解释。
而且,居然撒娇……
想到刚刚对方不自觉真情流露的那一幕,段霜洺再也忍不住,背对两人闷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未出场的某人:我要把组织名字起名为霸天!
同样未出场的某人他哥:算了,低调低调,把天平了就好? ? ?~
作者:噫,可怕~
(19.1.2)
☆、第十三章
隐秘的怒瞪了对方的背影一眼,段雪淮紧紧的抿着嘴站在那里,任由沈长聆对他一通好哄。
“不如回头我带你去集市上吃好吃的怎么样?不知道外面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据身边的人说应该很有趣,我想你应该没有去过这种热闹的地方吧?”沈长聆温和的笑着,伸手拉了拉对方雪白的衣袖。
此时的月亮已经慢慢的从乌云背后显露出了它的身影,明玉一般的圆盘撒下淡而薄的银色浮光,站在石桥上的白衣少年靠在石栏上,歪头看向一旁的海棠树。
虽然此刻这人只是年少,但却像是天宫中的仙人下凡一般的风姿俊逸。
他回头,略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高傲而隐含兴奋的,他慢悠悠地说道:“我有说过喜欢那种地方吗?乱糟糟的都是人,哼。”
“哎,你不想去吗?可是我很想去呢,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去过这种集市看过呢?”状似苦恼的低头摇了摇,沈长聆双手揪着重新恢复成发带的铂金色缎带,在指尖绕啊绕的。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要求了,那么看在你没有去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了,什么时候你想去了就来告诉我一声吧。”侧过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段雪淮显得为难极了,于是他只好随意的说道,但是眼神却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长聆。
耶,在内心小小的比了个剪刀之后,沈长聆终于懂得要如何对付这个傲娇的小孩了。
小孩子嘛,总是要顺毛摸的,尤其是这种非常别扭的孩子,与其要他去做什么事情,不如后退一步,让他觉得自己需要他的帮忙,那样子才不会引起对方的为难。
青衣的少年和白衣的俊俏小少年站在桥上,相互打趣着,静谧的夜空仿佛也成为了他们的背景。
那样美好而温和,就像是一幅画,一场美景,一次捉摸不到的梦境……
沈长聆是背对着他的,抬眼望去,只能够看到年少的那个孩子的正面。段霜洺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切的时光仿佛依然停留在从前,他们还是那个年少轻狂壮志勃勃的孩子,憧憬着有朝一日的能够天大地大肆意遨游,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然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段霜洺的眼神变得阴翳了起来,他抚过长箫上的青玉流苏,嘴角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也罢,既然已经走到了对立面,那么,在对方没有回头之前,他们注定是不能够彼此心软了。
旁边有暗卫从树影中飞身跑来,低头恭敬的向段霜洺禀报了什么,顿时他的眼神就变了。
“我们快去冬暖阁,二哥那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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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上,段风涯轻轻推动着轮椅缓缓滑向亭子的入口,那里正有一支桃粉色的海棠花生长的茂密,沉沉地垂了下来。
他的这双腿已经耽搁了很多年了,大夫也说过,他的病重点不在身,而在心。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这是那个大夫在临走之时对他的一声叹息。
可是若是那么好治的话,又何谈的上是心病呢……低头咳嗽了一下,似乎是被这冷风所扰般,段风涯清瘦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不过,伸手拨弄着眼前的海棠花,段风涯突然笑了,他的眼眸中仿佛溢满了星辰,闪烁的如此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