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起眉头,沈长聆内心哀叹:这可真的是糟糕啊,虽然经历了一场波折,两个人也算是共患难过,然而自己和对方并不是很熟悉,在刚一见面下就起了这样的岔子,真的是……
“你不用很紧张,我是来救你,他们因为一些缘故没能像我这样快点赶过来,你不用多想……”淡淡的侧身望了他一眼,段云潮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劲松负手在夜色下站立。
对于对方来说,这样的安慰应该算得上是难得的贴心了吧?沈长聆点点头,仔细的思索着。
“那么,他们最近应该没有事情吧?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毕竟我也不过……”不自觉的说着说着,沈长聆突然一愣,自知失言,于是闭口不言。
不过内心却暗自懊恼:别人花费这么大力气来救自己,所动用的心血与气力暂且不说,但是自己这么一说,岂不就是觉得对方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吗?
真的是不应该啊……
“不用挂怀,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都懂,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你的事……”段云潮不动声色的望了他内含懊悔的脸庞,眼神平静着说道。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咎,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段云潮依然是平板着一张脸,无情冷漠,静静地凝视着辽远的前方,那里漆黑一片,像是预示着前路一片迷茫……
然而沈长聆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内心微惊:他们……应该都是亲人吧?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可以用这种淡漠的口气,对自己的兄弟的做出这种评判?
看着在隐约的月光下照耀出的那双无机质的冰冷的眼眸,沈长聆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么,你也觉得每个人的选择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吗?”
难道真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之后才能做决定吗?可是等到把握确定之时,时机瞬息万变或许早已经消失,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东西恐怕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呵……”段云潮轻声笑了一下,这还是沈长聆第一次听到他笑出声。
大概是觉得他的想法非常的可笑吧,毕竟只是一时的冲动之言……
“你说的很对。有很多东西等到你算计好了一切,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去动手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可以收获成功,享受胜利的喜悦,然而……”似乎是某条线触动到了他,他从未如此畅快淋漓的说出这样一大番话。
段云潮的眼神乍看上去平静如初,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却漾起了浓厚的迷雾。
孤冷,凄厉,似乎有什么厉鬼正在深处张开獠牙,想要冲破而出……
“然而,所有的东西终究都是错过了……自以为是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口齿间的话语一字一句的滑出,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的狂乱,然而说出口的音量终究是淡漠的。
就像他这个人,永远的漂泊如浮萍……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不敢再看他,沈长聆突然就有些怅然了,这句词大概就是他的心境了吧?
是那种在经历过所有之后,最终留下的,无可奈何的淡漠……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天意……
“所以,你们是不同的……”在经历过无数的思绪之后,段云潮压抑下内心突然而来的波动,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这样喃喃的细声说着。
他,他在说些什么?
惊讶地回望,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正低着头思索的人。
段云潮顺着月白的冷光,轻而易举的就看清楚了那人深邃的眼眸。
然而沈长聆却在风中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着:“你们还是不同的,你是因为在经历了无数的世事无常,看透了命运的反复之后的冷静淡漠。而他,却是在经历了世事的捉弄,以及无数的恶意之后,依然无可奈何的奋力挣扎,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有那样的眼神……想到在动用禁术之时,那个人狠戾而决绝的表情,眼神中充满狰狞的凶狠,沈长聆不由的心里发毛,然而他的心中,又有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
还真是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啊,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过什么,然而仅仅是那样的一个眼神,就让自己突然了解到了那万分之一的感受。
那是经历过了怎样无奈的挣扎,在命运的齿轮下不屈不挠的坚定的反抗,即使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的情感啊……
能够让对方如此坚定而不择手段也要反抗下去,他的心中也一定有一个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吧?
低叹一声,沈长聆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了,是该怨恨?还是原谅?又或者是一切如常?
算了,这些情绪太过复杂,自己还是不要太过于纠结了吧,大概自己本身就是这种顺其自然的性格吧?
他自然的放松下来,却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一番话,无疑像是一颗惊雷投入到一旁人的心中。
段云潮的内心惊涛骇浪,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眸中是零碎而错乱的光芒。
他紧握着拳头,指尖几乎要掐入掌心:原来,他自以为是的不与世争无欲无求,其实是对命运的妥协吗?
自己原来早已经在心中相信了人力不可逆天吗?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自己的不作为呢?
