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扣着食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一次,这家伙的脾气尤其的大,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居然还不开口。
难道真的想让他深刻了解到自己的错误吗?可是,沈长聆心中暗忿道,等了一下午的人是他哎,他还没有生气,这个人居然这么狗脾气?
“好吧,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没有等你,不过这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现在我不是在这了吗?而且,你都已经回来了都不去找我……”说到这里,沈长聆突然想起刚刚的那阵乐曲声,他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突然有阵法启动了,原来是你故意搞得鬼。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沈长聆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三十章
就因为自己没有等他,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守株待兔,还真的是……小孩子心性啊,他无奈的想到。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长聆好奇的问道。
对方别过头去,终于不再看他,而是一直望着那边从石缝中潺潺流出的小股清泉。
“我……大概刚到这里不久吧……”对方终于开口了,然而声音却有如很久未曾说话一般,带着如同沙砾摩挲般的质感。
这声音?沈长聆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有了一种恍惚的感受。
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是错觉吗?
“所以,你是…事情处理的有些不顺利吗?”探着脑袋望着他,沈长聆撑着下巴,似乎是随口问道。
细碎的头发从他的脸颊边垂落,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身边的人。
然而那个人却一直望着潺流的清泉,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有风吹过,竹叶交错间发出沙沙的清脆响声,此时气氛正好。
双手在下巴的位置交叠着,沈长聆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于是他紧接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有事要找我的,怎么回来了却跑来这里发呆了。小雪呢?”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这个人眼眸是熟悉的,嘴唇是熟悉的,连一眼看过去的侧脸都是熟悉的,然而他的身上,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是,这个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时间,沈长聆的思维电闪,背脊发凉,汗毛直竖,然而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依然是那般的惬意悠闲,似乎毫无破绽。
他看似不动声色,然而脑海中的思绪已经划过了无数的念头。
是他?还是……有人伪装?
那个人再次看了过来,眼睛里依然是一派的默然,让沈长聆有种自己似乎惊扰到了他独自散心的错觉。
他一只腿竖起,胳膊搭在上面,闲云野鹤般的席地而坐,银灰色的衣袍在石台上铺陈,如同一朵盛开在暗夜的花朵。
那眼睛转过来看向他,里面闪过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味。沈长聆皱眉:那似乎是……嘲讽?
一时间,他有种被人看穿了所有心思的感觉。
“你想要见小雪?”那个人神色诡异的开口,他的声音低哑而沉郁,如同酿造了多年的美酒,一朝开启便足以醉倒所有人。
内心的警惕升了起来,沈长聆有些懊恼自己听天由命的选择,如果刚才没有贸贸然的走进来就好了。
现在想来,突然开启的阵法,出现的小径,竹林石台湖泊清泉……以及,这个人,可能都是有人为了引他过来而设下的圈套。
甚至于……他想起了那阵曲声,那种仿佛让人无法拒绝的曲声,恐怕也是某种不知名的手段吧……
内心极速的震动着,沈长聆却面不改色的拿过食盒,不着痕迹的隔远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是啊,不是说你最近想要带它出去放松一下,说是这里的地方太小了,不适合雪雾鸟的生长。”手指在长袖的遮掩下缓缓地挪动着,抓住了那支小巧的袖箭,沈长聆面色自然的说着。
“呵……”那人却轻笑出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那样冷漠的眼神里都似乎闪过几许流光。
然而,沈长聆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却清晰的看到,即使在笑着,那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的笑意。
如此的冷漠,而又无情……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然而袖中冰冷的袖箭让他回过神来。
不要怕,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着,让袖箭冰凉的棱角用力的陷进掌心。
无论怎样,他现在没有对我出手,那么,我暂时便是安全的,只要小心应对就可以了。
呼吸间,那种震惊慢慢的远离了,沈长聆再次回到了沉稳淡定的状况。
“你看,它不是在那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如同曲声般优雅的声音,那个人轻笑着,抬手指天。
顺着他的手指朝上的,是快要变暗的天色,有一只巨大的身影从天边飞来。
它飞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在沈长聆的眼前投下了铺天盖地的剪影,白色的羽翼肆意地舒展,那只雪雾鸟在他们的头顶飞过。
看着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男子嗤笑一声,从身旁垂下的竹枝上扯下一片竹叶,凑在唇边,轻轻的吹响。
那声音和缓美妙,却让沈长聆如遭雷击:就是这个乐声,却原来是用竹叶奏响的吗?