段云潮苦笑,内心的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当年叛逃而出的弟弟,那个原本看起来无比开朗,然而此刻却阴沉执拗的幼弟,眼中的浪潮再也控制不住,几乎要汹涌而出……
原来看似理智旁观,却一直自以为是的人,是他自己啊……他忽然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眼。
洁白的袖子下面,他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有什么从他的双眼中破碎,然后消失不见……
巨大的黑色雪雾鸟如同幽灵,划过漫漫的长夜,略过无数连绵的山川树林,低谷溪流,振翅飞向未知的远方了……
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事,在着极高的飞行中相对无言,唯有鸟鸣清亮,在巨大的山涧回旋,经久不散……
☆、第三十五章
“快看前面是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顺着沈长聆伸直的手指望过去,段云潮眯起了眼睛。
“是大雪封山……”望着远方堆积在天边的乌云,还有躲藏在云层间的将落未落的积雪,段云潮拍了拍身下的小云,雪雾鸟低鸣一声压低了身子在低空中飞行。
“不会有什么影响吧?”身边的人表情似乎很沉重,沈长聆想了想,还是问道。
那里似乎有不知名的怪物,正张开大口,等着猎物飞到嘴边,他一时有些心忧。
那里…似乎有些不妙啊。段云潮凝神看过去,却只看见黑黝黝的山脉连绵不断,好似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终于,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他抬眼望过去,只看到前方的地段早已经是积雪一片,无数鹅毛般的大雪从云层中坠落,直至深渊……
“小心……”然而猝不及防的,他听到身边人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随即他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耳边划过。
凉风?不,那是……
段云潮手指一拢,刹那间似乎有无尽的气流在他的指尖汇聚,他侧转身形,向着来者的方向并指一挥……
“哗啦……”那气流瞬间击中了什么,于是在急速的飞行中,那样东西转眼间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动静。
沈长聆握着流霜剑在一旁和他呈背对之势,眼神警惕的巡视着四周,而刚刚正是他用力格挡了一下,才让那样偷袭的东西一时间调转了方向,没有击中段云潮的背部。
“这些是什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沈长聆看着偷袭不成蜂拥而至的东西,大惊失色道。
不过段云潮却抽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光芒变幻莫测:刚刚自己都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这个人居然那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果然……
在他们的身边,无数黑色的幻影飘飘荡荡的闪现在身边,在白的雪中,如同鬼魅一般在转眼间出现……
雪雾鸟冷叫一声被迫停下了,悬停在半空扑闪着翅膀无法挪移,它那巨大的圆眸冷冷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眼神人性化的闪过一丝复杂。
即使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睛,沈长聆依然觉得头皮发麻,那是种不由自主从心中升起的感觉:那些家伙,似乎全都在死死地盯着他们,无比的怨毒地注视着……
“遭了,看来他们没来得及赶来接应,估计就是受了这群域魔的围攻埋伏吧……”只在一瞬间,段云潮做出反应,他心中微沉,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
域魔?一旁的沈长聆听到这段话,握着剑的手有些微的颤动——那不是传说中早已经消失了的天外魔物吗?
他们靠着生灵的七情六欲而生,是所有生灵贪婪与欲望的化身,必要时可以无影无形,与心魔无差。
然而他们的诞生却是需要条件的,毕竟规则健全的世界是不会产生这种畸形的怪物的,一旦一方世界域魔产生,那必定是有什么极为深沉可怖的缘由出现了……
这样攻击性极强的魔物,往往靠吞噬强者来补充自己,遇强则强……
沈长聆回想起段霜洺给他讲过的讯息,内心苦笑——如果不是颜值和智商不够,这种家伙拿的是标准的大反派式的主角模板啊!
一时间,空气凝结,双方寂静如沉眠……
“看样子,这些家伙好像在等着什么……”沈长聆朝背后小声传去这句话,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手指和身形丝毫不敢有所移动。
“什么时候,这些魔物会有这样的智商了?”段云潮也是暗自皱眉,他看着这些仿佛蠢蠢欲动,却依然按耐住身形在原地冰冷的打量着他们的怪物,内心焦躁。
有什么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然而却很快消失了……
该死,刚刚想的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闪神之际,那群一直按兵不动的域魔终于围攻了上来。
他们挥舞着如同钢刀般的利爪,无声的嚎叫着飞扑上来。即使看不见,沈长聆也知道如果被他们那黑漆漆的大口咬上一口,不死也要脱层皮,受经折磨。
“快……”两个人不再言语,在雪雾鸟的背上轻点足间,凌空飞起,将手中的武器划向域魔的要害处。
他刚刚学习灵力没多久,应当不会出事吧?段云潮想着,将灵力运于掌中,一层雾气朦胧的围绕在手掌周围,凝结成一双厚厚的“手套”,他的手指在雾气中若影若现,看似毫不起眼,却让所有沾染到雾气的域魔发出凄厉的嘶吼。
可是在此处围攻他们的域魔似乎是早有预谋,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冲上前来,即使被剿灭也在所不惜的身影,沈长聆和段云潮的内心突然有些许的不安浮现——奇怪,域魔有这么弱吗?
沈长聆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他只是内心警觉的有所不安,这也已经是极限了。