更让他惊讶地是,头上展翅飞过的雪雾鸟好似听到了这幽幽的音符,它漆黑的圆眸向下一望,便调转姿势,向着这里直扑而下。
这……眼中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几乎要占据他整个的视线,沈长聆突然有些错愕:这样神骏的鸟儿,真的是由幻术演化而来的吗?
又或者这一切,真的是他想多了?眼前的人就是段星流,只不过他可能经受了什么,才会有些许的变化……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那只鸟儿已经滑翔到石台上,风浪太大,卷起了无数的竹叶。
然后在男子熟捻的伸手动作下,雪雾鸟探出头,亲密地蹭了蹭他的手。
“你看,它这不是来了吗?”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鸟儿白色的羽毛,那个人随意地说道。
看着雪雾鸟安静地卧在两个人身前,沈长聆将自己惊讶地表情收了回去,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些许的迟疑:“没想到这么远它都能听得到,真的是太厉害了吧!”
“呵,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男子轻轻地刮挠着雪雾鸟的下颌,那里是它最喜欢让人触碰的地方。
“当然都很厉害了,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呢……”没有听出男子话语中的深意,沈长聆下意识的回应道。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雪雾鸟干净纯洁的羽毛,那鸟儿只是懒洋洋地将半眯起的黑眼睛看过来,然后抬了抬翅膀,将他的动作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便不再动了。
“是吗?……”似乎是触到了什么,段星流意味不明的眯起了眼睛,看向刚刚还在小心的戒备,然而现在已经不自觉靠近的少年,眼眸中闪过幽深暧昧的光芒。
此时两个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在雪雾鸟线条优美的洁白羽翼之下,段星流极快地上前,在沈长聆还在专心的摸小雪的时候,吻上了他。
“唔……”沈长聆手指紧绷在原地,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半分都不敢动。
唇上的触感异常的明显,那是种完全想象不到的冰凉丝滑的体验。
以前听说接吻的感觉如此的奇妙,沈长聆都对比嗤之以鼻,觉得不过就是皮肤碰在一起,有什么好奇妙的?
然而现在的他却感觉脑子里晕陶陶的了,无数的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从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想到了索马里海盗的形成因素,从探月卫星发射想到了杠杆原理,从北太平洋暖流的形成想到了侏罗纪恐龙的灭绝,甚至连隔壁家的邻居欠了他钱没还都想到了……
原来,真正奇妙的不是接吻,而是在肌肤接触之时和你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在晚风的洗礼下,在空旷的石台上,迎着刚升起的月色,沈长聆感觉自己的嘴唇上不停摩挲着的温度逐渐的升高,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嘎嘎……”一声不满的鸟叫声在耳边响起,两个人骤然被惊醒。
僵硬着姿势的沈长聆和随意探过头来的段星流分开了已经变得柔软鲜红的唇瓣。
这一切真的是……太奇怪了。缓缓地做着深呼吸,沈长聆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人的表情,他安抚着因为按摩动作停止而不满的雪雾鸟,内心中的情绪交错的几乎要让他头脑当机。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语声,那人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你为什么突然就…过来了啊?我刚刚差点就一拳揍过去了,虽然我们是恋人,但是,但是……我不是还没有想起来吗?”思绪混乱地说着,沈长聆低着头慌乱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将什么重要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非普通朋友,然而这些天对方一直都跟守礼,所以一直以来沈长聆都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的交往。那样的步履和缓轻柔而又温馨,如同一杯沁人心脾的冰糖水。
可是现在……
“恋人……”更加低沉的话语从口中溢出,段星流抚摸着嘴唇,眼神莫名地说着。
那声音很低,只一出口就消散在了风里。
原来,是这样说的吗?两个人的关系……
看来,他的确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我……我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回去?”沈长聆问道。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用时光机穿梭回去,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扔进水池里——在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夜晚已至,现在这种情况下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回去什么的,妥妥的在暗示些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各回各处休息去了!”努力地将所有的思绪理清楚,沈长聆特意划重点加强了某些字的音量。
一旁的雪雾鸟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翅膀扑闪了几下,红红的尖喙无声的张合,似乎在嘲笑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